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迴,黑浪滾滾,把三人卷入洪峰之中,曹嵩隻覺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不知過了多久,悠悠醒來,發現自己被懸掛在一顆大樹上,左晃右蕩,懷中之嬰和夫人早已沒了蹤影,身下洪水濤濤,耳畔冷風嗖嗖,極目四顧,發現夫人正卷縮在穀口,衣物零亂,滿身淤泥雜草,昏昏然不知存亡。旁邊一條巨蟒張口吐信昂首挺胸,步步逼近,曹嵩大驚,連忙從樹上爬下來,抄起一顆大石,迎頭砸下去,巨蟒吃痛,扭動身體,晃動腦袋鑽入草叢中。


    曹嵩擦擦額角上的汗水,小心翼翼的把夫人挽在懷中,搓搓太陽穴,掐掐人中,半晌,夫人悠悠醒來,見自己安臥於丈夫懷中,丈夫形容憔悴,人不人鬼不鬼,大驚失色曰:“莫非同在陰世乎?” 曹嵩聞言心頭一喜,輕輕地搖搖頭,接著一聲長長歎息,久久不語。夫人見狀心頭一凜道:“莫非小兒已不在人世乎?” 曹嵩默然不語,潛然淚下,夫人兩手顫顫,口吐白沫道:“我的兒、我的兒……”。竟然又昏過去。


    時間是最好的醫生,時光忽忽,寒來暑往,已是五個年頭,曹嵩夫婦已漸漸把亡兒之悲忘卻。曹嵩依舊是春夏讀書,秋冬狩獵,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日子就東邊升起的太陽,升起來又落下去,過去的一日必將過去,到來的一日必將到來,周而複始,無窮無盡。看來曹嵩注定要在生他養他的故土上慢慢老去,了卻殘生。宮廷卻又發生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那就是奸臣梁翼被謀誅,它又一次改變了曹嵩平靜的生活。


    永嘉元年春正月戊戌日,不滿四歲的衝帝不幸天折,大將軍梁翼和其姊梁太後秘秘定策禁中,欲立渤海王劉鴻之子儧為帝,朝中公卿大臣強烈反對,太尉李固道:“清河王為人有威儀,動止有法度,仁愛寬厚,年且十五,宜立為帝,以承國統。”梁翼聞言色變道:“吾意已決,不複多言!”


    丙辰日,梁翼持節以王青蓋車迎劉儧入南宮,當日即皇帝位,是為質帝,質帝少而聰慧,登基之時才八歲,一日朝會,大將軍梁翼大步踏踏,旁若無人昂然而來,質帝道:“此跋扈將軍也!”梁翼聞言,大驚失色,暗思此兒不除,必為後患。當夜命令手下以毒餅進獻皇帝,小皇帝吃下毒餅,渾身燥熱難奈,口中火燒火燎,腹中猶似鋼刀剮過。在龍榻上上下翻滾,汗流如注,小黃們急招禦醫和太尉李固入宮,李固急忙奔到龍榻前,詢問原因,質帝尚能言,道:“水…。水………”時梁翼亦在皇帝身側,恐吐,急以目視之,李固顫顫驚驚,不敢取水,須叟禦醫慌慌張張跑進來,卻見小皇帝已經七竅出血,倒在龍榻之下而亡。梁翼害怕事泄引火燒身,大叫一聲:“來人啊!”語未畢,羽林都候劍戟士幾十人荷刀履劍衝進來,把一行人團團圍住,梁翼道:“皇帝染疾沉重,小黃門監管無力,禦醫醫道淺薄,迴天乏術,以至皇帝駕崩,把他們統統殺掉。”羽林都侯得令,一陣亂刀把小黃門禦醫共八人剁成肉醬,血流殷地,濺得滿寶汙穢不堪,李固的臉上,胡須上也塗滿鮮血。


    梁翼拭去臉上的鮮血,轉過身陰惻惻地對太蔚李固道:“當初我欲立質帝,你強烈反對,今日帝暴崩,你好自為之。”李固驚得麵如土色,俯伏在地。


    鴆殺了小皇帝,大將軍梁翼和梁太後密謀立嗣。梁翼道:“今朝中大臣皆欲立清和王,何不順水推舟買個人情。”太後道:“我與你有今日之貴,實賴小皇兒懦弱,清和王嚴明有威儀,若果立,禍不久矣,不如立蠡吾侯可去保富貴!” 梁翼深意為然,第二天持節以王青蓋車迎蠡吾侯劉誌入南宮,當日即皇帝位,是為恆帝,年且十五,恆帝生性儒弱,優柔寡斷,卻淫逸好色,在位二十年,前後共取三千多妃子,後宮耗費日大,國庫為之一空。


    建和元年,梁翼指使宦官唐衡,左倌譖毀李固,兩人於是對皇帝道:“陛下前當即位,李固強烈抗議,以為不堪奉漢宗祀。”恆帝由是怨恨李固。


    十一月,清河劉文與南郡劉鮪叛亂,梁翼仰天一笑道:“機會來了。”於是誣陷李固交通叛匪,圖謀不軌,請皇帝按罪逮捕,當晚李固被銬上夾投入洛北監獄,渤海王劉調,河內趙承等數十名朝中大臣聯名上書,強烈抗議,要求釋放李固,迫於壓力,梁太後隻好下詔書赦放,及李固出獄京中百姓都簞食壺漿,夾道歡迎,口稱萬歲。梁翼聞之,心驚肉跳,不置之死地定然後患無窮,於是便依前事,再次把李固下獄,嚴刑拷打,亂棍打死在監獄中。李固臨死仰天長歎:“固身死不足惜,漢家衰微,從此始矣!”


    李固有子曰燮聞父死於獄,大駭,連夜變服飾,易容貌,北走羌胡,隱沒於胡人中,以逃避追殺。


    處死了李固,梁翼更加肆意,權勢遮天,朝中之事,事無巨細皆決於梁翼,元嘉元年,有司奏:“梁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謁讚不名,禮儀比蕭何。”梁翼猶以為有司所奏之禮太薄,甚是不高興。


    梁翼有愛監奴秦宮,長於拍馬迎奉,對梁翼道:“今大將軍功高蓋世,名震天下,當造宮室,以彰其德,以娛暮年!”梁翼欣然應諾,秦宮乘機進言:“京都之南,伊河之陽有地曰龍門,依山傍水,山秀地勝,是建造宮室的理想之地。”梁翼聞言大喜,對秦宮道:“這事就全權托付於你,你便宜從事。”秦宮欣然領命,率領五百家兵,驅趕當地居民,強行圈地,見家富則奪,見色美則淫,稍有不順從就地屠殺,一時間民怨沸騰,哭聲震天,大批大批的平民失去土地,失去家園,淪喪為乞丐,成群結隊湧如洛都,京城騷然,士人無不搖頭歎息,有人把這事件報告給皇帝,恆帝也是搖頭歎息:“自顧不暇,何及流民。”


    梁翼又請客周流四方,遠之塞外,廣求異物,奇花異石,名貴木材,無所不包,整個工程曆時三年另六月,耗資一億九千萬,深林絕澗。宛然天成,綿延經亙數十裏。士人無不嘖嘖稱奇。


    宮室既成,梁翼大喜,和一幫狐朋狗友日日置酒高會,夜以繼日姿性遊戲於山水之間,一日天暮,眾人酒意闌珊,梁翼默然不語,仰天喟然歎息,秦宮大驚,忙問其故,梁翼道:“宮室雖美,奇花異草遍布,惜乎不聞鳥語花香,不見飛禽走獸。酒以興,歌而詠,挽長弓,射大雕,何等意氣風發!”秦宮俯伏在地,磕頭如搗蒜道:“奴才一時疏忽,讓大人枉生遺憾。”


    秦宮連忙差人四處購求飛鷹走狗,巨蟒怪獸,置之山澗,並告戒周圍居民,宛林乃大將軍私家花園,如有冒犯者,嚴懲不怠。


    恰逢西域商人販賣馬匹,途經此地,見宛林之中多飛鷹走兔,大喜,取弓箭捕殺兔一隻,梁翼聞言,勃然大怒:“無知胡兒,視我家規如同兒戲,格殺勿論。”秦宮操刀相向,把西域賈胡十餘人亂刀斬於馬下,棄屍於野,村民聽聞,無不驚駭。


    自從而始,梁翼領一幫紈絝子弟,鷹犬導前,虞人羅後,日日狩獵於山水間,一日方暮,梁翼捕殺生兔九十九隻,麋鹿兩隻,秦宮非常高興,樂顛顛扛著獵物,對大將軍道:“大人果然神功蓋世,箭無虛發,半晌工夫,竟捕得如此多獵物。”梁翼默然不應,悶悶不樂,仰天喟然長歎,秦宮大驚,問其故,梁翼道:“所殺不過小兔弱鹿,何足掛齒!”秦宮道:“莫非大人欲搏猛虎大蟲乎?”梁翼道:“非也!若置生人於宛林中,圍而獵之,何等驚險刺激,酣暢淋漓!”秦宮笑道:“此事易耳!”


    秦宮乘機驅兵侵略村民,取年少有姿者賣入妓院為娼,年長色衰者賣入宮中為奴,取壯年男子,身著紅色囚衣,投入宛林之中,梁翼領一幫奸妄之徒,操刀挽弓,見紅衣人出現,立刻挽弓捕殺,若是不中,定然窮追不舍,必殺之而後快。天下人聞之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


    時光忽忽,日久生厭,梁翼喚來秦宮道:“獵人之樂雖然刺激,不如淫人之樂迴味無窮,何不征天下之佳麗,放入宛林中,以供歡樂之娛。”秦宮聞


    之立即四下派人,廣求美人佳麗。


    美人佳麗雲集宮中,梁翼大喜道:“佳麗者天造地設之尤物,我與爾等共有之。”於是下令把佳麗除去衣物,赤身裸體置於山澗,梁翼秦宮等人皆以黑巾蒙麵,張開雙臂,捕捉美人,捕得者既行淫樂,後世之人謂之“肉林”。


    梁翼作“肉林”之戲,朝野震動,卻無可奈何。


    卻說這一日梁翼喝得酩酊大醉,醉醺醺地撞入後花園,醉眼惺鬆,猛一抬頭,遙見一女子,正在賞花,那女子約二八芳齡,笑語盈盈白衣白裙,頭上鬢垛笄,耳著明月墜,衣帶飄飄,直如仙子降臨人間,梁翼眼前一亮,急忙疾步趨近,看得仔細,隻見這美麗的少女一彎新月眉,雙目含秋水,梨花帶雨嬌滴滴,含苞欲放羞答答。梁翼大驚失色,暗道我閱人多矣,從未見過如此絕色佳人,若不能居而有之實乃今世今生憾事,心念至此,圓睜色眼,大吼一聲:“那家小女子敢闖我禁地!”那女子猛聞霹靂之聲,驚得花容月色頓失,一迴頭見一虎形壯汗站在身後,又羞又急,漲得滿臉通紅,低下頭折身於花叢中,不敢迴頭再看一眼,梁翼咧開大嘴哈哈一笑,張開雙臂,就要撲上去,卻見後庭閃出一美婦,年約四旬,風韻猶存,開口道:“大將軍息怒,這是我家小女,全不知禮節,還不快快拜見大將軍!”梁翼迴頭一看,原來是故人郎中鄧香之妻宣氏。小女羞紅了雙目,站起身,衝著大把軍盈盈一拜,口道:“大將軍安好!”梁翼並不答禮,隻是圓睜一雙色眼,色迷迷地把小女子上上下下看個仔細,小女子又羞又腦,慌忙藏於母親身後。


    自從日間目睹宣女之芳姿,梁翼縈索於懷,寢食不安,日方暮,梁翼急唿秦宮入宮,大聲訓斥:“讓你尋幾位美人,你居然搞些破絮敗柳敷衍了事!”秦宮顫顫驚驚不能應對。梁翼道:“還楞著幹啥?宣氏有女國色天香,有舉世無雙之姿色,還不快去弄來。”秦宮諾諾而退,當晚就把宣氏之女捆綁入府。宣氏見愛女被劫,哭得死去活來天昏地暗,正是:羊入虎口命難保,女遭色魔心已碎。下人見宣氏哭得傷心,禁不住默默垂淚,就勸她道:“娘子莫隻顧啼哭,還是快些想辦法,解救小女!”宣氏茫茫然不知所措,下人於是道:“娘子且去求求大將軍之愛妾孫壽或許有辦法可想。”宣氏聞言收住眼淚,默默歎口氣道:“看來隻能如此。”


    這孫壽年且二十有餘,頗有姿色,善作妖態惑眾,梁翼甚是寵憚她。宣氏當夜持黃金百兩,漢白玉手鐲一雙,托人轉交於孫壽。孫壽當場咆哮如雷:“這個賤骨頭居然背著我納小妾。”立即衝下地窯,把一幫小廝打得七零八落,解開繩索放開宣氏小女鄧猛道:“你速去,最好遠走他鄉,能走多遠走多遠。”鄧猛聞言,黯然落淚道:“既然如此,你不如一刀殺了我算了,我乃一弱女子,大將軍爪牙遍布,我是插翅難飛啊!”孫壽略一沉思,小女子所言不虛,又見她生得國色天香眉目如畫,留之必為禍水,心一橫,今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她一刀兩斷一了百了,孫壽雙眉一橫,殺機頓現,正是:自古紅顏多薄命,香消玉勳惹人憐。


    孫壽高高舉起鋼刀,眼見這一刀下去,鄧猛必然命歸黃泉,忽聽身後一人高叫:“夫人且莫動手。”孫氏迴頭一看正是梁翼,牙一咬心一橫手上加力刺下去,梁翼急忙衝上去,順勢一撥,這一刀卻刺空了,“咣啷”一聲刺中鐵柵欄,火星四濺,鄧猛猝遇驚變,早嚇得魄飛天外,仆倒在地昏了過去。梁翼一把把夫人攔住道:“夫人息怒,容我解釋。”孫壽大怒:“你這個老不死,居然背著我納小妾,有什麽話可說?”


    梁翼道:“夫人誤也!此乃奇貨可居,我正準備將她送入皇宮,奉獻給皇上。”孫壽冷冷一笑道:“是嗎?既然如此,今日就將她送入宮中,何如?”梁翼見夫人不被虛言所欺,於是道:“所謂奇貨可居,必待價而沽。時機未到,時機一到我自然會將她送入宮中。”


    這天夜裏兩人早早上床,梁翼脫光衣服,騎到孫壽身上,正欲行雲雨,孫笑而止之道:“所謂時機一到究竟是何日?”梁翼道:“今主上年幼無子,且淫逸好色。我欲待那小女子身懷有孕時將她入宮,不定我梁氏一門還能產下一個龍子龍孫。”夫人聞言,朗聲大笑:“高哉妙哉,卿欲為今日之呂不韋。”笑聲頓駐,笑容忽收,用一雙惡恨恨的眼睛盯住梁翼。梁翼凜然。夫人冷冷道:“不見秦始皇鴆殺呂不韋於鹹陽乎!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收起你的花花腸子。”說完一把將他推下去,轉過身背對著梁翼倒頭唿唿大睡,梁翼剛才那勃勃欲火被夫人冷言冷語澆熄了,默默歎氣,久久不能成眠,直到後半夜,迷迷糊糊昏睡過去。突然,眼前一亮,出現一幅奇異的畫麵,四周靜寂無聲,空氣中白光彌漫,遠處一幢白色宮殿,富麗堂皇,正反射著迷人耀眼的白光。腳下綠茵如毯,芳草萋萋,花香陣陣,宛如仙境。梁翼心下茫然,正不知身處何處。舉目四顧,旋見一美人自天而降,飄飄然而來,身上更不著一物,玉潔冰清。出水芙蓉微微紅,含露海棠佼佼豔。胸前一對尤物豐滿圓潤,臨空翩翩起舞,似飛似遊,優美的胴體散射出迷人的光茫。梁翼大喜,莫非仙子降臨人世間乎!急忙迎上前,仔細端詳,依稀是鄧猛之模樣。梁翼心花怒放,張開雙臂,欲擁美人入懷。驀地從地麵上冒出一個惡鬼,高大威猛兇神惡煞,青麵獠牙張牙舞爪向他撲來。梁翼一時駭絕,一顆心快要飛出胸膛,忽然醒來,滿身汗流浸浸,原來卻惡夢一場。抬頭望望窗外,天色已經大亮,幾隻黃鸝在枝頭調情,嘰嘰喳喳鬧個不休。看看身側,夫人不知去向。想起夢中之情形,連忙起身到地窖,地窖空空蕩蕩,早不見鄧猛美麗的倩影。梁翼大驚失色,莫非她已遭孫氏之毒手乎?


    正是:天生麗質難自棄,誤入魔爪命難逃!


    不知弱女子性命如何,且待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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