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琴的驚喜不是沒來由的,麵前的這幾位看似與朝局事八竿子打不著,一點關係都沒有,然而,這是外人以為的,但凡能看出門道的,都會知道這背後的種種絲絲繞繞絕不可小覷,隻要心思機巧,絕對——


    她靜靜地打量著麵前的幾人。


    房子均,表麵上看是個家境富優渥的商人,算不得巨富,也並不出名,私底下卻足以擔得起月城一霸的不二人選,整個月城,乃至大半個月尹的經濟命脈,全都控在他的手裏。


    房家是屹立月尹好幾百年的老家族了,如今看是個經商世家,往上數卻一脈脈都是機關重臣,從房子均太爺爺那輩開始,不知到為什麽,房家人開始無意仕途了,而是毫無例外地全部投入商場,偏偏在商界又沒有什麽成績,原本官宦世家的房家也因此一點點籍籍無名起來,似乎是漸漸沒落了。然而,內行人都知道,房家沒落不過是表象,真相是房家一直都在往高處爬,過去,機關重臣的家族曆史並未就此掩埋在曆史之中,而是一點點沉澱,累積下來,房氏門生遍布皇朝上上下下的每個環節,並始終與房家有著隱秘的密切聯係,故而,看似遠離了朝政的房家在朝中有著深厚的根基。


    而真正讓房家讓人刮目相看的是他們不止在白道站穩了腳跟,他們還是****中的翹楚,經商的人都知道,月尹重要的經商要道,都是房家在暗地把控,那些大大小小的山賊草寇,抑或是守道的朝廷機關,背後都有房家的勢力。


    看著好像是默默無名下去了,卻在暗地裏站穩了黑白兩道,雙麵通吃。如此的房家,又豈在乎那麽點經商的錢財?有權勢在手,錢財完全唾手可得。棄政從商這盤起打得這般精妙,房氏一族的心思可見一斑。


    作為房氏一族這一代的當家人,房子均自出生起,就享受著祖輩給他留下來的巨大財富,然而,這些與生俱來的優勢並不值得他為人所稱道,真正讓他在知情人圈裏聲名鵲起的,是他那些手段和才幹,自從十六歲接手房氏一族以來,房子均便憑借自己的能耐,不但守住了家業,甚至還擴大了規模,原本,房家固然厲害,卻也不過是手握幾處重要的勢力地點,而現在,大半個月尹幾乎全有房氏的影響,足足擴大了一倍,讓人咋舌。


    房子均身邊的小遊,全名遊少龍,人長得十分俊氣白淨,就是清瘦了些,笑起來的樣子有點痞痞的,頭發披散著,淩亂而隨意,黑色的瞳孔燦若星辰,看起來慵懶卻又精神奕奕,有著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落拓不羈氣質,他顯然並不像房子均那般沉穩低調,身上穿的極其奢華,子琴一眼就能認出那是良繡坊最昂貴的布料和設計。


    隻是,這樣的打扮,實在讓人無法將他和丐幫少主的身份聯係到一塊。


    在這個兵荒馬亂的世界裏,月尹皇朝實在可以稱得上是個盛世皇朝了,隻是,在繁華的國度,也難免有乞丐,這項以乞為生意的事業從來世所共通,勢力之龐大,在江湖上也可稱為一大強派,最令人稱奇的是,這丐幫裏的成員不止月尹人,而是全天下,凡是乞丐,皆是一家。不過,每個國度有幾個統領的長老管理罷了,大家隻認一個人,那就是丐幫的幫主,遊老幫主。


    這遊少龍是遊老的獨孫,名頭上掛的是丐幫,過的卻是錦衣玉食富貴公子的生活,從小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吃穿用度,都極其精致昂貴,極盡奢華之能事。不過,這位嬌生慣養大的少幫主卻也不是個溫室裏的花朵。據傳,他八歲的時候就已經經曆過了一次幫中大變,幫助被動搖幫主地位的爺爺平複了變故,並且狠狠懲治了有不軌之心挑起事端的叛徒。由那時候,便名聲大震,無人再敢小瞧這位嬌少爺。


    丐幫不似房家,黑白兩道通吃,但是,論起勢力,卻也不遜色房家,就是方式不同而已,而丐幫最為人稱道的,就是其消息的流通,這方麵,他們丐幫敢認第二,世上就沒人敢認第一了。就是寒璧閣,天策暗衛團,還有房家,這個個都是搜集消息的能手,在丐幫麵前,都要了略遜一籌。


    房子均,遊少龍,這兩個人任一個挑出來,那都是高山仰止一般的存在,難對付的很,有他們在,也難怪當初張雲熹能躲開白祁的尋找那麽多年,甚至還幾次就在月城,從白祁的眼皮子底下溜之大吉,估摸著,這兩人也是出了點力的。


    除了這兩人,還有雨子璟,喬啟仁,這是地下圈子裏,除了皇帝白祁之外,人們最不敢惹的四個人了。


    相對於房子均和遊少龍,傅柏年就沒有那麽龐大的勢力了,但是,出身卻一點也不輸給另外兩個人,他是數代巨儒之後,祖祖輩輩都是巨儒,一代代傳下來,到他這裏,已經是出了名的巨儒世家了,受盡世人景仰。出生在這樣的書墨之家,傅柏年也是從小天賦異稟,其文墨修養更甚他人,十二歲那年,便已通過殿試,獲得狀元頭銜,是史上最年輕的狀元。不過,與先輩不同的是,傅柏年卻無意官場,兩個月後便摘冠而去,當起了兩袖清風的儒生。好在家境殷實,倒也不愁吃穿,可任他消遣自在。


    三個人中,就傅柏年,子琴最是覺得意外的,因為房子均、遊少龍同張雲熹走得近,子琴可以理解,就是這傅柏年,怎麽竟然也跟張雲熹如此熟識,實在讓人費解。


    幾個人聽了子琴說的話後,紛紛陷入了一陣沉默。


    過了會兒,房子均才先開口了,說道:“劉據的傳聞我也聽過不少,此人在用刑上可謂心狠手辣。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先防著他對天策夫人用刑。”


    子琴道:“方才去找何洪深何大人,他承諾會安排下去,避免夫人被用刑。但是,看他那口氣,似乎並不能保證劉據會聽他的。”


    房子均抬眼看了看子琴,一邊的妻子綠鈴說道:“既然天策夫人和喬夫人是私交甚好,我看,你就幫幫人家吧。再說了,那個劉據,我本來也是對他沒什麽好感,上次他不還對你的人用刑了嗎?那麽點小過錯,根本不至於用刑的程度,他卻為了給自己立威,活活把人給打殘了。不管怎樣,也要給他點教訓!”


    房子均看向綠鈴,笑道:“劉據還不好對付?關鍵是他背後的人。”


    “鄭山?”綠鈴愣了下,不以為然道:“他不就是個小小國舅,就算他妹妹在宮裏風生水起的,又能怎樣?論朝中地位,咱們房氏底下還有人弄不過他?”


    房子均聽著妻子這話,突然輕笑出聲:“傻女人。你以為一個小小的鄭國舅,能弄出這樣大的事情來?他圖什麽?圖謀篡位?這對他有什麽好處?”


    綠鈴道:“那,難道鄭山後麵還有人?”


    子琴沉下心思想了想,說道:“房當家說的,莫非是紫雲王爺?”


    她一直跟在金鑫的身邊,給金鑫辦過不少事情,金鑫也對她很是信任她,並沒有刻意瞞著她,所以,她也是知道一點內幕的。此時,她也是一時就想起了紫雲王爺白尤來,畢竟,鄭萬嬌和白尤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她也知道,對外宣稱死亡的鄭萬嬌母子其實並沒有死,而是被白尤給接走了。


    鄭山是鄭萬嬌的父親,他自然是沒有理由為自己圖謀篡位的,但是,若是為了鄭萬嬌和外孫的話,那麽,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房子均深深地看了眼子琴,笑道:“看來外麵所傳並非虛言,子琴姑娘也不是尋常女子。”


    子琴笑笑,說道:“我也是蒙的。”


    “這可不好蒙對啊。”遊少龍在一邊笑了起來,說道:“子琴姑娘看著也不像是會瞎蒙的人。”


    子琴道:“子琴小小婢女,見識淺薄,在幾位麵前,我是獻醜了。”


    傅柏年坐到了子琴的身邊,看著她,笑道:“我現在倒是更想見見天策夫人了。她身邊的一個小小婢女就已如此了得,她這個當主子的,不知該出眾到何種程度去了。”


    子琴聞言,笑笑,說道:“主要也是我們夫人信得過我,曾跟我說起過一些事,故而我知道鄭國舅和紫雲王爺有些關係。”


    說著,她又皺起了眉頭,說道:“起初雖知道這裏麵的陰謀不小,卻是怎麽也沒想到紫雲王爺這一層去。如今想起,我更為我們夫人擔心了。這次,他們盯上夫人,隻怕,目的還是在我們將軍身上,不知到底打的什麽陰謀詭計。”


    傅柏年看著子琴,說道:“不是要挑撥皇上和天策將軍之間的關係,就是故意在刺激天策將軍,總之,一個不小心,月尹的局勢就會更亂。”


    子琴看著傅柏年,鎖眉,抿唇不語。


    綠鈴看著,推了推房子均的手臂:“喂,你不打算出麵解決一下嗎?月尹亂起來,我們也不太平。”


    “亂世的生意不是更好做?”房子均淡淡說道。


    “唉,你……”


    小白看向房子均,說道:“房大哥,看在喬夫人的麵上,不能幫幫忙?我知道,事情雖棘手,若是擱到房大哥手上,還是能順利解決的。”


    房子均笑了:“就對我這麽有信心?”


    小白笑道:“有嫂子在呢,我是對嫂子有信心,她看人的眼光不是一向挺準的嗎?你是她相公,不可能不中用吧。”


    一邊的遊少龍湊了過來,壞笑道:“誒,小白,我勸你不要盲目的相信。畢竟,他中不中用,隻有綠鈴知道,但是,綠鈴也未必就跟咱們說實話不是?”


    好好的一句話,裏麵的意思實在是套路很深。


    小白還聽不大懂,綠鈴先叫起來了:“遊少龍,你正經點好不好。小白還是小姑娘呢!胡說什麽胡說!”


    遊少龍嘿嘿笑了:“你不愧是少婦,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你……”


    綠鈴氣到了,見他壞笑的那個痞樣子,覺得說不過,便將眸光一轉,看向了遊少龍身邊坐著的,始終安靜如蘭的女子,說道:“尚蘭,你看看你家這位,說話都不把門的,你也不管管他!”


    尚蘭聽著綠鈴的話,微微笑著,白皙的麵容看起來如天上的月一般潔麗動人,聲音也是輕輕柔柔的:“綠鈴,他這人就這樣,沒個正經,你不必理會他。當沒聽到就好了。”


    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如一陣輕風吹過,將人所有的情緒都給撫平了般。


    綠鈴的怒氣消了不少,瞪了眼遊少龍:“哼。看在尚蘭的麵子上,不跟你計較。”


    尚蘭?


    子琴聽到這名字,想起了什麽,看向她,問道:“這位是永州刺史幕僚尚先生的千金?”


    尚蘭愣了下,看著子琴,點頭道:“我是。子琴姑娘知道我?”


    “怎麽會不知道,我們將軍的六夫人,不是閨名尚韻?”子琴諱莫如深地笑了。


    尚蘭又是一怔,隨即,了然子琴笑中的涵義,笑道:“子琴姑娘知道的可真多。”


    子琴笑道:“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尚二小姐。”


    尚蘭笑笑,沒再說話。


    遊少龍忽然盯住子琴:“子琴姑娘倒是讓我刮目相看了。連我夫人你都知道。看來,之前對尚韻調查的應該很細吧?”


    子琴隱約察覺到遊少龍似乎在生氣,臉色有點尷尬,說道:“遊少幫主別誤會,我就是聽過少夫人的閨名,記下了而已。此時聽著,覺得很是熟悉,便問了問。沒想到真就那麽巧。我並無惡意……若有冒犯,還請見諒。”


    小白見了,在那裏打圓場,說道:“好了,小遊,人查的是尚韻,又不是針對尚蘭,就是順帶知道了而已,你這邊生氣什麽,搞得人很很緊張。”


    遊少龍瞪了小白一眼:“你夠了啊。叫老房就是房大哥,叫我就是小遊,分明我比你大!”


    “好吧好吧,遊大哥,行了吧?”小白哄道。


    “這還差不多。”


    子琴在邊上看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樣子,就跟閑聊一樣,說到哪算哪,分明剛剛大家還在談她家夫人的事情啊,怎麽就又扯遠了?


    偏偏,她又不能表現得太冒進,畢竟現在是有求於人,也不能給人壓力。


    好在,一邊的傅柏年是認真地思考了這件事情。


    傅柏年看了眼子琴,說道:“我看何洪深如今的朝中地位雖然高,不過,眼下朝局也是動蕩,人人都很小心,就怕一個不注意就被人抓住了把柄,受到打壓一蹶不振。他或許是真的有心幫忙,可若是危及到了自身仕途和何府命運的話,這事,他會不會竭盡全力幫忙,還不好說。”


    子琴聽了,臉色深重起來,說道:“我也是這麽覺得的。所以,這才特意到這邊來叨擾。以防萬一。”


    傅柏年聽著,抬眸看了眼房子均,說道:“我說老房啊,這事還是得你出麵。怎麽說,先把人給保下了。天策夫人落到了劉據手裏,少不得吃苦頭。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綠鈴也說道:“不行的話,我今晚幹脆去把人劫出來好了。”


    房子均本來沒說話,一聽綠鈴的話,眉頭先是皺了下:“你給我安分點。劉據能走到今天,也是有點本事的,這次上任,身邊帶的還都是自己的親信,你以為他的監牢那麽好闖?”


    “拜托,我好歹也是江湖一代俠女,還怕他那幾個親信?”


    “行了,我會處理。你別插一腳了!”房子均沉聲道。


    綠鈴一聽,笑了:“你這是答應了?”


    房子均無奈地看著她,說道:“總不能真讓你去闖吧。而且,你說的也對,”他的眸光深了幾分,說道:“上次的帳,我一直沒找到時間好好跟他算算,就這次吧,一並給他點教訓。”


    子琴見房子均答應幫忙,喜道:“多謝房當家了!日後,若是有用的上子琴的地方,子琴一定竭盡所能!”


    房子均卻說道:“罷了。這人情,我倒更樂意掛在你家將軍的頭上,這對我,更有利。”


    “……”


    確實是這樣。


    子琴無言以對,心裏暗暗對雨子璟感到抱歉。


    有了房子均的承諾,子琴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起身就要告辭離開。小白請她留下一塊過節,她拒絕了:“今晚夫人不在家,兩位小主子怕是睡不安穩。我還是趕緊迴去陪著的好。”


    小白聽到如此說,這才放過了她,說道:“好。下次有機會,過來坐坐。反正我每天都待在這裏,悶得慌。”


    子琴笑笑,應下了:“有空一定來。”


    告辭了眾人,子琴便匆匆下了華雲館,坐上小舟,迴去了。


    *


    第二天,金鑫被一陣開鎖聲給吵醒。


    昨天夜裏幾乎一夜未睡,直到天微微亮的時候,才勉強睡了過去,此時被吵醒,整個人還腦袋疼,加上又是靠著牆壁維持著抱膝坐著的姿勢一晚,全身都是僵硬的,輕輕一動,骨骼似乎都能發出輕微的聲響,疼得她皺眉咧嘴。


    費勁地睜開眼睛,卻看到,門外,兩個衙役走了進來:“走一趟吧。上堂。”


    其中一個衙役說著,人便已經上來,一邊拽著金鑫的一條手臂,毫不憐香惜玉地,直接把金鑫扯疼了,也不管,押著人就往外走。


    金鑫被迫地,被人押著走出了牢房,迅速地到了公堂上。


    這一次上堂,待遇可就沒有昨天好了。


    一到了地方,金鑫才抬頭,就感到,雙膝鈍鈍地疼,人便被用力地推著跪到了地上,整個背部受力,上半身都伏在地上,側著臉,貼著地麵,冰冷而摩挲的觸感,弄得臉疼,她覺得自己的臉要被摩傷了。


    她試圖起身,無奈,力氣掙不過,最後隻能接受這樣蠻橫的對待。


    “威……武……”


    兩邊,拖長的尾音伴隨著木棍敲地的聲音,金鑫抬起眼皮,瞥到階上,從內堂裏走出一個男子,氣派地坐在了桌案的後麵,臉還是昨日那張臉,但神色卻是更為冷酷的。


    金鑫又掙紮了起來,嘴裏說道:“劉大人,這一大清早,我人還沒清醒呢,你就給我這樣的待遇。怎麽,看著架勢,今日是要動私刑了嗎?”


    劉據坐在那裏,聽到金鑫的話,驚堂木猛地一拍,便厲聲喝道:“大膽金鑫,本官沒有問話,誰許你私自開口。如此藐視公堂紀律,該打!”


    話音才落,又使了個眼色。金鑫就被身後的兩名衙役提起,上半身直了起來,還沒來得及看其他的,就有又一名衙役走了過來,冷冷地居高臨下地看了眼金鑫,金鑫心裏暗叫不好,也就是在那一刹那,一道巴掌便狠狠地蓋了下來,力道之猛,讓金鑫整個人都往後倒了去,因為後麵有兩名衙役抓著,所以沒倒下去,卻是渾身都軟了,她感到自己腦袋懵懵的,有點發暈,而臉頰上,則是辣辣的疼,緊接著,就跟麻了一般,似乎沒感覺了。


    可怕的是,事情到這裏還沒完,短時間內,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甚至第五個巴掌就鋪天蓋地般地打了下來,最後一下的時候,身後的衙役鬆開了金鑫,她人就那樣軟軟地跌到了地上,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看了下手心,鮮紅的血,刺激著她的雙眼。


    滔天的怒火也就是在那一刹那,劇烈地燃燒著!


    她用力地握緊了雙拳,抬眸,狠狠地瞪著公堂上坐著的男人,如果說目光可以殺死人,劉據早就死了。她活到現在這麽久,就算經曆過飛機失事來到這個莫須有的王朝這樣大的劫難,也不曾受過這樣的罪,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讓人怨憤!


    金鑫暗暗發誓,他日,她定要變本加厲地將自己今日所受的恥辱加諸到劉據的身上,讓他也嚐嚐這樣的苦!


    “劉據,你會後悔今天的所作所為的!”她瞪著劉據,冷然開口。


    她的眼神實在太過銳利,裏麵的信誓旦旦更是讓人為之一驚,從來,上公堂的人,被這樣下馬威,多半是先被磨了銳氣,尤其是女子,更是早就怕了蔫了,金鑫卻不然,說實在的,這樣的女子,他還是頭一次見到,他甚至不禁覺得,麵前堂下的人,不是個女子,而是個男子。


    他的手暗暗捏緊了驚堂木,沉下臉來:“敢藐視審案官,再打!”


    說著,便見先前那衙役再次上來,身後那兩名衙役也作勢要再次抓住金鑫。


    金鑫見了,心神一凜。


    “慢著!”


    說時遲那時快,關鍵時刻,有人突然闖進了公堂裏,阻止了衙役的動作。


    金鑫抬起頭來,想要看看來的人是誰,卻隻看到一個背影,而後,視野模糊,眼前的事物一個旋轉,人便暈了過去。


    *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金鑫人已經在自己的臥室裏。


    “夫人,你醒了!”


    子琴的臉出現在眼前,眼眶通紅,麵色憔悴,看起來像是剛哭過了似的。


    金鑫看著子琴的臉,恍惚間想起自己之前是在公堂上,便覺得現在肯定是在做夢,精神有點渙散,也沒什麽氣力,便微微眯起眼睛,轉過了頭,看著昏昏欲睡。


    子琴看著她那個樣子,關切地問道:“夫人,你還好嗎?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金鑫沒睜眼,有氣無力地應道:“子琴,不要在夢裏擾我。我好累。”


    臉上還刺刺地疼著,那種感覺,清晰入骨,想起自己在公堂上所遭遇的一切,金鑫便覺得滿腔的憤怒與羞辱,翻騰倒還般,怎麽也平複不了,如果可以,她當真恨不得立刻就暴揍劉據一頓,讓他生不如死!第一次,這樣恨自己,穿越也就穿越了,怎麽就沒有像張雲熹那樣,練就了一身的武藝呢?還手無寸鐵的是個女子,受到這樣非人的待遇!都還不能反抗!


    越想越氣,氣著氣著,便又覺得委屈,畢竟是個柔弱女子,又不曾受過這樣的苦,哪裏能忍受?金鑫隻覺得心裏酸楚,眼眶也跟著濕潤了,閉著眼睛,看不到裏麵的淚水,但是,濕潤的睫毛卻泄漏了這一切。


    她素來倔強,在外人麵前,不愛表現。此時不過想著既是在夢中,那麽,任性地宣泄一迴情緒,也未嚐不可。


    子琴守在床頭,看到她那個樣子,心裏十分難過,更加心疼起來,她沒有再叫金鑫,而是默默地轉過身去,走到了外麵。


    金鑫並沒有太過留意外界,全身心地投入在自己的情緒中。就那麽躺在床上,眼淚越來越多,順著眼尾不停地滑落下來,浸入到枕頭裏,瞬間就浸濕了枕頭。


    她忍不住又有些惱,雨子璟這個混蛋,此時此刻又是在哪裏!她被人這樣對待,他呢?口口聲聲說要守護她,到頭來,就是這樣守護的?而且,她會受到這樣的對待,歸根究底也是因為他,而他呢!還……混蛋,這到底是什麽道理!


    男人說的話果然就跟放屁一樣,壓根不能相信!


    她想,絕對不要讓她再看到雨子璟了,否則,她真的很可能會見一次打一次!


    哭著哭著,哭累了,金鑫就抱著這樣那樣的念頭,陷入了睡眠中。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她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暖融的燈光,目之所及,床帳,臉盆架,梳妝台……屋內的種種擺設,都是熟悉的,一眼就認出來是自己的臥室。


    她眨了眨眼睛,人有些懵,怎麽,她在這裏?難道還是在做夢?


    就在她錯愕的時候,一個人影靠近了過來:“夫人,你醒了?”


    金鑫看過去,是子琴。


    “子琴?”


    “是我。夫人。”


    金鑫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因為起得太急,腦袋一陣暈眩。


    子琴見狀,忙扶住了她:“夫人,小心!”


    金鑫捂著發疼的腦仁,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子琴的臉,問道:“子琴,真的是你?不是在做夢?”


    子琴看著金鑫,幾乎要掉眼淚了一般,笑道:“夫人,真的是我。夫人,你不是在做夢。你迴來了,現在,是在閑樂居,夫人的臥室裏。”


    金鑫怔怔然地看著子琴,臉上還有點難以置信:“在閑樂居?我不是應該在府衙嗎?”


    說起那個地方,金鑫便想起了劉據,和那些衙役,心中一陣嫌惡,臉上的表情也陰沉了許多。


    子琴看著,說道:“夫人,你出來了。以後,他們不會再來把你抓拿走了!”


    金鑫不解地看著子琴,皺眉:“這話是什麽意思?”


    說著,她又笑了:“嗬。肯定是在做夢了。事情哪有那麽容易就解決了。”


    言落,她便向後又要躺迴去的樣子。


    子琴見了,忙說道:“夫人,是真的,你真的迴來了!”


    金鑫的動作一頓,再次看向了子琴,沒說話,但眼神中充滿了詢問。


    子琴看著金鑫,鄭重地說道:“夫人,你要不信,你可以捏我!”


    金鑫笑了:“傻瓜,要捏也是捏自己。”


    金鑫說著,很不以為意地抬手便掐了自己的臉,馬上的,便“嘶”的一聲叫了出來,眉頭都要皺到一塊去了。


    臉頰的疼痛那樣深刻,讓她不能忽視。


    金鑫人一下子呆在那裏。她知道,真的不是在做夢。


    子琴靜靜地看著她,剛剛她那樣掐自己,子琴看著,都替她疼得厲害,從來也是喜怒少形於色的子琴,此時竟也禁不住地眼角泛著淚光,她忙手足無措地問著金鑫:“夫人,你還好吧?疼得厲害吧?”


    金鑫靜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轉過頭來,看著子琴,問道:“拿麵鏡子過來。”


    她現在全身都疼,不想動彈。


    子琴聞言,愣了下,勸道:“夫人,還是,不要看了吧?”


    金鑫笑了下:“我現在的樣子,很慘不忍睹吧?”


    “……”


    “這樣,我就更要看了。去。拿麵鏡子過來。”


    子琴看到她眼中的堅持,知道說不過,隻好歎了口氣,過去,從梳妝台那裏取了麵鏡子,拿過來。


    金鑫接過,照著。


    看到鏡子裏,那張紅腫淤青的,嘴角還破皮的臉,她心裏一陣驚駭。雖然早有心理準備,覺得自己肯定傷得很嚴重,卻也沒想到,竟然傷得這樣的重!


    這,除了那雙眼睛,哪裏還認得出這是自己的臉?!


    金鑫靜靜地看著鏡中的那張臉,仿佛,還處在公堂上時那般,臉上,身上,似乎還殘留著被押著被打著的觸感,那樣的尖銳,讓人難以忘記!


    冷光一點點地浮上了眼眸,寒意逼人。


    她緊緊地抓著手中的鏡子,幾乎要把它捏碎了一般,眼中寒光凜凜。


    “子琴,我是怎麽出來的?”


    金鑫冷冷地問著身邊的子琴。


    子琴看著金鑫,說道:“房家大家主出麵救的夫人。”


    “房家大家主?”子琴錯愕,看向子琴:“怎麽,難道是那個房家?”


    子琴點頭。


    “房子均?”


    “嗯。”


    “你怎麽找到的他?”金鑫當然知道房子均這個人,也知道房子均不會無緣無故主動地幫自己,還那樣的及時,定然是子琴去找的人。


    子琴看著金鑫,頓了頓,說道:“夫人,昨天我去求了何大人幫忙,但是何大人沒什麽把握,我出來後很不放心,便想著去華雲館碰碰運氣,沒想到,竟然碰到了幾個大人物。其中一個,就是房家大家主房子均。”


    一聽子琴提起華雲館,金鑫便反應過來了:“怎麽,他難道和雲熹相識?”


    “沒錯。而且很熟識的樣子。原來,喬夫人在月城的朋友,就是他。不止是他,當時還有丐幫少幫主遊少龍,和巨儒世家的公子傅柏年。據小白所說,他們每年都會帶著家裏人一起在華雲館聚,一塊守夜過節。我昨天去的時候,正好他們大家都在。”


    金鑫聽著子琴的話,靜了下來。


    子琴見她這樣的反應,有些不解:“夫人,怎麽了?”


    金鑫靜了良久,才說道:“沒什麽,隻是想著,雲熹認識的人,果然都不是尋常人。這幾個,每一個都不簡單。”


    “是啊。我當時看到,也是驚了一把。”


    子琴說著,又笑了:“不過幸虧是這樣,否則,怎麽有能耐幫夫人你脫困呢?”


    金鑫看著子琴笑著的樣子,也微微一笑,不小心扯疼了嘴角,皺了下眉頭。


    子琴見了,心疼道:“抱歉,夫人,到底還是讓你受了罪。”


    金鑫說道:“不必抱歉。你的動作已經算快了的。若是再晚點,才是真的受罪。我就是沒想到,那個劉據竟然那麽大膽,這麽早就對我下狠手!”


    提起劉據此人,金鑫的眼中便閃過一抹狠光。


    子琴也是滿臉憤恨,說道:“是啊,他可真是夠大膽的。夫人,我們不能就這樣輕饒了他!一定要讓他吃苦頭!”


    她到現在還記得,自己跟著房子均底下的人趕到公堂上時,看到金鑫滿臉是傷地暈倒在地上的樣子,想起來,便覺得心痛。若是將軍看到了,指不準還氣成什麽樣子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將軍夫人發家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秋夜暗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秋夜暗雨並收藏將軍夫人發家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