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寶光街的居民全縮在自家屋內,連大氣也不敢喘。


    透過紗窗,可以見到抖動不熄的火光。


    隨著搖窗的狂風,喊殺聲,兵刃割到人身上的沙啞聲,沉悶無情的倒地聲,還有驚慌與嘈雜,無畏與殘忍的奔跑腳步聲。


    似乎這個平日無事的小鎮,一下子變成了戰場。


    老王是個做燒餅的小販,四十六歲的他與四十歲的張婆子生活,兩人沒有兒女。小屋子裏隻有一張陳舊的躺上去會發出“吱吱”聲的木床,床邊僅有的家具是一張跛腿小椅,一副做燒餅的夥當。


    “今天鬧鬼了,咱們山上就是江湖武功院,怎麽還會有人來這裏殺人?”


    “老頭子,別說啦,小心人家聽見。”


    “這麽鬧騰,哪裏能睡人呀?哎,我去加根閂。”


    “別!我怕,你別動。”


    “好,我不動。老婆子,咱們好久沒有……”


    “瞧你這出息,外麵喊打喊殺的,你還想那事兒。”


    “嘿,這不是調節一下氣氛嘛。”


    冬難挽等人逃出俞家,馬上就見到幾撥人分散開互相拚殺著的血腥場麵。由於煉獄門的衣著都是黑色的夜行衣,所以比較容易分辨。


    冬難挽一條胳膊架在小紀的肩上,指著人群中說道:“連梅蘭這小丫頭都下山了!”


    小紀道:“她的武功也不差嘛。”


    冬難挽哼哼著道:“這丫頭進步了許多。”


    這下發現僅是一次各院的比武交流,就無形中促進了大家對武藝的修煉。


    “賴兒呢?”


    “他好像還在院子裏。”


    “沒事的,我們在反而礙手。”


    冷幽泉一句話令幾人想起喬金晟那無法阻擋的力量,都不由心驚膽戰,紛紛想到武功院能過的了今晚,以後的日子怕也不好混。


    “原來你們在這裏!”一個江湖過客打扮,邋裏邋遢的人出現在一邊。


    “張師傅!你們都沒事?”


    “本來是要去見閻王的,不過有高人相助。你們跟來,大家別走散了!”張五通領著眾人打起了頭陣。


    周刑,劉衡,王軍,王常,都在一起,身上雖各自掛彩,但瞧其神色,卻不見傷重。其實煉獄門的人本可以殺死他們,就在冬難挽與鄭永去搬兵不久,眾人交手後,幾人均是力敵不支的時候,一個黑衣人出現衝破圍殺的陣式,帶著五人逃了出來。


    “還有高人?難道武功比幾位師傅還強?”小紀心裏打著悶鼓。


    黑夜裏,暗箭尤其難防,他這一分心,左手臂上被射了一箭,箭快的讓他一下子沒有感覺到痛楚,隻知道手臂上中了一箭。


    見他還未動手便受了傷,冷幽泉已微微的感到心寒,擔心走不出這寶光街。


    冬難挽詫異的問道:“俞姑娘呢?”


    小紀這時已感到疼了,咧著牙道:“不是在後麵嗎?”


    冷幽泉一直跑在他們後麵,聽了不由冷笑道:“早已走了。”


    冬難挽大吃一驚,急道:“她不能走啊,走了,我怎麽向方老師交代?”


    幾處散落的人群正慢慢的聚攏,好像一個即將握緊的拳頭。敵人死死的咬住他們,似乎非常懼怕這股將要形成的力量。


    武功院有一個弟子被對方踢飛出去。


    另兩人被對方同歸於盡的手法殺害。


    這一處就這樣全倒下了。


    “砰”門碎。


    “媽呀!”老王正後悔,要是在他的老婆子身上多堅持片刻,就不會在加門閂的時候被破門而入的屍體撞斷兩根肋骨了。


    弓箭破空,宿鳥驚飛。


    煉獄門的十幾個弓箭手從一條小巷內躍上了對麵的屋頂,將武功院眾人前去的路封住了。


    張五通擋著箭雨,怒喝一聲,說道:“我去對付他們,你們走這邊。”


    周刑道:“我陪你去!”


    劉衡鐵青著臉,他也想對付這些讓人惱火的弓箭手,可是為了後麵人的安全,他一揮長劍疾馳入左邊的岔路,帶著眾人轉到另一條與原來平行的小路上,一裏外就是香福橋了。過了香福橋,煉獄門縱是有通天的手段,也攔不住他們。


    其實煉獄門的實力固然強悍,但是武功院整體的力量又會弱到哪裏去。


    煉獄門會有這樣的行動,實在是取巧,趁武功院院長受傷,人員分散時襲擊。若是正麵硬拚,除了兩敗俱傷,絕無二路。而對於要稱霸江湖的煉獄門來說,這實在是極不明智的選擇。


    張五通與周刑衝了三次,卻怎麽也突破不了一輪一輪沒有縫隙的箭雨。


    周刑拉住還要衝的張五通,冒著箭雨喊道:“別去了,以後再找他們算賬!”


    張五通一手抓著一支長箭,兩手揮舞,又撥了一輪射來的箭,飛快的四處望了望,問道:“都退了嗎?”


    周刑道:“我見難挽他們出來就發令讓大家退了,應該沒留下的。”


    張五通不放心的道:“我們再去看看,要是有受傷的就麻煩了。”


    周刑道:“也好,已經死了好多孩子。再有留下的就受罪了。”


    香福橋在月輝中不見一絲爭鬥的煩惱,安靜的臥在那兒。


    冬難挽幾人在劉衡與王軍王常的帶領下已接近她了。


    四麵八方,武功院的人,三三兩兩,都聚向了橋頭。


    風拂林葉,蕭索寂寞,葉尖碰撞聲似在玩耍,遠遠近近,不知從哪來,向哪去。橋下的水是漆黑的,星星與月無論從哪個角度都看不見。似乎水已失去了活力。可恰是這樣的水麵,給人無比深淵的感覺。


    這樣緊張的時刻,香福橋上,卻似有人在賞月。


    (二)


    李賴兒高飛出俞家大院,來到一處空地,四周都有死人,落腳的地方還留著血。血味濃重刺激著人的腸胃。軒音已來到他身邊,道:“你能確定楓霄雲會來嗎?”


    李賴兒冷冷的道:“那沒用的‘家夥’在今天下午已經見過黑衣人了。”


    軒音道:“是在送走孤星痕與張小小後吧?”


    李賴兒不屑的一笑道:“他似乎是有意來找那庸才的!”


    軒音道:“比起你,我更喜歡他。”


    李賴兒血紅的雙眼盯著她,忽而轉過頭去,看著空地,似不甚在意的道:“他說楓霄雲已來到附近,還說了小天星掌的事。”


    軒音恍然大悟的道:“難怪‘你’私下裏非要來,見了橋上的怪事也隻有你要去俞家。因為你已經知道煉獄門要對付的是俞安泰。”


    李賴兒道:“你說錯了,並不是俞安泰。這個家夥也有聰明的時候,黑衣人透露了俞安泰已死的消息,他見高明鏡是傷在小天星掌力下而煉獄門的門主又來了這裏,便知道事有蹊蹺。當時在林道上我已經蘇醒,接著他的思想與記憶,我猜到這兩件事是在巧合下聯係起來的,武功院的人會遇上煉獄門是由於俞家有事發生。煉獄門本是為了小天星掌而來,當時他們決不可能這麽快就知道高明鏡中掌的事。在橋上若不是我決定去俞家一探究竟,有可能俞語之已經落在煉獄門的手上了。”


    軒音道:“可是喬金晟似乎沒有在意俞語之。”


    李賴兒冷笑道:“等武功院的人都死光了,俞語之還不是手到擒來?”


    軒音迴望四周,依然是靜悄悄的沒個人影,於是說道:“黑衣人來找‘你’的時候,知道高院長受傷的事嗎?”


    李賴兒不加思考便道:“他並不知道,不然不會簡單的說了一下情況就離開,至少會警告小心煉獄門的人。”


    軒音不解的道:“如此說來,他找‘你’說了這些到底是什麽目的?”


    李賴兒尋找著去路,隨意的說道:“這人太過神秘,他的處事我怎麽也看不透。”


    軒音見他要去找楓霄雲,忙轉移話題道:“


    就算找到楓霄雲,你憑什麽搶劍?”


    李賴兒狂笑道:“有沒有機會我不管,無論如何都要試試,隻要我擁有滅天劍毀世刀,半個天下就是我的了。”


    軒音慢慢的移向他,不動聲色的道:“這裏不是安全之所,就是他在要找恐怕也不容易。”


    李賴兒側過身子,微笑著道:“我武功不如你,但是論輕功,你可追不上我,難道你想比比?”


    軒音站住不動,歎道:“我隻想跟著你。”


    李賴兒沒有放鬆警惕,表麵上卻轉目四處冷笑道:“看來死了不少人,你猜楓霄雲會在哪?”


    軒音淡淡的道:“不知道。”


    李賴兒迴想著道:“武當派的人即將趕來,喬金晟一走,勢必先聯係楓霄雲,你猜他們會怎麽辦?”


    軒音又道:“不知道。”


    李賴兒一笑,道:“我猜楓霄雲就在香福橋上!”


    就在兩人談話的時候,十幾丈外的一所屋頂上,兩個煉獄門的孤魂野鬼無聲無息的窺伺著他倆。這兩人分別是之前在香福橋上的拿方便鏟的男子,與拿牛筋鞭的稍胖之人。拿方便鏟的男子為屠神和尚,稍胖之人為毒龍尊者。兩人孟不離焦,形影不離。這次本要退去,卻發現李賴兒與軒音。


    屠神和尚道:“那好像是黑手套軒音。”


    毒龍尊者的嗓門如破鍋砸鐵,卻要壓製著,變的更怪異了,他說道:“她要是軒音,身邊的就是李天凡的兒子。”


    屠神和尚陰笑道:“今次失敗了,但我倆能把李天凡的兒子帶迴去,門主知道了定會高興的。”


    毒龍尊者道:“剛才喬長老吩咐咱哥倆不要再動手。要是被他知道,隻怕不好對付。”


    屠神和尚猶豫了一會兒,此時李賴兒正在尋找去路,他慢慢的提起方便鏟,下了決心道:“衛副使也說過,能多殺一個就多殺一個,正道的力量少一分,我們的實力就增一分。我倆出手擒住他,想來衛副使會頂著喬長老的。”


    兩人均是害怕喬金晟的武功與脾氣,言語中似乎那個衛副使也是個極厲害的人,能夠與他相抗衡。


    李賴兒與軒音混不知正被兩人盯著,他邁開腿要往香福橋去。猛聞空中勁風襲來,屠神和尚與毒龍尊者已在身後兩丈外。


    軒音在他身側,見狀忍著身上的傷痛,揮掌迎著兩人鬥了起來。


    屠神和尚曾在少林學藝,後來犯戒被逐出少林寺,他又遇到幾個師傅,通過所學,將一套伏魔仗法改為方便佛三十九招,伏魔仗法本是三十招,他不但改動了其中的招式,更添加了自創招式,本是一個淵源,卻變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路子,一走陽剛正宗,一走旁門左道,一個剛勁有力,一個陰陽怪氣。他也因為內功的變動而發生了變化——嗓音陰異,心狠手辣。


    軒音每每接著他的方便鏟,總有一種難以摸捉其力道的感覺,就是擋住了,也好像會隨時失去它。隻是應付他的鏟子就費盡心神了。


    而毒龍尊者的牛筋鞭更是讓她難以防守。


    昔日毒龍尊者曾在狂鞭陀螺七小二的門下學藝,七小二是蕭不二那一輩的人物,蕭不二乃當時第一高手,而天下十大高手中,七小二憑借著一手狂鞭一手陀螺暗器,躋身第九位。毒龍尊者在他門下拜師學藝三十年,練就了他的絕技狂鞭,隻此便倚靠行走江湖,後被煉獄門收留頗為重用。


    軒音與這兩人分別單打獨鬥或可對付,但是現在兩人一起動手,她幾乎沒有進招的餘地,全站守勢。更為糟糕的是她為救賴兒,全力與喬金晟對了一掌,已受了嚴重的內傷。


    李賴兒插足上前,卻被軒音故意用身子擋住。盡管她在劇鬥,可她的語氣卻無限溫柔:“好好照顧自己,快走……”


    李賴兒有那麽一會兒愣住了,可他雙眼血紅,硬是砍下情義,扭頭飛身而去。


    (三)


    香福橋,那人仰頭,帶著淡淡的滿足的笑容,望著明月。


    他外套紗綢百綾黑衫,內穿雪白的書生君子擺,夾小坎肩,掛單雲簾,斜拂紅絲幾縷織在胸口,成一個“西”字,一柄正規尺寸的長劍,三段金色分割通體雪白,成了無上珍品,隱約可見神龍臥雲鑲在劍把。單腿黑色稠褲款落大方,露在斜擺長衫的外頭,兩隻粉底漆墨舒適靴半分寸許,踏在橋麵。隻這身扮相,便叫人生出才氣風流,英俊瀟灑的感慨。月光下,隻見他雙眉入鬢,鬢似凝雪,兩目暗藏星河,嘴角浮笑,雖已花甲之年,卻是比之一般年輕人更為朝氣勃發,英姿健朗。


    “晚來夜風送晚雲,西北星鬥印西天。”


    這人朗聲吟唱,似沒有發覺近百個武功院的人披星戴月,血染長衫,已匆匆來到橋頭。


    王軍在劉衡身邊,一抖長劍喝道:“何人攔路?”


    但聞他不盡惆悵的說道:“百年孤單,為這星河江山。君不見天來黃河,卻隻道豪情晚照。在下煉獄門副使衛西。久候各位多時了。”


    冷幽泉怒道:“又是煉獄門的妖人!”


    王軍忍耐不住,長劍一揮衝上橋去,青山派碎石劍法最硬朗的一記“萬千百斤”轟然出手。


    衛西歎道:“為了楓兄與在下的一腔豪情,隻有委屈各位了。”負手抽出別在腰間的寶劍,但見驚鴻一現,已刺中王軍劍身。“錚”,王軍吃不住他的劍力,連退數步,竟拿不穩腳而下了橋。


    劉衡皺著眉頭,凝思詫異,自語道:“怎麽不曾聽說過衛西這名字。”


    王常見摯友被擊退,急著一托他的脊背,道:“再上!”


    衛西站在橋中,似打算以一人之力牽製眾武功院豪傑。他長劍平平兩招,攪動劍局,將王軍王常一起擊退,兩人像王軍前一般退下橋來。


    劉衡不吭聲,挺劍走上橋,使出武當太極劍,欲獨鬥衛西。


    冬難挽喊道:“大家一起上啊,別讓他拖延時間!”


    眾人均知等煉獄門大隊人馬合在一起趕來,就是死路一條,當下隻有爭取時間過香福橋。


    劉衡使了幾招,太極劍的火候他拿捏的極好,可守可攻,借力卸力,以力還力,方圓之爭盡在掌握。這劍法本是上乘,但是對上衛西的劍招,卻有種異樣的感覺。前三招劉衡長劍碰觸對方,感到他劍身上沒有一點力道。從王軍王常兩人一起被擊退來看,這衛西的功力是在兩人之上,劉衡自問自己及不上他的功力,隻有用太極劍法纏鬥。


    後麵王軍王常兩人又上,兩個鋼刀師傅許長安與泰清樓分別越眾而出,揮刀砍向衛西。


    同一時刻,已有五人一起攻向他。


    劉衡手中長劍又與他交接在一起,這迴猛覺對方力長,衝的手腕發麻,虎口欲裂。劉衡急忙運起卸力,將他的長劍拖向外角。哪知不用力還好,一用上,對方的內力交融在自己的卸力中,反帶的自己的長劍四下亂舞,竟將王軍王常,許長安與泰清樓的四把兵刃一起封擋住了。


    劉衡擺脫了衛西的內力,分開長劍,待要變招,兩邊四人也正變招之際,衛西長劍匪夷所思的刺出五劍,盡攻在五人劍身,將他們震退下了橋頭。


    劉衡驚歎道:“好厲害的劍法。閣下高明,不知使的是什麽劍招?”


    衛西微笑著道:“不過是些平庸的招式,倒叫各位見笑了。”


    王軍氣不過,眾人也感到情況不妙,五人各打招唿,又一起攻了上去。


    橋下武功院眾人裏一些少年紛紛舉步,想涉水過河。


    冬難挽見了連忙攔住他們,低聲道:“如此可以保的了性命,但是五位師傅的英名就要毀在你們的手上了。”


    正說著,劉衡等人又被逼下了橋頭,五人乃是武功院內的師傅,以前也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如此聯手屢屢被擊退已是丟盡臉麵,但是退而不戰又非幾人所能夠,一齊呐喊著,又衝上了橋頭。


    “楓霄雲!滅天劍毀世刀呢?


    ”


    李賴兒飛快的跑來,高聲喝問,前麵的情況他沒有見著,所以不知這人是衛西,一時見他勢單力薄,心想趁此機會逼他交出劍是再好不過。


    衛西在劍光刀影中笑道:“在下煉獄門副使衛西,門主另有要事,故不在此地。”


    李賴兒一聽,麵色一變,心道可惜,卻見劉衡等人被他一招飄忽不定的劍式逼下了橋頭,吃驚的想道:“煉獄門的副使有這樣的劍法,楓霄雲得到了滅天劍毀世刀,天下還不是他的了?”


    冬難挽等人見到他,幸喜中道:“賴兒你來了就好,這衛西劍法好厲害!煉獄門的人在哪兒?我們得快點想辦法過橋。”


    李賴兒邪笑道:“他們來不了了,武當派有一百多個人已在附近,不用擔心。”


    冬難挽吃驚的道:“武當派來人了?”


    小紀左右一望,問道:“軒姐呢?”


    李賴兒淡淡的道:“她有事去了。”


    兩人見他神色,想到他已是入魔的李賴兒,當下不再多言。


    可是他們這一番對話卻落在衛西耳中,他纏著五人,遠望長街盡頭,果然不見煉獄門的人影。


    後方人員中忽然倒了一片,一個威猛無比的老者衝進武功院人群,不一會兒就到了橋頭,李賴兒等人見了,竟是喬金晟來了,紛紛戒備,生怕他發難。隻見他不理幾人,顧自躍上橋,喝道:“衛西,今天的計劃取消,快隨我走!”


    衛西手中的寶劍似遊龍亂舞,由不得劉衡等人力敵,已一起被震退。他猛的發出一股殺氣,吟道:“劍鋒飲血,絕不空還!”


    喬金晟怒道:“不要再妄增殺孽!”


    衛西冷笑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大丈夫焉能有婦人之仁?”他一發力,人如閃電般衝向李賴兒的所在。


    喬金晟在一邊要阻攔也有心無力。


    李賴兒冷哼道:“要想殺我?盡管放馬過來!”


    豈知話剛出口,已是滿眼奪目的劍光,一時駭的他心神俱毀。


    小紀在一邊,見衛西外黑內白的身影一閃,純憑感覺雙手一推,將李賴兒推倒。


    一劍劃落,李賴兒肩頭入骨,出了道三寸的口子。


    衛西周圍隻有冬難挽、小紀、冷幽泉、一個使劍的武功院弟子劉飛。


    在橋頭的劉衡等人沒有攔住衛西,這時見了,心裏起了一陣寒意,均知李賴兒已難逃一死。


    (四)


    軒音在李賴兒走後,支撐了幾招便被毒龍尊者的長鞭卷及腳踝,一把拖翻。


    屠神和尚點了她的穴道,陰笑道:“有這娘們,還怕李小子逃了?”


    毒龍尊者也隨著大笑,得意的道:“等他就範便可,誒?不對!他好像是去香福橋那邊。”


    屠神和尚道:“衛副使攔在橋上,他過去隻是送死。”


    毒龍尊者道:“不錯,如此我們便領不到頭功了!”


    屠神和尚道:“罷了,就拿她去交差吧!”


    軒音躺在地上,閉著雙眼,心裏一派平靜。


    毒龍尊者見了她的模樣,讚道:“江湖上傳聞倒不假,這黑手套果然是個巾幗豪傑。”


    “放開她!”


    兩人聽得聲音,一起轉身看去,張五通與周刑飛快的趕來,站定五丈外瞧著軒音。


    屠神和尚陰笑道:“原來是你們,早前有黑衣人相助,現在還有這麽好的運氣嗎?”


    毒龍尊者一拉他的方便鏟,低聲說道:“武當派來人了!我們快走!”


    屠神和尚拉起軒音,方便鏟的鋒口對著她的頸動脈,與張五通、周刑兩人道:“這娘們咱哥倆帶走了,你們要是想動手,大可以上來,不過她就乖乖不得,恐怕要香消玉、玉、玉……”


    毒龍尊者見兄弟忘了詞,忙接上道:“香消玉殞!”


    屠神和尚蒼白的瘦臉一紅,因是好兄弟解的尷尬,倒也不在意,笑了笑便走。


    張五通與周刑對視一眼,大感無奈,周刑氣的牙根發響,恨不得碎了眼前兩人。“兩位不用擔心。”張五通與周刑聽得,大吃一驚,心想這人何時來的怎麽自己沒有發覺,迴過身,卻見是那幫了他們的黑衣人。不由抱拳行禮,說道:“多謝閣下相助,這姑娘是李天凡之子李賴兒的妻子,哎,我倆真不知道該如何對他說。”


    黑衣人淡淡的道:“楓霄雲是一代梟雄,不會傷害一個姑娘,你們先迴武功院去吧。”


    張五通急道:“還請閣下告訴我倆尊姓大名。”


    黑衣人笑道:“若是可以告訴你倆,我又何必蒙著麵目呢?李賴兒可能有性命之憂,我還得過去幫他。後會有期!”


    說罷,黑影一閃,已不知去向。


    周刑猶在四處找他的身影,張五通已道:“他使的像是天魔幻滅的身法。”


    周刑驚駭難顧的道:“不可能!江湖上還有誰會天魔功?”


    張五通凝望遠方,也似懷疑的道:“他好像說過,不再踏入江湖的。”


    (五)


    香福橋下,冬難挽倒在地上,血從他的胸口一絲一絲的滲出來,濕透了衣襟。小紀的長劍入地四分,仍在顫動。冷幽泉大腿劃開了一道口子,從腰間一直到膝蓋上,血灑在身前,她曲著身子半靠在地。劉飛長劍折了,一條手臂離開身子,落在幾丈外,差點碰到一個少女的臉,嚇的她麵無血色,軟在身邊的同門懷裏。


    衛西隻出了一劍。


    李賴兒已從地上起來,飛身在空中,去往河的另一頭。


    憑他的輕功,躍到河水邊還是行的。隻需涉水幾步,便可以上岸遠去。此時生死攸關,誰還顧的了顏麵?何況他絲毫沒有這樣的羞恥心。


    寶劍試鋒,血染長街。


    殺意起,逆水寒。


    李賴兒人在半空,忽然覺的全身浸在冰水中,無形的一股寒意四麵八方的從毛孔鑽入,凍的他內氣一窒,頓時控製不住身子摔落下來。


    寶劍撩起一道寒芒。


    李賴兒正摔向這道寒芒。


    “鏘”!劍身像是被什麽東西打中,極度誇張的向衛西自己這邊彎曲過來,成了一輪彎月,閃爍著銀光,煞是好看。僅是瞬間,李賴兒單手一撐地麵,往後飛退,已離開衛西五丈左右。


    衛西站定,凝視著手中恢複原樣,如一泓秋水的寶劍。


    慢慢的,他從地上撿起一粒石子,謂道:“隻憑這份功力,尊駕已可傲視武林。茫茫原木,蒼蒼草野,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衛某本已準備應付強敵,卻還是不免有些驚訝。喬長老,看來今夜,我們多少還是有點收獲。”


    喬金晟已從橋上過來,亦盯著他手中的石子,既而遠望,似要找尋這個僅用一粒石子就能震彎衛西寶劍的人。他突然一震,詫異的道:“原來是你!”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見到了黑衣人。


    衛西道:“喬長老認識,不知他是何人?”


    喬金晟搖頭道:“我剛見過他,這人已知道楓賢弟得到禁器的消息,武當派的人也是他請來的。”


    衛西看著黑衣人,神色凝重,說道:“武林中有這樣的人,乃是我等一大隱患。”


    喬金晟豪邁大笑,道:“衛副使若要與這人動手,我決不阻攔。”


    兩人雖在武功院眾人麵前,卻視若無睹,這份氣概,便已折了不少人。劉衡等教練師傅也自慚形穢。


    冬難挽等人知道已無煉獄門集結而來的危險,便各自照顧著傷口,包紮調息,一邊觀察著那黑衣人的舉動。


    一時間,眾目睽睽,群流入海,這黑衣人已集所有人的疑問於一身。


    因看不到他的麵目,所以無法察覺他的神情。


    加上他不為眾人所見的擲出這粒石子,更現的莫測高深,詭異奇秘。


    李賴兒來到他身後,低聲問道:“楓霄雲呢?”


    黑衣人不去看他,微微的有點怒意


    ,責怪道:“自己的妻子也保護不住,還有臉問楓霄雲的所在嗎?”


    李賴兒感到被他羞辱,變色惱道:“我老婆的生死我自會左右,用的著你來管我?”


    黑衣人冷冷的道:“那兩人已經帶她向東去了,百裏外有個青龍鎮,煉獄門在那兒暗中開了一所分壇。你若想成為男人漢,能夠頂天立地,就去救迴自己的妻子!”


    李賴兒眼珠子一轉,血色再現,額頭暴著青筋,他一字一字的吐著道:“我會救出軒音再帶著滅天劍毀世刀來讓你知道——沒有人可以小覷我!”


    李賴兒說完,瘋狂的轉身,輪起腿像野馬般衝向東方。


    身邊認識他的人亦無法阻攔。


    黑衣人看著他遠去,淡淡的道:“好。”


    冬難挽胸口的傷已包紮妥當,為他包紮的竟是沐林芝,也沒有人注意到她是從哪兒鑽出來的。他靠在小紀身邊,因為防止傷口迸裂,他說話都不敢太過用力:“前輩,不能讓賴兒自己去!”


    黑衣人似在微笑,略有欣慰的道:“你不用擔心,我肯定他初十能迴到武功院參加比武大會。”


    他說著,麵對衛西與喬金晟,感慨的道:“天空大師仙去,武功院已沒有迴頭的餘地。兩位若是可以,就勸勸楓霄雲吧。希望他莫再逆天違眾,四十年都過去了,還有什麽好爭的呢?”


    喬金晟聽罷垂下頭去,似有所悟。


    衛西卻灑然一笑,輕輕的舉起寶劍凝視劍身,月光從劍反射到他的臉上,已是金黃一片。他對劍道:“千錘百煉始成鋒,幹戈一息莫如竹。”轉目而視,看著黑衣人又道:“既有一身本事,為何不做征途?粉身碎骨總勝過埋沒才學,尊駕如此武藝,不如加入煉獄門,與我等轟轟烈烈幹一番事業。”


    黑衣人不為所動,輕輕歎道:“閑逸難求。”


    喬金晟一擺手道:“我們今夜告辭了,有些事還是不管為妙。你武功雖好,但我們煉獄門的實力卻已穩居天下第一,望自珍重!”


    衛西卻道:“不行!喬長老別忘了剛說的話,今夜我不殺此人決不離開!”


    喬金晟因為黑衣人的話而感到所做所為實在荒唐,他本是蓋世豪傑,為人亦正亦邪,做事卻光明磊落,甚少用計,平生殺人無數,但決不傷害無辜之人。若是別的時候,他或許會與黑衣人單打獨鬥,一較高低。現在衛西起了殺人的念頭,定要除去他,喬金晟心裏卻有不忍,覺的這黑衣人實在是一條好漢,死了可惜。


    衛西慢慢的走向黑衣人。


    四周的人隨著他的腳步,向邊外退去。


    一個正方的空地出現在衛西與黑衣人周圍。


    喬金晟擰著眉頭,隻有忍心看著。


    劉衡與幾個師傅低聲議論,要出手相助卻怕傷了黑衣人的麵子,不出手又怕於他們有恩之人被衛西殺害。


    衛西平舉劍身,說道:“你用什麽兵器?”


    他自認普天之下,除了少林天空決沒有人可以赤手空拳應對他的寶劍。


    黑衣人淡淡的道:“我曾答應亡妻,決不傷人性命。不若請喬前輩一同出手,否則在下出劍,定會食言。”


    衛西縱聲狂笑,猛一收聲,含怒說道:“好,我就要看看,你怎麽食言!”


    香福橋後的山林,倒海側浪,一陣風拂過,樹梢齊擺,唿嘯著,似在低吟。


    側而望之,河水中鬼魅群舞,卻是自然憑空借力,營造出一幕天幻。


    眾星閃亮,傾空喧武。無形的風過,仿佛有萬把利劍從各個角落劃破長空,胡亂刺殺!


    掃地似的氣勁,像沼澤,凝陷了在場所有人的雙足。


    突然一聲雞鳴,叫曉晨暮。


    好些人感到背脊涼颼颼的,像有羽尾搔弄,無端的起了一身寒戰。


    大地本是昏暗。


    驀地暴現一片銀輝,仿佛銀河傾落,全部匯聚在了黑衣人的身前。


    一股使人窒息,無比難忍的悶躁,流瀉到眾人的心上。


    麵對著黑衣人的衛西更是首當其衝,手中寶劍失色,光華盡去了對方身前。


    定睛一瞧,卻是一柄靜如止水的長劍。


    但叫吃驚。因為誰也沒看清,它是如何出現的。


    隻知光輝所在,似憑空而生。


    他本無劍,但是戰意一起,劍已應戰而生。


    黑色的劍柄,蒼白的劍身。


    劍身在銀輝中,銀輝由漫天星月所聚。


    衛西出劍。


    劍影十道。


    黑衣人平刺長劍,劍未動,光芒已射,但見光芒刺在劍影中,破去萬象,入定空門。


    喬金晟出手,雙掌蓋天,一招“乾坤無用”五象歸元功猛然提至十三層最高境界!


    黑衣人手中的光芒本已在衛西胸口,卻驟然消失,又驟然出現,出現時卻於喬金晟雙掌之中。


    掌與劍芒沒有觸碰,可喬金晟卻覺的雙掌似再難推前,一招“乾坤無用”頹然而敗。


    黑衣人收劍退步,眾人這才見到劍鞘,原來他將長劍放在背後,由於外衣寬大,而他身子高挑,所以不容易察覺。


    劍入鞘。


    漆黑的劍柄。


    漆黑的劍鞘。


    他站在那兒,氣寧神閑,淵亭嶽峙,拿劍的樣式隱隱有不可一世的風采。


    衛西胸口出現了一點血跡,黑衣人的劍尖隻輕輕的點了一下,並未刺入。喬金晟卻是毫發無傷,但是眾人見他麵色蒼白,似已受了內傷。


    冬難挽幾人與他動過手,切身體會他那蓋世無雙的內功修為,當下見了壓抑不住心內的驚駭,舉目看著黑衣人,小紀差點便要跪在他的身前拜他為師。


    林已靜。


    水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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