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就外出的雨子璟不知何時已經迴來了,此時正站在門口。


    自從多年前鬧出那樣的事情後,因為雨馳的嚴格管製,雨老太君幾乎就沒見過雨子璟一麵,此時看到多年未見的寶貝兒子,老人家一時有些發怔,目光緊緊地盯著他,暗暗覺得他比過去瘦了許多。


    雨尚誌看到是雨子璟,立即高興地將懷裏的孩子抱到榻上,跑上前來:“二叔!你迴來了!”


    雨子璟淡淡地看了眼雨尚誌,由外走進來,走到金鑫的身邊站定,一隻手攬住了金鑫的腰,淡漠地看著麵前正盯著自己看的雨老太君,說道:“多年不曾往來,老太君今天怎麽有空到我這來坐坐?”


    老太君麵露憂切:“子璟,你這是怪母親多年來對你漠不關心嗎?”


    雨子璟笑道:“老太君多慮了,當初從雨氏一族出來的時候,便說得一清二楚,我雨子璟此後跟雨氏一族,跟雨家再無瓜葛。那並非隨口而言。”


    老太君焦急道:“你這孩子,怎麽能這樣說?”


    金鑫被雨子璟摟得不大自在,輕微掙紮著,怎奈,被雨子璟扣得很緊,根本動彈不得。


    雨子璟低下頭看了她一眼,以眼神示意她安分,轉頭,又看向了老太君,表情似笑非笑,不語。


    老太君道:“子璟,當年的事情娘都知道你心裏有委屈,但是事情都過了這麽多年,你也已娶妻生子,也該放下了。”


    說著,老太君又上前一步,殷切勸道:“你之前不還幫著你父親對敵嗎?如今你爹迴來了,我看他那意思,對你也氣消了。趁這個時候,你們父子倆……”


    雨子璟卻不為所動地說道:“大丈夫立天地間,最注重言而有信。豈能出爾反爾?”


    “子璟!”


    就在這時,隻聽噗通一道悶聲,在長榻邊緣玩耍的蕾蕾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額頭磕到地麵,哇哇大哭起來。


    “蕾蕾!”


    金鑫心裏一緊,立馬推開了雨子璟,奔過去——


    被扔在身後的雨子璟動作更快,金鑫隻覺得宛若一陣風從旁吹過,便看到雨子璟趕在前麵,輕鬆鬆將蕾蕾從地上抱起,嗬護在懷裏。


    金鑫幾步跑過去,依過去,探頭,看到蕾蕾額頭磕出的血跡,心疼得眼淚就要上來了。她連忙將孩子從雨子璟的懷裏奪過來,掂著身子抱著,一邊不停地給蕾蕾的額頭唿氣,一邊柔聲安慰道:“蕾蕾乖,蕾蕾乖,不疼啊,不疼,有娘在,不疼……”


    然而,她的安慰顯然無法減輕蕾蕾的疼痛,蕾蕾依舊哭得厲害,或許是因為有人安慰了,哭聲反而更大了。大概是龍鳳胎的心靈感應,在長榻上玩得好好的豐豐不多時也跟著妹妹哭了起來。


    一時間兩個孩子同時哭叫大作,哭得在場的幾位大人都心焦不已。


    雨子璟抱起了豐豐,他畢竟是個男人,做不到金鑫那樣柔聲細語地哄著,頂多也就是學著金鑫的樣子掂著孩子,看著蕾蕾流血的額頭,蹙眉,吩咐還傻站著的子棋:“還不快去取止血粉來!”


    “哦哦,是!”


    子棋這才反應過來,連聲應著,就趕緊出去找止血粉藥了!


    “我去請大夫!”


    子琴也迅速反應過來,轉身去叫大夫去了。


    金鑫抱著蕾蕾坐在榻上,伸手輕輕地撫摩著蕾蕾的傷口,關切的眼神,滿臉焦慮。


    雨子璟見她那個樣子,也無從安慰,隻得走過去,一隻手輕輕地撫住她的肩頭,試圖以此安撫她的焦慮。


    雨老太君幾個也著急不已,上前來,看著孩子受罪的樣子,想說什麽,說不出話來。


    雨尚誌忍不住開口自責道:“都怪我!我應該好好看著他們的!難得見到二叔太高興,我就……唉!都怪我!”


    金鑫現在********全在蕾蕾身上,盼著子棋趕緊把止血粉拿來,沒理會雨尚誌的話,雨子璟則是沉著張臉,同樣一言不發。


    “來了來了!止血粉!”


    子棋取了止血粉急衝衝地迴來了。


    “小姐,止血粉!”


    金鑫接過,也顧不得先幫蕾蕾清掉血跡,先把止血粉灑在了蕾蕾的傷口上。


    蕾蕾哭聲愈發大了。


    金鑫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看著蕾蕾哭,那一聲聲就好像是有利刃在剜她的心似的,一下又一下,剜得她生疼,疼得喉頭哽咽,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層水霧,模糊不清。


    一雙長繭的大手撫上了她的臉頰,輕輕擦著,金鑫抬起頭來,看到的是雨子璟沉著而柔和的目光:“這個時候最像個女人。”


    金鑫忍不住罵道:“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蕾蕾的傷口要是留疤,我絕對不放過你!”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還從來沒見過有什麽人敢這樣明目張膽地威脅雨子璟過。


    然而,更讓人吃驚的是,雨子璟對此並無半分不悅,大家反而看到他耐性十足地幫著金鑫擦拭臉上的淚水,素來清冷低沉的嗓音難得地暈染上了一層溫柔:“嗯。不必放過我。”


    老太君雖然也心疼孫女受傷,可是聽到金鑫如此對自己兒子說話,看不過去了,出聲訓斥金鑫:“怎麽如此說話?孩子受傷也不是子璟的過失,怎能把所有過錯推到他身上!為人妻的,剛才說話的態度又怎麽能行?”


    金鑫抬起頭來看著老太君,眼神是不加掩飾地冷漠,應道:“老太君的兒子不過是被一個女人言語衝撞了幾句,你就這樣心疼,按捺不住替他出頭。蕾蕾卻是受了傷,哭得淚流滿麵。同樣是做母親的,老太君應該能理解我的心情才對,難道就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追究這麽點無足輕重的小事嗎!”


    沒想到金鑫反應會這樣激烈,老太君反被問住,說不出話來。


    “將軍,夫人,大夫來了。”


    跟在子琴後麵的大夫匆匆上前一步,正要恭敬行禮,卻被雨子璟直接打斷:“不必拘禮了,先給小姐看看。”


    “是,將軍。”


    大夫上前,給孩子仔細查看傷口,說道:“血已經止住了,應該沒大礙,稍作清洗後,包紮下就好。”


    雨子璟問道:“不會留疤吧?”


    “將軍放心,傷口雖然不算小,但若妥善處理,是不會留疤的。”


    “嗯。給處理下吧。”


    大夫恭敬應著,放下背來的藥箱,靠近金鑫,給蕾蕾處理傷口。


    清洗傷口的時候,蕾蕾還在啼哭不止,但是上了藥後,或許是疼痛緩解的緣故,蕾蕾總算漸漸安靜了下來,雨子璟懷裏的豐豐見妹妹停住了哭聲,慢慢地也不哭了。


    大夫取棉布要給蕾蕾包紮,為了方便大夫包紮,金鑫調整了下姿勢,主動靠近大夫的方向。


    雨子璟本來還抱著豐豐看著,一看到這情形,迅速出聲:“等等!”


    金鑫看向他,不解:“怎麽了?”


    雨子璟將豐豐塞到金鑫懷裏,順手抱走了蕾蕾,也沒任何解釋,坐在了長榻另一邊,對著大夫道:“過來包紮。”


    大夫有些摸不著頭腦,卻也沒多問,依言過去了。


    其他人看得有些不明就裏,一邊的雨尚誌卻是看著這一幕,目光在雨子璟和金鑫之間來迴轉換著,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


    “大哥,你不知道,我還是頭次見二叔對什麽人那麽有耐性,我跟你講,二嬸對二叔發脾氣,揚言不會放過他,要是換做別人,話才說完命就沒了,可是麵對二嬸,二叔愣是半點脾氣沒有,反而一副還挺受用的樣子。嘖嘖,若非親眼所見,又有誰能相信,咱們月尹最叱吒風雲的雨子璟大將軍居然也有那樣春風拂麵和風細雨般的一麵啊!”


    一迴到府裏,雨尚誌就按捺不住地跑到雨尚齊麵前說著自己在將軍府裏的所見所聞。


    雨尚齊練劍的時候從來是心無旁騖,但一聽與金鑫有關,便不由自主地分了心。再一聽金鑫與雨子璟相處的事情,腳步也亂了。


    雨尚誌也是自小習武,一眼就看出了雨尚齊的心不在焉,本來在滔滔不絕的一張嘴突然停住,看著他,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心思亂了,劍也就練不下去了。雨尚齊索性收劍不練了,將劍收迴劍鞘,轉過身來,見雨尚誌盯著自己看,“不繼續說你的,看著我幹什麽?”


    雨尚誌仍舊盯著他,問道:“大哥,說句實話,你是不是對二嬸還有心思呢?”


    雨尚齊神色一頓,側頭看了眼雨尚誌:“你在胡說什麽呢?”


    “大哥,你別想瞞著我。別人看不出來,我卻眼尖著,打從前些年二嬸第一次到咱們這來做客時我就看出來了,你看她的眼神就頗不尋常。”


    雨尚齊斂眉:“那是你自己瞎想。”


    “是不是瞎想大哥你心裏清楚。”雨尚誌走過去,自顧自分析道:“當初你一看到她的時候,其實就對她有好感。不過那時你和我原來那位大嫂感情還很好,你也就沒往其他方麵去想。不過後來,你婚姻破裂。我記得有一段時間,娘一直想方設法要給你介紹一門合適的婚事,但是你卻一心想要娶二嬸過門,我想,大概那時候,你對她的想法就變了。至少,不再隻是有好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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