既然湘篁大致想到綰綰的問題,她自然不可能讓綰綰在半夜裏一道去園子。


    堅持不下,綰綰隻好退一步,待吃完這遲了許多的午飯後,領湘篁去東苑看賈二少爺。


    這一次,湘篁哪怕不想綰綰冒險靠近距離園子不遠的東苑,麵對她溫和卻不容拒絕的目光也隻好點了頭。


    賈府的東西味道不錯,湘篁吃的津津有味。


    綰綰看她大快朵頤的樣子,感覺就連自己的胃口也好了不少。


    “慢慢吃。”她微笑道,看了眼桌上的菜,轉向小桃,“小桃,讓廚房再燒兩個葷菜過來。”


    小桃看了一眼:“是,之前讓廚房送到這兒,他們大概以為就小姐用了。”


    湘篁見小桃就要離開,急忙咽下口中的東西:“小桃姐姐別去。”見小桃停下腳步,她鬆了口氣,不好意思地朝綰綰笑笑,“我也是一貫吃素。”就之前那兩句話,湘篁能想到綰綰平日也是吃素。


    綰綰點頭,示意小桃迴來:“那就多吃些,不夠再命人燒來。”


    “哪裏會不夠,兩個我也吃不下。”湘篁笑眯眯地說,看看綰綰尚未動過的飯食,臉一紅,從碟子裏夾了菜放入她碗中,“你別光看我,快吃。”


    綰綰低頭看一眼碗中的菜,微微一笑,拿起碗筷:“好。”


    接下來,這頓飯吃的出乎意料得安靜。


    綰綰端著碗執著筷慢慢吃著,每次菜沒了,湘篁立刻便會添上。


    至於湘篁,給綰綰夾完菜便繼續對付自己的,一言不發專注認真,要不是每次都能及時給綰綰夾菜,還真讓人覺得她眼裏現在隻有吃的。


    侍立一旁的小桃不禁驚訝地看著湘篁,看她孩子氣的活潑模樣,還以為會一邊吃一邊說話。


    可如今看來,除了速度略快,倒也像模像樣的,和自家小姐同桌而食,竟有種能與小姐相當的和諧感。


    飽餐一頓,湘篁滿足地拍拍肚子,見小桃上來收拾碗筷,急忙站起:“小桃姐姐,我來幫你吧。”


    “別。”小桃立刻拒絕,看了眼湘篁,“你隻管把我們府上的事解決便好,這種小事我一個就夠了。”


    “湘篁一定全力而為。”湘篁認認真真答道。


    又看一眼湘篁,小桃忍不住念叨:“現在話可不少,之前不還安安靜靜的嗎。”


    湘篁耳聰目明,自然將小桃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笑著迴答:“師父教誨,食不言寢不語。我和師父用飯時也是如此,隻不過――”她看了綰綰一眼,心情很好,“我還是第一次為人夾菜。”


    師父向來無喜無悲,除了教導湘篁也不太與她多言,平日裏嚴厲得很,用飯時自然也是冷冰冰地吃完,留下一句飯後的吩咐便自行離去。


    湘篁還是第一次嚐試這樣愉快的用飯。雖然同樣的沒有言語,可綰綰看自己的目光帶著溫和的笑意,尤其是在她給她夾菜時。


    “怪人。”小桃看看湘篁,再看一眼正看著湘篁出神的自家小姐,嘀咕了一句端著碗筷離開。


    綰綰站起來,走到湘篁跟前:“小竹子喜歡我嗎?”


    湘篁立刻點頭:“當然喜歡。”看著綰綰加深了一些的笑容,她又補充,“綰綰你笑起來最好看。”對她來說,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便是不喜歡,沒什麽好隱瞞。


    “我也喜歡小竹子。”綰綰笑著說了一句,轉身往門口走,“我們去外麵走會兒消食,再去二哥那兒。”


    屋外依舊細雨綿綿,湘篁的身高擺在那兒,雖有心撐傘卻力有不逮,隻好繼續讓綰綰撐著。


    “微雨池塘見,好風襟袖知。”二人靜靜沿著池塘走了一圈,再到屋子前,綰綰看一眼湘篁,不禁吟道。


    湘篁立刻低頭看,自己外側的衣袖果然濕了,一下輕甩:“我修為還不夠,若是有師父的一成,衣衫濕了能立刻變幹。”言語間,對師父的尊敬顯而易見。


    綰綰微笑,卻不多言,視線看向竹林:“如今也近申時,我們去看二哥吧。”


    “嗯。”


    有綰綰這賈家大小姐陪著,湘篁進東苑倒也沒見多少阻攔。


    賈老爺早看過兒子離開,管家也跟著忙其他是去了,餘下的,便是平日裏跟著二少爺的丫鬟侍從。


    才剛踏進堂屋,湘篁便立刻轉身要拉綰綰的手,被綰綰下意識地閃避驚愣,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冒失,急道:“先出去。


    綰綰倒也沒有因為湘篁的唐突不滿,不作多問便跟著她離開堂屋,留下身後驚愕地愣在那兒的引路丫鬟。


    離開堂屋,見湘篁走出幾步停了下來,綰綰才走過去問:“方才是怎麽了?屋子裏……有古怪?”


    湘篁先是點頭,又搖頭:“裏麵沒東西,隻是留了一股陰氣煞氣,二少爺的病確實是鬼怪所致。”


    因為那屋子裏存著陰氣煞氣,雖說本源不在,湘篁還是不放心讓綰綰待在裏麵,誰知道那作祟的是否能夠探知這邊的情況?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我明白了,不過站在這日頭下應該是無事吧?”綰綰點頭,對湘篁所說盡數相信。


    “嗯,不過還是早些迴去的好。”湘篁應答,看一眼綰綰眉眼間的不同意,立刻轉了話,“我不會歧黃之術,既然已經確定二少爺的病因,也沒必要再進屋子,不過我想知道二少爺這急症來的過程。”


    既然綰綰現在不肯離開,那湘篁知道最直接的辦法便是立刻完成來東苑的目的。可是都說那賈二少爺昏迷不醒,那該問誰?


    這個問題,綰綰當然清楚。


    吩咐了終於從堂屋跟出來的丫鬟,讓她將伺候賈二少爺起居的丫鬟們都叫了過來問話。


    湘篁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綰綰問話時與跟自己說話時不一樣,雖然沒有疾言厲色,依舊是不徐不緩的語氣,卻因為淡漠的神情讓人不敢欺瞞。那感覺……對,就像最開始馬車裏聽到的一般,也想在門口第一眼看到時,那種像是隻能仰望不可靠近的仙子般的感覺。


    “小竹子。”湘篁聽著聽著,突然才反應過來,仙子這是在叫自己。


    迴過神,眼前數人全都看著自己,湘篁大窘,看向綰綰。


    綰綰眼裏倒是帶著幾分笑意,讓湘篁放鬆了一些,麵上不顯:“小竹子,剛才她們說的,還有要問的嗎?”她還真有些懷疑,這突然就走神了的小竹子到底是聽到沒。


    不過,總算湘篁在正事上不含糊,看看幾人認真地問:“事關你們少爺的性命,你們必須據實相告。”說完這句,她掃視了幾人一眼,目光中的光亮帶了幾分懾人氣勢,倒是讓幾人心頭一震不敢輕忽,“十日裏是否有與二少爺有關死亡,不論人畜。”


    幾個人眼神茫然,有個別人是想到了湘篁問題後的意思,帶了幾分驚懼,其中有一人往後縮了縮,臉色發白。


    “你,出來。”綰綰如同湘篁一般也看著這些人,沒等湘篁指出,綰綰便把人揪了出來,“不得有任何隱瞞,否則今夜便將你鎖進園子。”


    鎖進園子,此話一出,那人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隻能趴在那兒,全身抖得如篩子一般:“大小姐開恩,別把小人鎖進園子!”


    看那樣子,竟是驚恐非常。


    “說。”綰綰隻是淡淡看著,吐出一個字。


    那人一五一十地將所知的事情都說了出來,而且還比綰綰和湘篁想象得多。


    五日前,賈二少爺趁著賈老爺未歸,強行擄了一女子進府欲占為己有,奈何這女子性烈,狠狠咬了他一口,還將他踢傷。


    盛怒之下,賈二少爺強行占有她後命人將傷痕累累的她丟進園中本就不用的水井,命知道此事的幾人不得再提此事。


    可是,第二日夜裏,東苑便出了事,賈二少爺養來把玩的小狗無故慘死,還有人曾在鏡中見到滿臉是血披頭散發的女人,濕噠噠的樣子驚悚異常。


    那賈二少爺也是個有手段的,立刻著人請了大和尚來念經封了那口井,之後東苑便沒再出事。


    因為當時便要求隱秘,賈老爺迴來竟也未曾察覺。


    問出此事,綰綰命人將相關的那幾人關住,跟湘篁一起離開東苑。


    湘篁可以清楚地感覺到綰綰的憤怒,雖然她極力克製,可眉目間的厲色和幾不可察的顫抖都表明了這點。


    隻是這到底是賈家家事,湘篁想了想,挑了另一個問題:“既然已經請人鎮壓,不知道為何幾日後又出事。”按照那人所說,既然死後第一日便帶著怨氣迴來,斷沒有突然安靜幾日的理由。


    “你的意思是?”綰綰停了下來,看向湘篁。


    “之前在園子裏我曾看過,那口井與老槐樹有一段距離,就算那女鬼沒被鎮壓,要作祟也不該出現在老槐樹上。”原本,因著是附著於老槐樹,湘篁跟傾向於作祟的是什麽精怪,可如今種種卻指向了那水井下曾作祟過的慘死女鬼。


    可是,就算是那女鬼,這裏麵也依舊有東西說不通。


    “我要去園子看看那井。”想了會兒,湘篁作出決定。


    綰綰剛想說什麽,卻被前麵的腳步聲打斷。


    “賈老爺盡管放心,我修行之人自當斬妖除魔,今晚我便祭起法壇,除了這作祟的女鬼。”一個洋洋得意的聲音傳來,綰綰和湘篁循聲看去,是一個身著八卦道符的老道士,正和賈老爺一道往這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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