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永遠都是人類最重要的財寶,文明的傳承離不開大腦中這些有關於相關知識的記憶。</p>


    同時,對於記憶的複盤也是一種重要的學習,過去同樣可以讓人從中學習到經驗,也可以看到那原初的本心。</p>


    對於符華來說,尤為如此。</p>


    她看到了很多,在新紀元的遊曆中她總會不自覺地去忘記那破滅的舊文明,畢竟新生的事物總要比老舊的遺物更具有吸引力。</p>


    而現在,它們迴來了,符華並沒有忘記它們,隻是不敢記起。</p>


    但記憶終究會蘇醒,過往的破敗與屍山血海讓符華終於理解了MEI的苦心。</p>


    那個將人改造成戰士的無情學者沒有選擇,她比任何人都要先一步看清了未來,看清了文明與崩壞永遠不可能和解的鴻溝。</p>


    無疑,人體改造是違背人性的,思維篡改是嘲笑人性的,將生命丟在天平上衡量更是踐踏人性的,但是崩壞並不會與人講同什麽人性,祂隻會帶來平等的毀滅。</p>


    保留人性能夠保留善良,但保留殘忍卻能延續文明。</p>


    而符華也同樣明白了即墨的殘忍。</p>


    他的殘忍並不止於個體,群體,而是之於每一個人,包括他自己。</p>


    這樣的殘忍和MEI很像,但又有本質的不同,MEI將自己的理性升格到了極致,以至於她的所行所為皆為“文明”,而即墨卻還是將自己看做了一把“刀”。</p>


    對於文明有害者,斬之;對於文明妨礙者,斬之;對於文明拖累者,斬之。</p>


    如果刀生鏽了怎麽辦?</p>


    再磨一把新的好了,交給一個足以相信的人。</p>


    這或許就是那箱日記最終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喚醒符華的記憶,也是為了確保一切可能都不會影響最終計劃的實施。</p>


    她抬起了手,那是一根黑色的釘子,靜靜地懸浮在這片意識空間之中。</p>


    既阻隔了那神怒的壓衝,也攔截了死士鋒銳的軍勢。</p>


    【黑釘】,簡單而質樸的名字,甚至看不出來它與【羽渡塵】有什麽聯係,就好像癩蛤蟆和天鵝一樣。</p>


    可它又的的確確是【羽渡塵】的骨。幻覺,讀心,神燼……羽毛千變萬化,可不論【羽渡塵】的功能如何開發,都無法繞開它的“根”。</p>


    對於意識的保存,也是【黑釘】的本質。</p>


    MEI對於意識之鍵的改造也是極其苛刻的,她很清楚這把神之鍵對於人類的威脅性,超絕的理性讓她不會相信任何人,不論是那個被她親手改造的女孩還是那個被賜予了名字的兵器,她都不會抱以百分百的信任。</p>


    同樣,比起具有“物理表現性”的【羽渡塵】,【黑釘】的存在則是完全的概念化,無體無形,而要認識它,接觸它,唯一的方法就是“模因”。</p>


    觀念,信仰,行為,文字,圖畫,甚至口耳相傳的故事,哪怕隻是一句話,一個字,隻要聽者明白了其中的含義,那擁有了【黑釘】的使用權。</p>


    而在符華讀完了那一箱日記後,她自然而然就擁有了它,這顆釘住本我,保存記憶,維護意識的長釘。</p>


    羽毛落在釘頭上,這一刻,【羽渡塵】得到了“補完”。</p>


    一個唿吸,一次眨眼,一柄劍便出現在了她的手中,這是完整的【意識之鍵】。</p>


    整個空間都被按下了暫停鍵,不論是死士大軍,還是怒神天罰,都停下了它們的行軍,那巨麵上的線條也停在了最為雜亂瘋狂的瞬間,符華好像在那混雜之中看到了刻骨的怨毒,又好像聽到了在這意識世界之外痛苦而憎恨的咆哮,就好像是被宰下脾髒的肉豬。</p>


    可祂隻能這麽做,隻能在這片意識空間之外大發雷霆,卻無法幹涉這個世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鳥。</p>


    因為祂已經不是這片意識空間的主宰了。</p>


    完全形態的【神之鍵】可不僅僅隻是武器,更是屬於上一代【識之律者】的核心,而符華也同樣獲得了小識的遺贈,成為了一個完整的【律者】。</p>


    她張開手,五指平伸,一陣清風拂過,軍隊如同風化的白石,巨像好似老舊的枯木,僅僅隻是拂風,便被刮得一幹二淨。</p>


    一滴雨珠落入手心,頃刻之間便化為靈泉,汩汩從掌中淌出,而天空也降下了甘霖,落在了這片荒蕪的土地上。</p>


    青草,野花,帶著生命的顏色,在這座灰白的世界綻放。</p>


    【神之鍵】,【律者】,得到了最完美的融合,【意識】與【意識】的權柄相疊,所帶來的並不隻是力量的幾何指數上升,更是那傾注了神明全部心血的【權柄】。</p>


    她掠奪了,她盜取了,在神明的自傲與人類的孤注一擲下,戰士蠻橫而兇狠地從神明身上撕下了一塊肉,喝下了那一捧心頭血,篡奪了那一部分神明的權柄。</p>


    </p>


    當然,符華不可能控製古樸元素,也不可能輕鬆玩弄物理規則,更不可能自稱為“意識的神明”。</p>


    但是,在這裏,她就是“自己的神明”。</p>


    所以這場戰鬥結束的也非常快,不論是吞天噬地的巨像還是漫城遍巷的死士,都更像是虛擬網絡中的訪客,而在房間的號主換人後,想禁言就禁言,想踢出就踢出。</p>


    符華覺得這裏還少了些光,於是太陽便從這片心靈世界中升起,她找了一處群花爛漫的好地方,輕輕將小識放在了裏麵。</p>


    太陽很好,花也很香,風拂過,靜靜遮掩了她身上的血孔,她像是披著春風,安穩地睡熟了。</p>


    事實上,在小識決定將作為本源的【識之律者】交給符華時,就已經注定了消散的結局,律者的意識在這裏是會受傷的,也會徹底死去,而躺在這裏的也隻是符華的一廂情願,隻是她捏出來的一具空殼。</p>


    心裏有些空了,分明情緒中多了些許的感性,多了幾分野蠻,可符華卻更希望這個孩子依舊能夠在自己腦子裏吵吵鬧鬧的。</p>


    可長久的歲月還是封鎖住了這樣的衝動,戰爭還沒有結束,她還沒有資格去宣泄那近乎脹裂的情感。</p>


    她抬頭看向懸浮在此世中心的【神之鍵】,完整的它美得有些不像話,修長的身姿,飄渺的護柄,柔光的色澤,明明是一把劍,卻美得好似一位仙子。</p>


    她俯下身,親了親小識的額頭,冰涼被唇瓣沾染了一絲溫度,符華揉了揉這個淘氣娃娃的小腦瓜,像是在祝福一個孩子的好夢。</p>


    “我去救那個傻子了,帶著你的那一份。”</p>


    她忽而又展顏一笑,看上去有那麽幾絲調皮,捏了捏那涼薄的臉頰:</p>


    “小識,我出發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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