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p>


    輕微的唿吟,她睜開了眼睛。</p>


    純白。</p>


    嘀——嘀——</p>


    這是……心率儀的聲音。</p>


    還有,消毒水的味道。</p>


    眼前的純白漸漸顯出了它的原型,天花板,牆壁,還有床單。</p>


    這裏是……醫院。</p>


    自己怎麽會在這裏?</p>


    記憶逐漸蘇醒,她抖了一下,從床上掙起來,卻被一隻手按住了肩膀,輕輕推了迴去。</p>


    這個時候,身體傳來了一陣酸麻,讓她的臉也不由得閃出了苦楚的顏色,卻緊緊咬著唇,不漏出一毫。</p>


    “再休息一會吧……符華,你身體還處在極度疲憊的狀態。”</p>


    她的視線上移,看到了少年。</p>


    即墨搬了張椅子,坐在床旁,手裏端著一隻玻璃杯,一隻勺還在裏麵輕輕翻卷著。</p>


    “艦長!”</p>


    符華忽然伸出了手,她的手指上還夾著墊片和觀察儀,可她卻無視了這些,抓住了他的手:</p>


    “芽衣怎麽樣了!布洛妮婭怎麽樣了!第五隊的大家怎麽樣了!”</p>


    她在害怕,毫無疑問。</p>


    “琪亞娜她們身體狀況還好,但是芽衣被布洛妮婭和逆熵帶走了。”</p>


    當然,還有那顆“渴望寶石”。</p>


    手腕被抓得更緊了,她緊緊地抓著他,傳遞著她的顫抖。</p>


    “我……又沒有保護好她們……”</p>


    仿佛自語,又仿佛傾訴。</p>


    忽然,有一股甜味點上了唇,她恍過了神,定定地看著觸到唇邊的勺。</p>


    “蜂蜜水,嚐嚐?”</p>


    即墨的聲音很緩,像是過崗的風。</p>


    她張開了唇,含下了這一勺。</p>


    淡淡的甜融在嘴中,也怯下了雜亂的心緒,她咽了下去,喘了口氣。</p>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p>


    安慰麽?</p>


    符華看著被自己握緊的那隻手,她又蓋上了另一隻手,相疊,仿佛鎖死。</p>


    “還是……不夠完美。”</p>


    為什麽沒有想到逆熵呢!</p>


    為什麽,沒有注意到可可利亞送來的“禮物”中的毒物呢!</p>


    “我記得的。”</p>


    這句話讓即墨的手顫了顫,差點打翻盛著蜂蜜水的杯,但他還是任符華握著,甚至還有一些痛。</p>


    “我看著布洛妮婭變成那副樣子,看著她從我麵前經過,就好像完全不認識我一樣,不,就好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一樣……”</p>


    她喘著氣,發泄著自己的悲傷和脆弱。</p>


    即墨靜靜地坐著,聽著。</p>


    “我看著她,看著她們帶走了芽衣,又看著布洛妮婭像是木偶一樣,對可可利亞的每一條命令都唯命是從……”</p>


    即墨低著頭,好像認真聽講的學生,卻又給她舀了一勺蜂蜜水,喂了下去。</p>


    “我討厭那樣。”</p>


    即墨張了張嘴,可話卻停留了好一陣子:</p>


    “——為什麽?”</p>


    “就是討厭,很單純地,討厭一個人被當作兵器,討厭一個人連人格和自由都被抹去。”</p>


    符華搶過了即墨手中的杯子,仰頭喝了一大口,閉上眼睛,感受著蜂蜜的清甜,隨著心中的煩悶一同咽下,化散在蜂蜜的淡甜之中。</p>


    “唿……”</p>


    她再次深唿吸,轉眼間又變迴了那個冷靜的班長。</p>


    “抱歉,我失態了。”</p>


    “沒事,人總需要發泄一下。”</p>


    即墨這麽迴答著,又伸出手,將符華準備起身的動作按了迴去。</p>


    “你再休息一會吧。”</p>


    “我不能休息,芽衣她們還——”</p>


    “她們現在被帶到了瀛洲的ME社,芽衣體內的追蹤信號並沒有被截斷,逆熵他們並沒有發現信號的泄露,所以我們還有機會。”</p>


    “那!”</p>


    符華忍著酸痛,剛抬起身,又被按了迴去。</p>


    “所以在到達目的地之前,你先躺著,好好休息,先前的爆發狀態很明顯耗費了大量的體力,我想你也不希望在潛入營救時掉鏈子吧?”</p>


    </p>


    符華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無奈:</p>


    “你是在關心我?”</p>


    “對,我就是在關心你。”</p>


    即墨把她按迴了病床上,順帶還揉了揉她的腦袋:</p>


    “好好躺著,到地方了會通知你們的,在此之前就睡一覺,安心休息,乖。”</p>


    “總覺得自己被當成了一個小孩子。”</p>


    “難道不是嗎?”</p>


    我可不是琪亞娜那種小孩子。</p>


    心裏是這麽想的,但符華這一次沒有再爬起身,閉上了眼睛,不知是睡了,還是在養神。</p>


    即墨笑了笑,在杯子裏又倒了些熱水,蓋上蓋子,輕手輕腳地退出了病房。</p>


    “到了要叫我。”</p>


    門關上前,病床上又響起了聲音。</p>


    “我知道。”</p>


    即墨隨口迴了一句,便掩上了門。</p>


    門隔離了視線,他便靠在了牆上,舒了口氣。</p>


    他忽然腳一軟,又猛地撐住了牆,不至於滑落下來,他緊靠著,捂住了嘴,低聲地笑了起來,還帶著一點眼淚。</p>


    好久,過道裏響起了一聲吸氣,少年走了出來,靠在牆上,怔怔地從舷窗外看出去,稀薄的夕光印在他的臉上,將他的眼眶染得有些紅。</p>


    “……艦長。”</p>


    過道裏又響起了聲音,琪亞娜走了出來,腦袋上還綁著繃帶,傻姑娘靠在太陽照不到的地方,完全找不到平時那副活力無限的模樣。</p>


    “……艦長,溫蒂死了。”</p>


    “是的,死了。”</p>


    對此,即墨隻有這個答複。</p>


    “因為……是‘律者’嗎?”</p>


    琪亞娜握緊了拳頭。</p>


    “艦長,你們……也會殺了芽衣嗎?”</p>


    恐懼從少女的身上透了出來,她抱住了自己的雙臂,將自己藏在陰影中。</p>


    “這一次你們是要去救她,也要救布洛妮婭,不是嗎?”</p>


    即墨看向她,傻姑娘依舊垂著頭,看不到半點以往的威風。</p>


    “艦長,我好害怕。”</p>


    少女像是隻受到了驚嚇的白貓,蜷縮在陰影中。</p>


    “我看到了姬子老師,看到了立雪老師,還有班長,她們,和溫蒂戰鬥時的表情……好可怕。”</p>


    琪亞娜蹲了下來,躲在牆角。</p>


    “她們……都是那麽地……仇視……明明她們也知道那是溫蒂,占據她身體的隻是一位律者,可是為什麽……”</p>


    “站起來,女武神。”</p>


    手被拽住了,那位少年直接將她拉了起來,甚至有些粗暴。</p>


    不由分說。</p>


    “你接下來的任務是營救她們,而不是擔心這些不可能發生的事情。”</p>


    “可是……”</p>


    “沒有可是,也沒有如果,我記得你當初可是自稱要當最強的女武神啊,保護自己所愛的人,難道不是一件很輕鬆的事嗎?”</p>


    最強的女武神……</p>


    最強的女武神!</p>


    隻要足夠強大,就一定能夠保護芽衣了吧!什麽第三律者,什麽血海深仇,自己一定能夠將芽衣保護下來的吧!</p>


    天藍的眸子中又一次燃起了光。</p>


    即墨卻又想笑了,可又有一種笑以外的……悲傷。</p>


    每一個卡斯蘭娜,都是勇敢而天真。</p>


    但如果,這個世界也能這麽簡單,該多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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