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整個江湖,一個門派的崛起,往往取決於一人之手,開派祖師莫不是一代匠術宗師。而一個門派、幫派的覆滅,有時候也隻在一夜之間。其興也忽焉,其亡也忽焉。元朝的全真教單靠著王重陽就蓋過了少林,壓製了佛教。傳到李誌常手裏,隻因為在皇帝麵前兩次論道不得寵,就轉眼間沒落。武當張三豐這樣的曠世奇才,三兩年間就與少林共稱泰山北鬥,可是誰又能保證哪一天不會因為一個人的一時喜怒,灰飛湮滅呢?


    隻有少林,千年來屹立群倫。有人想擊敗她一戰成名,有人想進去躲避災禍,有人進去又出來,想技藝有成後在江湖中混口飯吃……就是有這麽多的進進出出,才成就了她的傳奇。除了達摩,曆朝曆代,少林都沒出過天下第一,可那些天下第一的傳人們啊,卻歌頌著少林才是天下第一。每一次當滅頂之災侵襲,總會有種子讓她星火燎原……


    在平常的一個早晨,嵩山腳下,知客僧能見、能渡正無聊的刁難一個外出迴寺小沙彌,尋點開心。小沙彌口氣很大,說自己是服侍戒律堂首座希介的。能見、能渡更開心了,八九歲的小孩最討厭,仗著年紀小,以為大人不會去欺負,就刁得很,而作弄這樣講大話的小孩最有意思。他們能得到在山腳下知客的差事,自然背後有靠山,得罪人也不怕。


    小沙彌被能見、能渡倒提著,說要抖出身上行刺的兇器。小沙彌大哭起來,他的哭聲引來一個少女。少女原本想自尋出一條山路上少林寺,不是她不敢走正路,隻是她的性子喜歡走出自己的路。她聽到小沙彌的哭聲,就覺得有熱鬧可看,走到他們跟前,問道:“喂,你們在玩什麽呢?”


    能見、能渡放下小沙彌,小沙彌止住哭聲,他們全都嚇了一大跳:這個少女穿著肉色的衣褲,乍看之下,她全身什麽也沒穿,仔細看,又什麽都瞧不出,卻更讓人想看裏麵裹的是什麽樣的身體。他們先看完到了身體才注意到她尖尖的臉蛋,天真的雙眸,秀而挺拔的鼻子,小巧而耐看的嘴,說話時候嘴角邊甜甜的笑容……仍像一個稚氣未脫的孩子。與年齡不相符的豐滿身體生出的這張臉上,卻又說不出的諧美、好看。


    少林寺千年來不準女子進入,能見、能渡第一次碰到來闖山的女子,一時間不知所措。好半晌才迴過神,眼睛卻還是盯著少女的身體。能見說道:“我們在搜這個小和尚身上有沒有帶兵器上山。”能渡說:“小姑娘你也要上山嗎?少林寺不準女流入內。”


    那少女迴道:“我找我的清心哥哥,他在少林寺學武功。”“不進去也可以,我和清心哥哥要一起迴我家。”能見說道:“原來姑娘是來探親的。”“弟子的親戚要先通報,擇個日子才能安排到山腳下的廂房探訪。”能渡補充著說:“還有不準攜帶兵器,時間不能超過一日……”少女說:“我沒帶兵器。我們馬上就走,我們約好了一起行走江湖的……”能渡眼睛漸漸直了,他很猥瑣的想著:“你年紀不大,身體怎麽這麽鼓呢?可能藏‘縛神綾’這樣的軟兵器,墊在胸前和屁股上吧。”這話當然不會無恥的說出口。那少女卻突然說:“你們要不要搜身啊?搜完幫我叫清心哥哥出來。”能見、能渡嘴巴也圓了,想:“這少女為了進寺找哥哥,想用身體賄賂我們……有這麽好的事,長這麽大還沒碰過女子的手呢……嘿嘿,等下來個打死不認……”他們搓著雙手,鼻孔出著粗氣,能見摸向少女前麵的胸脯,能渡摸向後麵的屁股,都先碰到了頭發——這個少女的頭發非常非常的長,能見、能渡沒留意到,隻有旁邊的小沙彌在驚歎:“從我這樣的光頭長成這個姐姐那樣的頭發要多少年啊?”


    一觸到少女的長發,能見、能渡的手就腫得跟仙人掌一樣,刺刺的疼,蔓延上全身,疼得一直在拔自己身上的毛,手臂上的、腳上的,還有那話兒上的……少女咯吃笑了,說道:“沒拜過堂的人碰我的身體會生病的。隻有清心哥哥能碰我。”她不想看他們的醜態,徑自往山道走了。小沙彌想:“這個漂亮姐姐會仙法。”也跟著迴寺走。


    能心、能鑒看守著半山腰,心想反正沒人敢闖山,不如抓緊時間練練內功心法,早日窺得上境,不再做這看門的活。突然他們看到一個肉色的美妙身影,他們揉揉眼睛,以為看錯了,竟然有個女子來闖少林!少女到了跟前,驚詫得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麽。他們認識後麵氣喘籲籲的小沙彌,就改問他。小沙彌見到戒律堂的師兄,很高興,說:“這個姐姐找哥哥,法號叫清心。她把下麵欺負我的能見、能渡打倒了。”能心、能鑒一驚,表情嚴肅,帶點結巴的說道:“寺裏沒有清字輩的弟子,姑娘請迴吧,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少女也客氣的說:“清心哥哥進了你們少林寺可能改名字了,他長的肯定很俊,應該很好認。”


    能心再次警告說:“探親訪友一律按照寺規來辦。”“請姑娘告知你哥哥現在的法名。”他自己也很奇怪,平常見到闖到半山腰的不速之客,早就動上手了,今天怎麽說了這麽多。


    少女的表情突然非常的哀怨,說道:“我們分開很久了。他說要和我結婚,我特地來找他去見我媽媽和婆婆的。”能鑒眼裏突然閃過一絲嫉妒:“原來她嘴裏的哥哥是她的相公。誰的命這麽好,居然不認,甘心做和尚。”他說話的語氣變得很硬。少女也是吃軟不吃硬,兩邊動上了手。能心、能鑒的僧棍明明打在少女的身上,倒下的卻是他們。兩根僧棍都爬上了蟲子。小沙彌開始害怕起來:“她施的是妖法啊!”他跑起步,不理會少女的叫喚,趕在少女前頭,去通知師兄、師父。


    小沙彌進了戒律院,對師兄們和希介說道:“有個漂亮姐姐闖山找他哥哥。”眾人並不驚慌,希介更是沒有表情。千百年來闖少林的不知有多少,也不乏武功高強的女子。他們奇怪的是:“你一個八九歲的小沙彌,也懂得看貌美女子?”


    一個師兄取笑的問:“現末,那位漂亮姐姐怎麽個漂亮法啊?”


    這個叫現末的小沙彌食指伸進嘴裏,想了片刻,一板一眼的說道:“這個漂亮姐姐那個漂亮啊,臉是瓜子臉。腰啊細得像楊柳。眉毛是菩薩一樣的柳葉眉。眼睛大大圓圓的,像桂圓。嘴巴像我吃過的櫻桃。手腳啊,白得像蓮藕。還有啊,最漂亮的是,她的頭發長得象我沒見過的長江。”除了希介,所有人都笑了。一個師兄笑道:“現末,你說的是長江旁邊長的一個棵怪樹麽?”


    北少林寺的弟子下山都要闖十八銅人,不管你是憑真功夫還是行賄,南少林寺就不用,這是南北少林弟子進寺後所感覺的最大不同。闖過銅人能下山的弟子都會想盡辦法下山找事做。所以啊,留寺的弟子們常年碰不上女子。當他們見到少女的時候全愣住了。


    少女連過三關進寺,逮人就問:“你知道一個俗名叫清心的和尚嗎?”少林弟子們雖然表情各異,有奇有慌,卻都透著恐懼,連話都說不出了。


    少女就這樣暢行無礙的問到後山,這裏隻有一個年輕和尚正揮汗如雨,刻苦練功。年輕和尚看到少女,拳都打錯套路,再聽到“清心”這個名字,全身大震,支支哎哎的說:“我……認識,他沒能到少林寺,可能迴鄉繼續做和尚了。”少女心道:“清心哥哥沒能到少林寺,怎麽你卻認識了?”她不信,於是就問了很多問題,年輕和尚都迴答對了。少女深信不疑,活動幾下筋骨,嘴裏碎碎念叨:“福建,好遠啊,坐什麽去好呢……”


    年輕和尚的臉紅到了光頭上,情不能禁的問少女:“姑娘,你……你叫什麽名字?和清心認識?”少女反問道:“你是清心哥哥的朋友?”年輕和尚沉默了很久,點了下頭。少女笑著說:“既然你是清心哥哥的朋友,我就告訴你。我叫蘇漠鑫。小蘇的蘇,沙漠的漠,都是金子的鑫。”年輕和尚將名字印在心裏,又自報姓名:“我叫寶寧,俗名……楚芥。麻煩姑娘


    見到清心,就說……就說:‘我很想他’。”蘇漠鑫撲哧笑了,說道:“你也想清心哥哥,那我們一起去找他啊。”楚芥真想答應,最後還是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瞧得癡了。當幾個掌座大弟子衝來抓人的時候,隻見到楚芥出神的站著。他們關心的說道:“寶寧,你也中了那女子的毒手!?怎麽呆在那裏?”


    希施、忘歸帶著一行人北上少林寺。念結和唐九也趕往江南,他們雇了二十來個鏢師。兩批人嘴上沒說,可因為路線一致,不知不覺走到一起。那些鏢師無故得了這種好差事——護送一個有錢的公子哥和一個出家老尼去江南。這平坦、繁華的路上哪會遇見毛賊?就是擔擔行李而已。再一打聽,走上一起的希施和忘歸,是南北少林寺一等一的人物,這趟鏢誰護送誰還不知道呢。福威鏢局的創始人和南少林寺頗有淵源,幾個大鏢頭還是南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每年也會來寺中選拔武藝高強的弟子進入鏢局。鏢局、護院……是許多弟子進入江湖的第一站,闖出名頭後就會有世家、宮門這類更有前程的差事找上門來。


    原以為是輕鬆的江湖之旅,可第一天吃飯就吃出問題。到了一間客棧,唐九突然跑進內廚一會兒。菜上桌後,一個鏢師一把抓住小二的領口,罵道:“你開店怎麽這麽不厚道?青椒炒肉絲,青椒比肉絲多得不止兩倍!”另一個鏢師也說道:“還有這盤麻辣豆腐,麻辣雖然寫在前頭,但也不能辣椒這麽多,豆腐這麽少吧!”小二指著唐九,委屈的說道:“那位公子說他是四川人,要廚子多放辣。”鏢師們雖然不滿,可唐九畢竟是顧主,就為唐九單獨備了一桌。另一邊念結跟著清心們吃素菜,出家人不宜辣,念結也吃慣了各地的食物。希施品了各道菜幾口,說道:“福建菜肴偏好酸甜,固然是美味,對習武之人卻無補益。”念結開口道:“嘿,我也去過河南,吃了個把月的饃饃、刀削麵,不見得對身體有什麽補益。”希施低下頭,專心吃起飯來。就要長途旅行,清心的食欲卻非常的好,他身上帶著這三年多在南少林寺賺的積蓄,他會經過家鄉,他要告訴舅舅、幾個師父、英子,他要去北邊的少林寺,一定會出人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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