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好多人都說,你是這個世界上,武功最厲害的人,是真的嗎?”


    “有一個。”


    “一個什麽?”


    “一個人。”


    “怎麽了?”


    “他比我厲害。”


    “他是誰呢?”


    “冷嗎?”


    他輕輕的摟著她,輕柔的語言仿佛遠來的風,疲倦中,帶著微微的寥落。


    誰勝誰負,他不在乎,自己的修為有多高,武功的境界有多深,已不重要。


    他很壓抑的咳嗽了幾聲,摸了摸懷中少女的秀發,微微的笑了。


    “叮、叮、叮”風中隱隱藏著脆鈴的聲響,他聽到少女的輕問,笑著說:“這是駝鈴。”


    駝鈴,在這一望無際的草原上,聽到她的聲音,意味著你不再是一個孤獨的行者。


    他一直是孤獨的,就算在安逸的歸隱之穀。


    因為他心靈的一部分,永遠的安葬在,那個寂靜荒寥的山壑裏,那裏葬著他曾經愛過也是他親手錯殺的女人。


    十年生死兩茫茫。


    他忽然歎息了一聲,正迴憶時,那駝鈴聲已到身後。


    “小玉!”


    這是一隊旅人,風塵仆仆,勞累、緊張,他們的身上很髒,但是他們的刀鞘卻閃閃發亮。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不欣賞刀客,認為他們血腥,殘忍,認為刀是霸器,別人寧願挨一劍,也不肯吃一刀,因為刀砍到身上,十有八九,是大傷,而八九中,又有三層,會斷手殘腿,往往一刀,就會斷送一個人的一輩子。刀是便宜貨,不像劍,劍薄,雙鋒,造價自然而然就上去了,可刀不同,混鐵爛鋼湊合一起,剁人不卷刃就算是好刀了。所以市井之徒多用刀。


    也有寶刀,絕世神刀。那是所用的人一定會珍惜的,而他們用的卻不是什麽寶刀,絕世神刀。


    李天凡眯起了雙眼,仔細的看著他們的刀。


    忽然,他笑了笑。


    “這人,我似乎見過。”他這樣對明玉說。


    “是小紀哥哥,他是賴兒的朋友,我們一起住在武功院裏的!”


    是紀形淩的孩子,他看著小紀,以李天凡的眼力,隨便一眼,就已看出這孩子被點了四處穴位,分別是啞門、靈墟、陽池、環跳。點穴的人施的是軍武手法,一般都為大帥帳下的將足所用。


    李天凡坐在地上,懷中摟著明玉,那小紀睜著雙眼驚訝的看著他,顯然,他已認出了這個潦倒的中年男子。雙方相距三丈,這個距離,一般的武林人是絕對不會出手的。


    一個時辰前的太陽,不知去了哪裏,風刮的越來越急,也越來越寒,雲灰蒙蒙,草海中有一層浪飛快的向遠處滾去,折影是黑色的,在綠翠中搶眼的很。霧氣漸濃,濕瀝瀝,雨像是情淚,來的無法預料。


    這一切,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


    李天凡迴過頭,依然看著遠方。


    小紀的啞穴被點住了。


    就在他喊出“小玉”的時候被點住的。


    隻聽到雨聲中,明玉那空靈帶著天真的嗓音說道:“小紀哥哥,還有誰來了?軒姐姐、難挽哥哥、沐姐姐、他們來了嗎?”


    李天凡看著她,左手向小紀的方向揮了兩下,再慢慢的收了迴來。


    小紀忽然就能動了。


    他一個翻身脫離隊伍向兩人這邊躥了過來。


    那些人見他穴道被解開,都愣住了。其中幾個武功高明的,紛紛看向李天凡。這才發覺,他們曾經見過。


    盤龍嶺。


    過路人。


    又是他!


    光憑他剛才的那一手隔空解穴,就足已駭世驚俗,蔑視天下!


    “錚”刀出鞘!


    一戰即發!


    小紀忽然站在中間,對那一隊人馬大聲的唿道:“你們不是這位前輩的對手,還是快些走吧!”


    李天凡好奇的問道:“他們這麽對你,為什麽還要幫他們?”


    小紀道:“他們的帶頭大哥對我不錯,保了我的性命,我不想他們都死在這裏。”


    李天凡點了點頭道:“既然這樣,那我們走。”


    他一手拉著小紀,一手摟著明玉,如飛馬般在草原上劃掠而過,一去千裏。


    “逃了?”這隊人馬還未反應過來。他武功如此高強,居然逃了?


    名譽?李天凡嘲諷的微笑就掛在嘴邊,豈不正好說明了一切嗎?


    依然是一望無邊的草原。


    雨落。


    天地迷蒙。


    這個世界仿佛隻剩下他們三人,萬裏無聲。


    明玉的秀發貼著臉頰,小臉蒼白中帶著一點紅潤,濕著,好似凍壞了,伴隨著一陣陣的輕顫,可愛極了。她伸出小指頭勾了勾發梢,一雙神采靈動的眸子望著天,幽幽的說道:“公公,好冷呀!”


    李天凡摟緊了他,運起內功,不消片刻,懷裏的明玉就不再感到冷了。小紀卻哆嗦著道:“李前輩,這裏附近沒有避雨的地方嗎?”


    “除非遇到族群,不然就是走上一日,也不會有避雨的地方。”李天凡的灑脫過了這幾十年也不曾變,他微笑著道:“看這裏的地勢,再往前麵走,應該能遇到人,那裏。”他指著遠方,那灰蒙的天空與白茫的草原交接處,“應該有一處水脈,我們趕緊些,就能躲過這場雨了。”


    他以前總是料事如神,因為他太聰明了。


    可是這迴他沒說對,那有一處水脈,可沒有族群,細長的水流外,隻有一個麻黃的人影坐在草地上。


    遠,所以看不清楚。


    他們之間大約有五十丈的距離。


    這樣的距離,眼神好些的,隻能看到一個黃豆大小的模糊影子。


    李天凡停下腳步,道:“玉兒,睡一會兒好嗎?”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地方,怎麽睡覺?小紀在一邊愣了愣,奇怪的看著他。


    明玉沒有迴答,因為,她已睡著了。


    她睡在他的懷裏,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


    李天凡盤膝坐下,將她橫放在懷中,自衣袋裏摸出兩根銀針,一抖手,竟插在她的頭頂。這個舉動嚇壞了小紀,隻見他伸手拉住李天凡,惶恐不安的道:“前輩,你怎麽……”


    李天凡輕輕的推開了他,慢慢的說道:“你可知道,我的父親最為得意的一門本領是什麽?”


    他伸手抵住明玉的丹田,繼續說道:“我的父親在江湖中,人稱醫仙,他最得意的本領,是一套殘身內經,運遍內功至境,可以起死人而肉白骨。我一連三十七日,每日用天魔功起自膳中、行至湧泉,為她活一脈三經,共注入三十七道真氣在她的外明、睛明、球後、陽白、鳳府,本來還需要十五日,才能讓她雙眼複明。”


    小紀大喜道:“小玉的眼睛能治好?”


    李天凡長吸了一口氣,通體突顯出一陣氣力,小紀的武藝算是不俗,看出他已運起全部內力,當下不再言語。


    好久。


    李天凡收了銀針,長出一口氣,慢慢的說道:“等她醒來,就可以看見這天地萬物。”他有點失落,卻叫人看不透,那是經曆過風風雨雨才有的內斂,木然的神情容易讓人想像,而想像的人總有借依,仿佛那木然裏有各種神采。


    “冬雪嬰泣,夏雨樹立。我心彷徨,不知年長。窮屋風散,星河依然。”李天凡念罷,對小紀道:“你帶著玉兒,離開這裏。”


    小紀茫然問道:“前輩,你去哪裏?”


    李天凡道:“我,自有我的去處,快走吧。”


    他在小紀的心目中有不可替代的位置,一直是他最崇尚的偶像,對於他的吩咐,小紀不敢不從,一點頭,抱拳道:“李前輩,我一定會保護好小玉,就算是死也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李天凡微笑道:“有時候人定勝天,可有時候天意難違,人活一世,造化一時。你去


    吧,如果見到賴兒,幫我和他說。”


    小紀見沒了下文,忍耐不住,說道:“一年了,賴兒消聲滅跡,大家夥兒到處都找不到他。我想,說不準還是前輩比我先碰到他呢!”


    李天凡笑了笑,說:“你就和他說,不要再想著以前的事情了。他會懂我的意思,走吧,帶著小玉,快些走吧。”


    小紀呆呆的點了點頭,背著明玉,兀自有些茫然的迴頭望著他。隻見他落寞的站著,無力的揮了揮手,示意他離去。


    灰暗的天,就在他的背後,好似已融入這灰暗中,他那孤瘦的身影永遠的烙在了小紀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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