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芳兒在柴火房裏劈柴,聽門外有人敲門,打開門,是駱花,芳兒剛要使壞主意抱駱花,駱花忙後退一步,退到門外,並對芳兒使眼色,芳兒猜到可能有事,果然,顧福禮跟在後麵,顧福禮從門外牆角突然轉過來,朝芳兒笑,芳兒已是一半身子擠在房間裏,一半身子來到房門外,芳兒嚇了一跳,也對顧福禮笑。駱花拉顧福禮進柴火房,關門,等了一會兒,對芳兒說,我跟顧福禮說了你那隻金蟾被賣掉的事,芳兒,你去問問,顧福禮手裏的金蟾也想出手。芳兒一聽,是這事兒,好,行,我去找日本人談談。顧福禮說,為什麽要找日本人?日本人給的錢多,日本人說話算數,芳兒說,不過你得付給中間人一些錢,不然誰肯冒這個風險,去和日本人交往?被吉府知道,也是半條命的事兒。要付多少?顧福禮問。一千銀元,兩個中間人,我們這邊是我,日本人那邊也有一人,你得給中間人每人一千銀元。顧福禮伸伸舌頭,認為貴了。芳兒說,那就算了。駱花推一把顧福禮,你這個死腦筋,東西賣了,可以得銀元,幹放在自己身邊,有啥意思?顧福禮最後同意照芳兒的意思去辦。


    芳兒繞過老過,繞過川次郎,直接找那個買過自己金蟾的日本人,日本人出兩萬銀元,事兒成了,日本人給芳兒五百銀元的介紹費,芳兒迴頭問顧福禮要介紹費,顧福禮按照說好的數,給了芳兒兩千銀元,一千銀元由芳兒拿,另一千由日方介紹人拿,可是,哪來的“日方介紹人”?最後,顧福禮賣掉金蟾,得了一萬八千銀元,芳兒憑了空名頭,得了兩千五百銀元,芳兒應該得的銀元是五百,他多得了顧福禮兩千銀元,而芳兒的金蟾也是從顧福禮手裏訛來的,雖說顧福禮的金蟾來路不正,芳兒還與顧福禮的相好駱花睡覺,雖說駱花自身問題也大,但從這些事情上看,芳兒,四芳哥兒,這個吉府裏的小廝,這個吉府裏的“姑爺”,這個吉府女主人彩主兒的性夥伴,才是最壞的一個人,起碼在吉府小廝裏麵算得上是最壞的一個小廝。


    後來事情還是出在駱花身上。駱花嘴快,嘴快哪,得了那麽多銀元,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講,一定得講,逢人就講,這要是不講的話,駱花心裏會有多難受?所以,駱花逢人就講,逢人就講,這事被說得太勤了,就變成了吹,府裏的丫環、小廝大多數都不信駱花說的事,一個個都對駱花說,你吹吧,你吹吧,你吹吧,你吹吧,一萬八千銀元,你吹吧,你吹吧,不信,肯定不能相信,但事情也不全是這樣,大多數丫環、小廝是這樣,不信,但仍有少數人聽了這個消息,有點心動,會不會是真的?駱花的男人顧福禮正在當鋪做事,經常要出外收東西,要是顧福禮私吞了一件古董,這倒是有可能的,少數人聚在一起議論這事兒,後來有人說,去告訴黃斤,讓黃斤去問駱花,駱花告訴黃斤,這是真事兒,黃斤迴來跟黃由說,黃由分析,讓駱花請客,她得了那麽多銀元,肯定願意請客,駱花不願出錢請客,那麽可以肯定,她在吹牛,吹吧,吹吧,吹吧,黃斤真也就去讓駱花請客,駱花怎麽不請?請嗬,黃斤吃過駱花的東西,迴去直接向彩主兒告狀,彩主兒立馬叫人把顧福禮、駱花抓來,好,事兒有了。


    在吉府的一座院子裏,顧福禮、駱花被五花大綁,他倆被彩主兒叫人已經打了有五、六迴大板子,顧福禮還受到烤燙的鐵器烘烤,身上、臉上有多處被燙焦的傷痕,駱花的傷主要是被板子打的,一灘灘烏黑血跡在全身各處出現,兩人都昏死過去幾次。當兩人再次醒來,眼前出現了一包東西,這隻包熟悉,是駱花藏銀元的那隻大布包,應該還有許多隻大布包,裏麵都藏著銀元,一共是一萬八千個銀元,每個銀元麵值一元。見到這隻大布包,顧福禮和駱花都明白了,銀元沒了,被吉府裏的人從屋子裏搜出來了,兩人哭哪,淚如泉湧,這下真的是完了。


    大先生帶著小廝走進院子,他坐在椅子上,並不說話。兩個小廝過來跟大先生耳語幾句,大先生揮揮手,小廝上去解拴住顧福禮的繩子,小廝一邊解繩子,一邊說,顧福禮,你別怨我們,現在要把你綁上大石頭,沉到井裏去,讓你做個井底水鬼。駱花哇的叫起來,哭聲更大。顧福禮也哭道,我私吞金蟾是不對,銀元府裏都拿走,我一個都不要,隻是別弄死我,把我趕出吉府,我也認了,別弄死我。大先生說,還有呢?還有誰同你們兩人一起做了這件事兒?光憑你們兩個小畜生,怎能找到這麽大一個買家?說出來,饒你們不死。顧福禮不想供出芳兒,吉府就是把自己趕出去了,自己也可以找芳兒,向他討迴幾個銀元,芳兒不肯的話,就去告發他,現在把芳兒說出來,自己是一個銀元也得不到了,出了吉府,就隻得去幫人打零工,打不到工,隻能沿街乞討,那麽今後的日子就沒法過了。可駱花不顧這些,她不想死,實在沒了法子,就把芳兒是合夥人一事說了出來。


    芳兒這幾天也是不巧,他得了許多銀元,柴火房裏的柴火就不劈了,整天不是拖著老過下館子喝酒,就是自己一個人跑到賭館去賭錢,或者跑到妓院去睡婊子,連吉府都不迴。真是不巧,當吉府派人來抓芳兒時,芳兒正好喝了酒,在街上走,準備去賭館賭錢,幾個小廝見芳兒走來,一擁而上,沒等芳兒反應過來,繩子已罩滿了芳兒全身,連下麵的腿腳也不放過。芳兒為什麽反應慢?一是因為喝了酒,二是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顧福禮、駱花已經出了事,不然憑幾個小廝,怎能將芳兒在當街捆了?


    把芳兒捉來府裏,不讓他與顧福禮關一處,大先生要單獨審問芳兒。嘿,這事倒省力,當大先生問芳兒私吞金蟾的事,芳兒立即說,我是從顧福禮手裏要來了東西,現在已經賣給了日本人,是老過介紹的,老過也得了錢,我的錢隻用了很少幾個,餘下的都在我的小屋子裏,你們派人去搜,錢都在。大先生聽完,也不打芳兒,一邊派人去芳兒屋子裏搜銀元,一邊去向彩主兒匯報。


    彩主兒聽完匯報,嘿嘿冷笑,說,把老過抓來。大先生說,二先生在情報站裏做事,我們要抓他,怎麽抓?彩主兒又是冷笑,你就跟他們的頭明說了,說老過偷了家裏的錢,要用家法治他,看情報站管不管得了我們吉府的家事?


    大先生去了情報站,依照彩主兒的辦法,去和站裏的頭說,果然靈驗,站裏讓大先生把老過抓了起來。


    到得吉府,大先生一問,老過立即說出來,而且說得很細,連川次郎也被說了出來。


    大先生再向彩主兒匯報。彩主兒說,打住吧,人就抓到這兒,這日本人我們管不了,還說,大先生,這一次要給這幾個混蛋一點厲害的顏色看看,每人都給我剁掉一條手臂,而且要剁右邊的手臂,老過、芳兒剁了手臂,仍然留在府裏,顧福禮、駱花剁掉手臂後,先幫他們治傷,等傷口治好,再把他們趕出府去。大先生沒話可說,轉身去辦此事,大先生離開前,又聽見彩主兒在房間裏冷笑,這笑聲震得大先生渾身打顫。


    四個人被放倒在吉府的一座院子裏,一把鍘刀被抬到院子中間,大先生說,你們四人,自己做事,自己承擔,彩主兒發下話來,你們每人要被剁掉一條手臂,而且是右手臂,二先生、芳兒斷臂後,仍留在府裏,顧福禮、駱花斷臂後,先在府裏養傷,等傷勢好轉,立即趕出吉府。老過、芳兒、顧福禮聞言,都大叫起來,邊叫邊哭,響聲震天,隻有駱花一言不發,小廝細看,駱花躺倒在地上,已經被嚇得昏死過去。四人分別被鍘去了右手臂,地上鮮血流成了河。現在安靜了,四人都痛得沒了知覺,像死人一樣倒在地上。在鍘手臂的時候,三個男人掙紮得厲害,駱花卻不是那樣。


    老過被鍘後,彩主兒派大先生去通知情報站。但大先生怕被站長訓斥,因為老過也算是情報站的外圍人員,吉府把老過鍘了,這可能要有後果,大先生左思右想,得了一條妙計,他跟站長說,老過偷家裏錢,按家法,被鍘去了手臂,但老過暗地裏和日本人來往,老過有可能是日本人派在情報站裏的特務。當晚,情報站開會,會上決定情報站全體撤離,換地址,換人員,並且從此不再跟老過有任何來往,如果發現老過真是漢奸,情報站應立即除奸,將老過殺死……這樣一來,老過就沒地方可去了,隻得留在吉府混日子。


    顧福禮年輕力壯,身體底子好,傷比駱花好得快。有小廝向彩主兒報告這事,彩主兒說,顧福禮這個畜生,倒是行,他的傷口愈合了,按理要被趕出府去,但駱花傷口沒好,還不能離開吉府,咱吉府也是詩禮傳承之家,講的是禮義,事情不能做得太絕,等駱花傷口也好了,到時再把這兩個畜生一起趕出府去,走的時候,每人給兩塊銀元,別忘了,給兩塊銀元,娘的?起來,私吞了我們的東西,還要給銀元,讓他們走人,娘的?起來,天下哪有這麽好的主子?小廝聞言,便稱讚彩主兒仁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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