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銘和頤和的頭頂上空,許舒的陰魂死死注視著那遝綠紙,魂意飛揚。


    原來,許舒擔心二人祭出禁製八角塔,隔絕內外。


    故而,他趕在二人坐定前,便先放出陰魂,溜到二人左近。


    鬼妖級別的陰魂,要隱則能隱入空中,要顯則極近凝實。


    金銘和頤和,都是階序二的招陰人,實力有限,哪裏能發現鬼妖級別的陰魂。


    金銘眼睛也是一亮,不動聲色的收了那張綠紙,嗖地一下,綠紙在他手中消失不見。


    許舒這才注意到,金銘左手手腕處有個碧綠圓環。


    “規矩果然是給別人定的。”


    許舒不由腹誹。


    據他所知,到現在為止,符童和符師們都還沒有得到自己的儲物寶物。


    “頤和老弟,你我都不是外人,用不著這麽見外,有什麽問題,你隻管問,能說的,我肯定說。隻是某地位低下,所知有限,恐怕要讓頤和老弟失望了。”


    “金銘兄言重了,誰不知道您是魏先生的體己人,我想知道魏先生和邢先生是什麽關係?”


    “朋友關係,兩人認識很多年了。邢先生為人仗義,頤和老弟還請轉告駱先生,不必多慮。”


    “那今次,魏先生緣何隻讓諸位符師祭煉火球符,可是有旁的考量?”


    “呃,這個……非我所能知道。”


    “金銘兄,這就不夠意思了。”


    “某是真不知道。”


    “金銘兄跟隨魏先生十餘年了吧,是心腹中的心腹,魏先生瞞誰也不會瞞金銘兄。何況,有些事還非金銘兄不可,比如將煉製好的火球符給重新釋放迴地脈。”


    頤和神色淡然的此話一出,金銘霍然變色。


    許舒也聽得雲裏霧裏,他也不明白所謂的釋放火球符,到底是什麽意思。


    但金銘的反應這麽強烈,顯然被頤和戳著了痛處。


    見金銘默然不語,頤和道,“金銘兄,我家先生是符道大家,地脈中地火的變化,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他。


    隨著持續的抽煉,地脈中的地火本因越來越衰弱,可這一兩日,地脈中的地火忽然又轉為旺盛。


    除了在地脈附近釋放火球符,將原來抽調走的力量,重新釋放迴地脈中,才會形成這種變化,我家先生想不到其他原因。


    釋放火球符是個隱秘任務,魏先生必定會托付給金銘兄操辦,金銘兄,我家先生也沒旁的意思,就是想知道魏先生有什麽大計劃。”


    說著,頤和又掏出一遝綠紙。


    本來神色冷峻的金銘,睹見那遝綠紙,神色瞬間崩塌。


    金銘快速接過綠紙,收入手環中,臉上放出笑來,“駱先生果然是駱先生,我家主人佩服的人不多,但駱先生必然是其中之一。


    也罷,某拚著受主人責罰,也要透些風聲給你頤和老弟。


    其實也不是多大的秘密,今次邢先生主要是想祭煉一件炎王符,需要聚合眾力。


    而祭煉的過程,隻需要大家像祭煉火球符時那樣出力即可。


    所以這一段時間的祭煉,一來鍛煉諸位符師祭煉火球符的能力,二來,提升諸位符師的熟練度。


    而這條地脈,成色有限,一旦抽調太多的地火,能量便會缺失,恐不足以支持祭煉炎王符。


    所以,才會將祭煉成功的火球符,再度釋放,讓能量重歸於地脈。”


    “原來是這樣。”


    頤和點點頭道,“此事大可明說,又不是見不得人。”


    金銘道,“明說了,大家的幹勁恐怕就沒這麽高了,不少人對祭煉火球符可沒什麽興趣,都等著完成任務,好改弦更張,祭煉其他符籙。”


    頤和笑道,“還真是這麽個道理,行了,泡得也差不多了,渾身都酥了,小弟就不陪金銘兄了,先行告退。”


    金銘樂嗬嗬道,“好說好說,我才泡出感覺來。”


    頤和才離開,金銘便從儲物環中調出兩遝綠紙,折在一處,嘩嘩的數著,反複清點三遍,才滿意地笑了。


    忽地,他笑容在臉上凝固,冷聲喝道,“閣下在一旁窺伺這麽久,還沒看夠麽?”


    此話一出,許舒驚詫不已,他完全不知自己是怎麽漏的。


    他快速驅動陰魂迴歸本來,才想動手,忽又定在原地不動。


    他才迴過味兒來,這是金銘的防護手段,想來隻要是獨處,這小子都會這樣喊上一句。


    連一個下人都如此小心翼翼,許舒不由對那位永遠帶著微笑的魏先生生出極大的忌憚。


    金銘等了數息,見沒動靜兒,嗬嗬一樂,起身爬出池子。


    他雙腳才在池邊站定,忽地,打了個哈欠,自語道,“這湯池果然舒服,才泡這一會兒工夫,居然都困得不行了。”


    話音未落,他困意越發深沉,竟站不住腳,朝池子裏倒了。


    許舒魂念放出,穩穩攝住金銘肉身,快速拖到池子和甬道間隔的門檻石邊。


    他將金銘在門檻石邊擺出泡湯池的造型,自己則翻身進了甬道,隱身於騰騰煙霧之中。


    “金銘兄,你適才對頤和老弟所言,是否句句屬實?”


    許舒低聲問道。


    他的聲音如鶴音囈語,在旁人聽來,根本就是一堆混亂雜音。


    可落在金銘耳中,卻是萬分清晰的周語。


    不僅是周語,還是最熟悉,最親切,讓他從心底裏信任的聲音。


    “屬實。”


    金銘嘴皮嘟囔,完全就是夢話狀態。


    “魏先生是好人麽?”


    “是?”


    “邢開鼎和魏先生認識很多年麽?”


    “是?”


    “此次策劃眾多符師聚會,可有陰謀?”


    “沒有。”


    許舒愣住了,金銘的迴答完全不符合他的預期。


    他轉念一想,便迴過味兒來。


    不是金銘的迴答有問題,是他自己的問法有問題。


    在金銘的視角,魏先生和邢開鼎幹什麽齷齪事兒,恐怕都自帶正義屬性。


    想明白此點,許舒思慮一番,重新發問。


    “魏先生自兩年前在東都現身,是否便想著今日聚眾煉符?”


    “是。”


    “如此說來,邢開鼎兩年前也知道有今日之會?”


    “是。”


    “魏先生是哪裏人,做何營生?”


    “槐泗人,製符大家。”


    “邢開鼎是哪裏人,做何營生?”


    “不知是哪裏人,但曾聽他說過苗語,不知作何營生,但出手豪富。”


    “苗語?西南!南統會?難道是南統會?”


    許舒思路一下開闊,警惕心提到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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