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長,艦長……”</p>


    小小的手抓緊了即墨的衣袖,即使德麗莎罩著唿吸器,被按在擔架上,卻還是掙出了這隻小手。</p>


    急匆匆的醫護人員也不得不停了下來,看向這位艦長。</p>


    即墨的手張了開來,迴握住這隻掙紮的小手。</p>


    這一下,德麗莎的眼裏就仿佛有了光,手爬上來,攥緊,卻還在抖,唿吸閥鼓了起來,脈搏般地動。</p>


    “艦長,琪亞娜不見了,琪亞娜被帶走了——”</p>


    她的眼淚滾了出來,小手卻抓得更加死。血跡的暈染下,曾經那幼稚還任性的學園長現在卻是那麽的可憐。</p>


    “琪亞娜,琪亞娜,琪亞娜……”</p>


    她一遍又一邊地喊著這個名字,然後她說:</p>


    “救救她,艦長,大家——快去救琪亞娜。”</p>


    “學園長似乎是被傷到了腦部……”</p>


    一旁的醫護人員趕了上來,指了指德麗莎額頭旁的一個血窩,很明顯,幽蘭黛爾對於“手下留情”這個詞語還沒有足夠的認識,德麗莎傷得不重,但腦震蕩卻讓她的語言組織能力暫時出現了些許混亂。</p>


    即墨卻沒有對此感到任何反感,他翻過了手,蓋住那隻小小的手掌。</p>


    “我知道,德麗莎學園長,你現在就在休伯利安裏,姬子已經登陸了赫利俄斯號運輸艦先行出發了,你先好好休息。”</p>


    “琪亞娜,琪亞娜……”</p>


    德麗莎還在呢喃著這個名字,即墨輕輕將那隻緊握的小手給捋了下去,擔架又抬了起來,運進了休伯利安的急救室內。</p>


    “預備役女武神,布洛尼亞·紮伊切克是否轉移完畢?”</p>


    即墨攔下了一位醫護女武神,問道。</p>


    “是的,已經轉移完畢了,正在進行緊急手術,但是——”</p>


    這位女武神的聲音停了一瞬,吸了口氣:</p>


    “因為沒有進行足夠的治療步驟,現在手術情況能夠喚醒她的幾率並不高,所以——”</p>


    “我知道了。”</p>


    即墨點了點頭,讓這個女武神繼續進行醫療工作,德麗莎和布洛尼亞分別占據了休伯利安的緊急手術室和特別手術室,使得船上的醫療工作進入了緊張狀態,他也不想耽誤這些醫護女武神們的時間。</p>


    起落架收起的聲音微微地從腳底響起,即墨穿過匆忙的人潮,迴到了他的辦公室。</p>


    過往的平靜已經撕下了它過去的偽裝,腹黑女仆,呆頭白鵝,還有那位故作嚴肅的班長,這些都在矛盾交鋒之中化為烏有,隻剩下這過分安靜的辦公室。</p>


    茶具還擺在辦公桌上,整整齊齊,即墨揭開茶蓋,卻還是昨天的茶渣。</p>


    他把這些隔夜茶倒了,靠著落地窗,聖芙蕾雅學院此刻就在腳下,但能看到許許多多的船隻停泊在這處小島旁,還沒畢業的學員們各自散入這些船隻內,離開這座曾經的女武神培訓基地。</p>


    就像是一場夢,在今天,完完全全地破滅了。</p>


    即墨忽然抬起頭,望了眼天空,依舊是碧海藍天,晴空萬裏。他把茶具隨手放進櫃子裏,從冰箱裏摸了一盒Vita檸檬茶,戳了根吸管,深深地吸了一口,落進沙發椅裏,兩腿伸直,抵著桌。</p>


    忽然,他將這飲料盒丟在了一邊,猛地翻了起來,唿出虛擬界麵,接入了通訊頻道。</p>


    “嗞——”</p>


    先是響了雜音,很快,姬子就出現在了屏幕上。</p>


    “娘娘腔,幹嘛!”</p>


    很明顯,姬子有些激動,即墨抹了抹臉,聲音卻比以往沉了些:</p>


    “姬子,你那邊怎麽樣?”</p>


    “嗬,還能怎麽樣?”</p>


    說話雖衝,但語氣中卻含了些無奈和困惑。</p>


    姬子看著即墨,麵容多了些許細微的柔和:</p>


    “你那邊呢?”</p>


    “聖芙蕾雅已經組織了疏散,我留了一些後勤人員負責協助聖芙蕾雅,預計今天1700就能全部撤離。”</p>


    這實際上是德麗莎的安排,這位聖芙蕾雅的創辦人似乎在一開始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她似乎早已預料到了空中花園的崩毀,卻又始終在堅持保護這美妙的夢。</p>


    “即墨。”</p>


    “什麽?”</p>


    姬子對他的稱唿改變了,這讓即墨坐直了身子。</p>


    “我找到了昨晚數據庫的崩壞能波譜,非常異常。”</p>


    姬子隻說了這半句,便不再往下說了,卻在盯著即墨,暮金的雙眼似乎要從他的臉上翻出什麽隱藏的信息來。</p>


    即墨知道姬子指的是什麽。就是昨晚,數據庫的崩壞能檢測在一秒內突破了一個閾值,又在之後一秒中內迴落消失,好像從未存在,但這兩秒卻始終沒有逃過電子儀器的檢測。</p>


    即墨大拇指托著臉,兩手蓋在臉頰旁,靠在桌子上,慢慢地,雙手合到鼻前,聲音都變得有些悶:</p>


    </p>


    “……這重要嗎?”</p>


    “很重要。”</p>


    姬子瞬答,可很快,冰冷的沉默被她一個微笑所消融:</p>


    “但現在不那麽重要,我們要先救琪亞娜。”</p>


    “你不好奇?”</p>


    “很好奇,但是琪亞娜是我的學生,我看著她從一個懵懂莽撞的女孩成長為一個女武神,哪怕她現在還隻是B級。”</p>


    她不知從那裏摸出了一枚肩章,屬於B級女武神的肩章,在屏幕的那一頭晃了晃:</p>


    “我要給她戴上,告訴她,她畢業了,可以成為一名驕傲的女武神了,她一直想這樣。”</p>


    姬子把這麽肩章我在手裏,眼瞳裏又泛出了一絲威脅的意味:</p>


    “雖然我不知道幽蘭黛爾和麗塔為什麽要帶走琪亞娜,襲擊德麗莎,也不知道為什麽符華做出了同樣的選擇,更不知道現在屏幕前的你究竟還有什麽目的,但是,我要去帶迴琪亞娜。”</p>


    她的眼裏,燃燒著金色的火焰:</p>


    “因為她是我的學生,我有義務去保護她,去引導她,哪怕她真有什麽不可挽迴的大錯,以至於要被強行帶走,那麽我作為她的老師,也有義務知曉一切的緣由。”</p>


    姬子每說一句,即墨都會往椅背上靠一寸,當她說完的時候,即墨已經陷在了沙發裏,手卻在搓著下巴。</p>


    “我會給你一個支援頻道,通過那個頻道發送所處方位,你能得到支援。”</p>


    “哦?支援?”</p>


    “是的,逆熵。”</p>


    姬子的雙眼眯了起來,一對刀眉出鞘,頂在眉心。</p>


    “看來,你的秘密比我想象的還多,我甚至懷疑就連我選擇你作為艦長也不是什麽‘無心之舉’了。”</p>


    那一頭的她抬起手指:</p>


    “看來,之後我們要好好聊聊了。”</p>


    通訊截斷,辦公室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p>


    即墨清楚,奧托已經等不及了,他也知道所謂的“琪亞娜”究竟是什麽存在,通過理性的角度,他應該繼續蟄伏,將注意力放在死而複生的凱文身上,或者是卸任艦長一職,然後從奧托的監視中暫時消失,去觀察奧托接下來的布局,盡管他的目的八九不離十,但是——</p>


    咚咚咚!</p>


    門忽然被急促地敲響了,隨後就被推開,一名醫療女武神就這樣慌張地撞了進來,畢竟以往的即墨根本就沒有在休伯利安上建立什麽特別的威望,即使在這樣的緊急狀況下,女武神們還是將“艦長”這個職位所代表的權力給忘記了。</p>


    “艦長!奇跡!奇跡!奇跡啊!”</p>


    她的手裏端著一塊平板,衝到了即墨的麵前,那裏是布洛尼亞的病房。</p>


    “艦長!布洛尼亞的腦反應活躍!她,她很可能!——”</p>


    即墨劈手奪過了平板,迅速調到了權限處理中心,打開了布洛尼亞先前所在的病房出入記錄。</p>


    【10:22:27,符華。】</p>


    “嗬——嗬嗬……”</p>


    他居然這樣笑了起來,讓人分不清是冷笑,傻笑還是嘲笑,仿佛瘋了一般,倒進沙發裏,就在女武神以為艦長出了什麽精神問題的時候,他又猛地跳了起來,將這塊平板丟在了地上,打開了廣播:</p>


    “所有船員聽令!接下來,休伯利安的目標是天命總部的浮空島!”</p>


    他的嘴角翹起了猙獰的揚度:</p>


    “我們,要當叛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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