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純心裏也感到了些許悲傷,他寫了《四脂四壺》……這一下子,就死了幾個人,一個是算芭,一個是洪響,一個是抱洪響的丫環,芳兒是吃了大棍,被吊起來毒打,再被關起來,老過也被彩主兒踹了兩腳,吐了一口唾沫,芳兒、老過還不被允許去墓地,不讓他們兩人親眼看一看亡者下葬,而且這個下葬純粹是下葬,不是葬禮,母子兩人分兩處地方下葬,這等做法,讓許多人感到很是悲苦,這是彩主兒的主意?不是的,是潘小純的主意?也不是,潘小純是個大慈大悲的無用男人,怎麽會出此下策,動此惡念?這是小說《四脂四壺》裏的情節,這是一種寫法,《四脂四壺》在有的地方是照著“現代版《金瓶梅》”的路子來寫的,下葬一事有沒有《金瓶梅》的味道?不好說,但“男女床榻之歡”肯定有《金瓶梅》的味道,一會兒有這個味道,一會兒沒有這個味道,一會兒照著這個味道去寫,一會兒又背離了這種寫法,所以說,潘小純也是難,不寫某些東西,《四脂四壺》就不是“現代版《金瓶梅》”的寫作路子了,寫了,又怕落人把柄,說潘小純壞話的人肯定會有一大堆,這一大堆人整天都在模仿沙漠氣候,天氣幹燥不說,風還很大,沙塵本身體重又輕,是輕飄飄經不起風吹的那種俏麗貨色,風一起,在沙漠之中形成風沙,狂風裹著沙塵漫天而起,在這一景象麵前,潘小純不能作細想,不能細想,潘小純本是江南人,是土生土長的蘇州人,內秀而外雅,一身的好風氣,江南人最喜歡的是江南本土的和風細雨、輕波小浪,最懼怕的是幹燥氣候,見了最想逃跑的,是遠處滾滾風沙貼著地麵、卷著天雲洶湧而來的那一種陣勢,可能有人看了潘小純的《四脂四壺》以後,真會想出對付的辦法來,北方人把有些厲害的辦法說成是“妖蛾子”,有些人真會想出某些“妖蛾子”來對付潘小純的,把潘小純的《四脂四壺》用黃沙蓋頂那樣,給徹底密封了,所以說潘小純的《四脂四壺》,其命運可能會是多舛而不順的。【]潘小純寫是這樣寫了,隻一下子,就寫了幾個人的死亡,但潘小純心有不甘,他借了別人的軀殼,就是別人披在身體外表的那一層東西,潘小純借了那層東西,把自己上下身體罩了個嚴實,然後信步走到算芭、洪響的墓地裏,一路上遇見不少人,如果遇見的人,又正好是那層借來的軀殼的主人所認識的人,他便會向潘小純打招唿點頭,潘小純照樣也會對他還禮,而且做得煞有介事,非常地道,不讓人認出潘小純的假來,潘小純進入兩處墓地,目的是要與死亡者的亡靈進行交談,並乘機向它們認個錯,因為是潘小純在小說裏把人家弄死了,讓人家做了死鬼,而且死得不好看,但是,請先死的人放心,潘小純的《四脂四壺》是要讓好幾個人都死掉的,死了以後,亡靈可以在李唐城郊外的墓地裏相會,這會兒潘小純披了別人的軀殼,進到埋葬著算芭的墳墓旁,他把袖兒一攏,輕輕咳嗽幾聲,算芭的亡靈就從墓頂草叢中飄出來,一見麵,潘小純就申明自己是江南人,是蘇州土著,潘小純別的不怕,就怕北方沙漠裏的幹燥沙暴,怕在北方人身上普遍存在著的那股傻勁,潘小純最怵的就是這個,不想算芭根本不理會潘小純的申明,她隻是用一個口音,把一句話說到底,洪響苦了,他一個孩子,留在孤墳裏,潘小純去拉算芭的手,卻拉了個空屁,潘小純轉身去拉算芭的衣角,這次拉住了,拉住東西了,細看,是墳頭上長出來的草,但是,這個東西潘小純不要,想拉衣角,到手的卻是一蓬青草,算芭停止說那話,看著潘小純手上抓著的青草,想也不想,就從原路飄了迴去,進入墳墓之中,在失形之前,她對潘小純說了一句話,你抓破了我的衣服,這事真是難辦了,人一死,便與世上活人陰陽兩隔,而世上活人與潘小純又隔著一部《四脂四壺》,這樣算下來,潘小純與算芭,他們中間隔了有三層:陰、陽、《四脂四壺》,但這《四脂四壺》的書名有錯,到底是叫《四脂四壺》呢?還是叫《四旨四壺》?這要去問某位皇帝,若是這樣的話,中間就又多隔了一層,成了四層:陰、陽、《四脂四壺》、古代皇帝,說得好累嗬,潘小純馬上就把借人的軀殼還給了別人,離開了墓地。[.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潘小純走是走了,但還是剛才說過的那個感覺,試試?試試,試試?試試,一隻腳先跨出去,試試?試試,後麵一隻腳再跨出去,試試?試試,一隻腳跨出去,另一隻腳再跨出去,已經被定下了,現在要轉變,現在是一隻腳跨進去,另一隻腳也跨進去,剛才是遠,現在是近,近了,近了,兩隻腳都跨了進去,試試?試試,遠有遠的試法,近有近的試法,真的要去試試?迴避不了,迴避不了,迴避不了,迴避不了,迴避不了,迴避不了,危險是有的,興奮也興奮,腦子,腦子,是從腦殼裏流出來腦漿,是腦漿被人塗在屋子的牆上,但這隻能是前人所為,是前人所為,試試?試試,什麽叫“前人所為”?試試?試試,這麽去問人,這就是在試了,去問人?這人是誰?這人是剛才被提到的那個“前人”,是那個前人把腦漿塗在屋子牆上的,以前聽人說過,前人是過去之人,這人已經走了,已經死了,試試?被定了的事不能隨意改動,潘小純這會兒正手抓枯藤,一步步往某地走去,口哨聲突然被路人吹響,潘小純一下子變得情緒激動,他邁開豪壯的步伐,丟下手中枯藤,走向……不是某地了,已經被認識清楚,已經被孤立,手中的枯藤被潘小純握得有些發熱,枯藤吸收了潘小純手中的汗水,而且說來奇怪,潘小純手心裏的汗水,其味道並不酸,說來奇怪,枯藤吸收了這些汗水,開始變得柔軟,上下彈性十足,潘小純玩著發軟的藤條,在空中彈上彈下,某地,不,不是某地,潘小純彈著手中的藤條,向四周喊話,某地,某地,忘記了,忘記了,某地是一處勝跡,潘小純喊,我的某地在哪裏?這真是一句出自於潘小純肺腑的話嗬,大先生見彩主兒如此草率就把算芭、洪響埋葬了,心有不甘,這種不甘心在之前潘小純也曾表達過,“心有不甘”變成了一個符號,潘小純變成了一張紙,或者有一點隔離,從被隔離的角度來看,潘小純這會兒正如一張紙片那樣,從大先生書房裏的書桌上豎立起來,一隻很大的抓手在紙片上方展開,這隻抓手可是人的一隻手嗬,因為在紙片下麵還有人的腳出現,一隻腳跨進去了,另一隻腳也跨進去了,一隻腳跨進去了,另一隻腳也跨進去了,大先生心有不甘嗬,兩個活人就這樣被處理了?潘小純問大先生,你有想法,你準備怎麽辦?紙片飄下地,在地上唿唿唿行走,它似乎認出了這間書房是自己此時的行走區域,唿唿唿行走,豎立起來的薄紙片很有運動的方寸感,不好說哪,大先生說,不好說哪,潘小純建議大先生在嘴巴裏麵放一塊東西,用牙齒狠咬這塊東西,以此來發泄心裏的鬱悶,潘小純的建議提完了,但想想這與自己無關,試試?試試去,潘小純對大先生說,你的小說寫作是否已經結束了?你有想法,就把你的想法告訴我,由我潘小純來把你的想法寫進小說裏,你心有不甘,我潘小純就在小說《四脂四壺》裏幫你實現願望,把算芭、洪響的葬禮辦得隆重一點(順便帶上那個死去的丫環),把墳墓的坑挖得又大又深,把墳墓造得壯麗氣派,可就是不能把算芭和洪響的墳墓放在一起,彩主兒沒說錯,將兩人墳墓放在一起了,城裏百姓就不會放過你們吉府,他們掃一迴墓,就要議論一迴,年年掃墓,年年議論,你們吉府不會在城裏留下好名聲的,所以重辦此事可以,但不能讓兩人葬在一個墓地裏,大先生無言,潘小純已經答應了他一件事,心裏感到大快,所以接下來潘小純就勸大先生徹底放棄寫作小說的計劃,剩下的小說讓潘小純來寫,潘小純的《四脂四壺》容量不小,吉府的許多故事都能收入其中,大先生默默點頭,點了幾次頭,大先生突然說,你注意過老過沒有?我看你隻在我身邊轉,從沒在老過身邊轉,這可是你寫書人的疏忽,你要寫《四脂四壺》,就得去注意府裏每一個人的來去蹤跡,不然,在你的書裏會出現不少漏洞的,潘小純這片紙往上往下不停伸展,有時紙片也硬得像鋼板,直挺挺地杵在一個地方,潘小純這片紙這會兒說,老過?可他最近又不在府裏,不在府裏活動的人,他們已經超出了我的注意範圍,大先生“嘿”了一聲,哪裏嗬,死掉的兩人可都是老過的後代,他心裏對吉府,對彩主兒一定是恨透了,嘿,又是一聲,日子還要過下去,但日子的內涵可能就不一樣了,嘿,大先生走到一幅條幅跟前看著,潘小純開始翻身,紙片一搖一晃,爬上掛條幅的牆壁,一直爬到與大先生正看著的條幅相同的一個位置上,然後經過幾次運動,紙片和條幅相互融合,完全貼合在一起,潘小純這片紙變成了被掛在牆上的一幅條幅,一幅書畫作品,要去注意老過,要去注意老過,一個聲音同另一個聲音湊在一起,要去注意府裏每一個人,別了,隻聽見一個聲音,紙片便溜下牆麵,潘小純就在地麵上消失得無影無蹤,可大先生並沒迴頭找他,幹嗎要找他呢?叫他去留意府裏每一個人,這已經是在提醒他了,大先生坐迴到書桌後麵的椅子裏,自從見到那片紙以後,自己都是一直站著的,腿有點酸,感覺不好,坐在椅子裏休息一會兒,讓神誌恢複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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