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教主,你或許有些地方,意會錯了。在下,並不是天下第一。”


    紀形陵看著黑衣人,冷笑道:“有本事的,就不需要謙虛,你認為自己不是天下第一,可江湖上這些年議論你的,都稱你是天下第一。你出道比我早幾年,我在江湖中樹立威望後,一直都希望能領教領教你的絕世劍法,這次機會,我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小紀難過的道:“爹,我和賴兒是好朋友,你和李大俠比武,要是誰有事,我怎麽辦?”


    抱著賴兒的軒音這時說道:“他醒了。”


    輕輕的一陣風吹來,自廢墟中卷了些許塵埃,帶著灰蒙蒙的色彩蓋過李賴兒。


    眾人都看向這陣灰蒙蒙的風,這個上午,似乎太過累人了。


    李賴兒從沉睡中醒來,睜開迷惘的雙眼,仿佛還帶著夢中的思考,眼角微動。他環視了四周,然後呆呆的看著那曾經住過的酒庫,如今變了一堆殘物。似乎經過了一段沉思,他猛的從軒音的懷中跳了起來,說道:“爺爺呢?”


    他驚奇的發現,這許多人正看著自己,他的眼神漸漸的帶出一絲血紅,慢慢的落定在軒音身上,然後抓住她的雙肩,喊道:“有沒有看見一個老乞丐?”


    軒音被他搖晃著,勉強按住激動的賴兒,輕輕的說道:“他不是乞丐,他是離神宮的大護法,衛蕭離。”


    李賴兒急著道:“他在哪?”


    站在他身邊的冬難挽說道:“他已死了。”


    李賴兒一怔。


    軒音道:“賴兒,衛前輩的遺體已被送往離神宮,此間事了,我陪你去看他。”


    李賴兒溢淚狂笑:“看他?他死了呀,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眾人皆沒有想到,李賴兒居然會對衛蕭離產生如此深厚的感情。


    小紀帶著悲傷的同情看向李賴兒,而他更為擔心,要是他知道李大俠與自己的爹要比武,那會怎麽樣?


    楓霄雲站在遠處,對黑衣人道:“既然李賴兒已經醒了,我的徒弟還期望能與他比試。不知李大俠意下如何?”


    李賴兒聽了,看向黑衣人,茫然的說道:“李大俠?”


    黑衣人默然歎了口氣,說道:“你現在記起自己是誰了嗎?”


    李賴兒道:“我都想起來了。可是我不懂,為什麽我失血過多昏倒後,會忘了自己是誰,以前的事也都不記的了。”


    黑衣人道:“離神宮有一種藥,名為‘再世為人’,服下後,會在一段時間內,丟失所有的記憶。我想是他給你服了這種藥,以便可以讓你在他身邊學習離神訣。”


    軒音抱住了賴兒,輕輕的道:“你受苦了。”


    李賴兒悲戚的道:“沒有,我感謝爺爺,他讓我覺的很溫暖,很快樂。讓我想起了,我本是個孩子。”


    眾人看著他,都沉默了。


    連提起約戰的楓霄雲,也陷入了沉思。


    似乎這裏的人,都忘了,李賴兒還隻是個不滿十歲的孩子。


    隻是因為,他是李天凡的獨子。


    為什麽別家的孩子在這年關將至,迎接新春的時候正與家人歡聚玩耍,夜聽故事。而李賴兒,卻要卷入這無盡的江湖爭鬥中去呢?


    而另一個疑問,也浮在眾人的心頭。


    李天凡早已退隱江湖,怎會舍得讓他獨自出走江湖?


    李賴兒握著軒音的手,痛苦的問道:“爺爺是怎麽死的?”


    軒音把經過告訴他的時候,紀形陵走向黑衣人,神情肅然,說道:“李大俠,讓小孩子們聊天,我們來較量一場,也好重新確定,你是不是真的配有天下第一的名號。”


    黑衣人道:“我記的我未隱退江湖之時,天下第一的盲劍客蕭不二前輩劍法在我之上,所以你要天下第一的名號,可以去找他。”


    紀形陵怒道:“我要是找的到,早就去找了,江湖上誰人不知,蕭不二消聲隱跡十幾年,你如此講,是沒有膽量與我比嗎?”


    “正好,今天李家一老一小,都有對手。”楓霄雲看來是纏著李賴兒不放了,話音一起,又是瞄向他的,“李賴兒,你這樣子看來是學成離神訣了,我這個徒弟,你也是認識的,有興趣與他過過招嗎?”


    李賴兒一邊聽軒音說,一邊已看向楓霄雲,軒音正和他介紹這位煉獄門的門主,可李賴兒對他一點也不感興趣,反倒是他身邊的少年,引起了他的注意。


    “墨中玉,原來是你。”


    墨中玉冷冷的盯著李賴兒,並未答話。也許他實在太恨,已恨的忘了該說什麽。


    李賴兒迴望身後的“酒庫”,麵色一黯,轉頭朝黑衣人走去。


    黑衣人靜靜的等他走到身前,無奈的又歎了口氣。


    “為什麽?”


    黑衣人默不作聲。


    “我記的在皇宮那時候遇到不群叔叔,他曾說過,有一件事,賴兒的伯伯叔叔們討論過,要不要告訴賴兒,我估計這是件大事,肯定也和爹有關。可是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是什麽。不過我肯定,你會出來,與這件事有莫大的關聯,你也不想告訴我嗎?”(請參見第一卷第六十二章,秘密行動)


    黑衣人笑了,笑的十分寂寥。


    “你想讓我幫衛前輩報仇嗎?”


    李賴兒道:“你幫我?我當然要你幫我!這一年,我好想有你在我身邊幫我,有時候我真的好害怕,我也會想,而且是常常在想,爹要是在,那該多好。”


    “可是我不能,萬不得已,我不能殺人。”


    李賴兒笑道:“那我自己來,我會替衛前輩報仇的。”他的微笑一瞬間變的冷酷無比,目光一轉,已射向血魂飛。


    宋天目道:“李賴兒,我們幾個是離神宮的人,仇,我們一定會報,隻是要待你接受了離神之禮成為離神之主才行!”


    “我現在不想知道這些事。”李賴兒看著黑衣人,道:“讓我看看你,我一年沒見你了。”


    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他摘了鬥笠,隨手扔在地上。


    他本想瞞著賴兒,可終於,在酒庫中發生了連他也意想不到的事,逼的他必須現身。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為何要隱藏身份,不讓賴兒知道?


    為什麽,他要一再逃避,連自己的兒子,也要逃避?


    昔日,他瀟灑絕俗,今日,卻又染身江湖恩怨。歸隱之穀,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無時無刻,在他的臉上出現的笑容,此刻已成了寒風中唯一的零葉,蕭索悲愁的,讓人不禁淚下。蒼然一笑間,他抱起了李賴兒,沒有言語,卻勝過千言萬語。


    李天凡,他告別了田酒一生的逍遙快活。此時,身穿黑衣,又入江湖!


    一邊的紀形陵打斷了他們父子間的沉默,問道:“李天凡,你打是不打?”


    李天凡無奈的放下賴兒,摸著他的頭,說道:“打,不過為了你我兩家的和氣,我想用自己的比武方式。”


    紀形陵不甚厭煩的道:“由你決定,你說吧,怎麽個打法?”


    李天凡道:“有煉獄門的門主在此,在下正好了卻一樁心事,我攻楓門主,隻要你阻止的了,便算你贏,你若讓我傷了他,便算我贏,這般如何?”


    楓霄雲迷惑不解的問道:“你們的比試,為何要聯係上我?”


    李天凡道:“因為我要毀了你手中的劍刀。”


    楓霄雲大笑道:“若說你要傷我,我或許還信,但是你要毀去我手中這把滅天劍毀世刀,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莫說楓霄雲不信,在場的人,除了李賴兒,沒有一個會相信。隻為這把劍刀,非是一般兵器,它會被藏在禁地中,自有它的一番價值。就是天下間最鋒利的幹將莫邪,斬上它,也不能損之分毫,何況是李天凡那一把普通的長劍呢?


    隻見李天凡抽手從長衣中拿出劍,頓時,眾人的目光都看向這柄充滿傳奇色彩


    的長劍之上。


    試問江湖中有多少俊才豪傑,劍客俠少,期望能觸摸或是一睹這柄長劍的模樣。


    隻因這柄劍實在太普通,所以才更能吸引人們的注意。


    而又因李天凡太過有名,所以這柄普通的劍才會被賦予了生命似的擁有自己的魅力。


    現在,這劍,就在眼前。


    李天凡卻一甩手,將劍拋給了楓霄雲。


    楓霄雲接劍一愣:“這是什麽意思?”


    李天凡道:“我把我的劍交給你一覽,同時,我也想看看這把滅天劍毀世刀。”


    楓霄雲笑道:“你想看看這把劍刀有何破綻之處?告訴你,這劍刀打造的十分完美,可說是世間上最堅固的構造,其中絕對不存在一絲破綻。”


    說完,他大方的將劍刀扔給了李天凡。


    任何人拿上滅天劍毀世刀,由於初時不適應這劍刀身上帶著的戾氣,會心生魔障。楓霄雲得到劍刀後的一段日子,便是在適應這劍刀的特點,一邊磨合自己所會的劍法與刀法。


    可是,李天凡的表情卻讓他吃了一驚。


    因為他不僅沒有心魔的跡象,反倒是一片平靜,情色神聖。


    “這怎麽可能?難道,他的武功,真的到了一種超凡入聖的境界?”楓霄雲心裏驚駭不定,信手拔出李天凡的長劍。


    隻見劍光黯然,劍身平常,而這劍真如傳說中的,竟被接合過,劍身上明顯有一道斷裂的痕跡。


    紀形陵不覺靠近了楓霄雲,雙眼死死的盯著他手中的劍。


    幾乎和他一樣,除了李賴兒,所有的人都靠近了楓霄雲。


    隻為這柄傳說中的劍。


    可是論劍,曆史與背景,本應是滅天劍毀世刀更出名,但在場之人竟沒有一個留有餘地,會有心思去注視李天凡正在端詳的劍刀。


    李賴兒早已看慣父親的劍,以前在田地裏,還拿著這柄劍用來挖蚯蚓,他倒不覺怎地。滅天劍毀世刀他也不是沒看過。他看父親的認真模樣,問道:“可看出什麽嗎?”


    李天凡平靜的將劍刀還鞘,對楓霄雲道:“確是好一把兵器,還給你。”


    楓霄雲也將他的劍還給了李天凡。


    一笑後,楓霄雲道:“你仍決意要毀這劍刀?”


    李天凡環視四周說道:“在下出劍恐傷無辜,請各位避讓少時。”


    紀形陵道:“拳腳無情,李大俠,你真要這麽個比法,我隻怕你性命不保,還不如先和我比了,再去毀楓霄雲的兵器!”


    楓霄雲卻道:“李大俠何等人,豈是你所能傷?紀教主,你要是輸了,這才應該。李大俠,我已準備好了。請出劍吧!”


    李賴兒輕輕的道:“爹,這楓老頭不安好心,實在不行,不用顧及我和小紀,傷了紀伯伯也行。”


    李天凡也輕輕的道:“小紀是個好孩子,他好不容易找到父親,我又怎麽能傷他?先照顧好自己吧,離神訣的內功太過詭異,你再查看一下內息情況,目前你暫時不要胡亂運功。”


    李賴兒輕道:“我在修煉的時候,曾有一個關口,始終過不去,可是忽然有一點亮光幫了我,那個時候你在酒庫裏嗎?”


    李天凡道:“那時候酒庫外麵情況太過複雜,我隻有呆在你身邊。那點亮光是什麽我也不清楚,但是在你入定最後的關口時,衛前輩用畢生功力助你,我想,可能是他也會離神訣的內功,所以熟悉你的情況,才能幫的了你。我讓你查看一下,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留了些內力在你的體內,如果你還不能融合,那你貿然運功就會出岔子的。”


    他再對賴兒微微一笑,說道:“大家都讓開了,你還有什麽舍不得的,快去一邊陪你的朋友們好好說說這段時間的經曆。”


    四處屋簷下,都站滿了人。


    小紀被血魂飛拉住,站在對麵,軒音與冬難挽等人站在一塊兒,李賴兒走到他們身邊,冬難挽眉開眼笑的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這小鬼現在連離神訣都學會了,以後江湖,怕是沒人能治你。我說你也不能藏私,分點內功心法給我練練呀!”


    李賴兒還未開口,一邊的沐林芝對冬難挽佯怒道:“你還算個男人嗎?怎麽能向小賴兒偷學別派的武功,這樣多丟人呐!”冬難挽不服,便與她開始吵嘴。李賴兒求之不得,正好可以安靜的坐下查看自己體內的氣息走動。


    小紀在他們對麵,瞧著冬難挽與沐林芝吵嘴的場麵,心中頓覺孤單,此一時彼一時,他雖找到了爹,可忽然又覺的失去了什麽。他畢竟還年少,不懂得,一個人要得到一些,必定會失去一些東西。他還沒想到,如果他要繼續與賴兒他們在一起快樂的生活著,那就勢必離開紀形陵。


    或許,他是故意不去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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