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兒跑到當鋪,往抽屜裏放好銀元,出屋子門,剛跨出屋子門,又折迴去,拉開抽屜點銀元,原來隻拿了七個銀元,隻拿了七銀元,弄了半天,被吸了兩迴精液,隻得了七個銀元,芳兒站在屋子裏算起了經濟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芳兒重新走出屋子,走到辦公室,沒人,走到當鋪前堂,隻有幾個小廝在坐班,問,王托子來過沒有?有小廝說,他在庫房。芳兒在去彩主兒那兒以前,也在庫房裏忙活,他是丟了手上的活,跑去彩主兒那兒的。芳兒走到庫房,見王托子正與客人在談事兒,顧福禮跟著王托子招唿具體事務。芳兒見到顧福禮,心裏便不受用,這人近來跟王托子走得近,使得王托子對自己都愛理不理了,這樣下去可不行,自己在當鋪的地位要受到威脅了,得想一個辦法,讓顧福禮滾遠點。芳兒走進庫房,對王托子和顧福禮打招唿。王托子等了一會兒,見芳兒沒了下文,就說,你還是不懂事兒,光跟當鋪裏人打招唿,沒見這兒有客人嗎?也要跟這幾位客人打招唿的。芳兒聽勸,連忙向幾位客人問候。一位客人忙搖手,說,王先生,咱不玩虛的,咱來點實的,能不能在價格上讓我們一點?我們也要出手賺錢的,我們做的都是北方生意,從這兒得了東西,再倒出去,中間得個差價。是,是,王托子說,也虧得有你們這些商人肯來迴跑遠路,不然那些北方的生意我們就沒法做了,價格上好說,隻要東西定下來,你們要了,價格可以鬆動的。這是症狀。芳兒不由自主說了這四個字。這是症狀。顧福禮聽見了,迴頭看芳兒,見他表情凝重,覺得不好多問原故。


    生意談妥了,當鋪的這次生意做得比較大,上上下下做成了十五萬銀元的買賣。王托子等客人簽了合同,就叫顧福禮去叫大先生,因為要請客人吃飯。顧福禮跑得飛快,把大先生請來。大先生與客人寒喧過後,就帶著王托子、芳兒和幾個客人上街找館子吃飯去。顧福禮沒份,弄了半天,顧福禮沒份,顧福禮氣哪,一個人呆在庫房裏不出來,牙齒咬得格格響。


    走在大街上,芳兒問大先生去哪家館子吃?王托子在旁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到煙疇樓去吃。芳兒的眉頭低垂,說,都吃膩了。大先生也是這個感覺,不去煙疇樓,今天換一家館子吃。


    三個主人,五個客人,一桌八人,坐下,點酒,點菜,最後大先生問各位要不要米飯?人都搖頭,說,飽了,飽了,還要米飯,這不是糟蹋錢嗎?但芳兒不這樣說,吃都沒吃,就說飽了,那麽你們都走吧,留我和大先生兩人吃。大先生說,好了,就給芳兒來份米飯,我們是吃不下的。


    不一會兒,酒、菜上桌,上得快,滿滿一桌。


    王托子說,你們瞧,光這上菜,就不如煙疇樓,哪有客人剛坐下,剛點完菜,就滿滿地給你來了一桌的?這些菜該不會是冷菜迴鍋,熱一熱,又拿出來給我們吃的吧?你胡扯什麽?當著客人的麵,大先生狠狠地說著王托子。說是這麽說,大先生心裏也不踏實,他起手招唿店小二過來,問他情況。店小二說,哪裏是這樣嗬?我們的廚師早把菜洗淨,搭配好,等菜單送到廚房,幾位廚師一齊動手炒菜,這樣當然很快,現在上來的都是炒菜,燉的菜還沒上來,隔一會兒也會上來,這桌菜都是現做的,沒有迴鍋加熱的菜,隻有酒是老的。這應該,王托子一隻老鼻子伸到酒杯上方,聞聞,說,酒是老的好。芳兒聰明,一個人已經溜進廚房,將裏麵情景看了一遍,迴到廳堂,對大先生點頭,說,都是用生菜現炒的,沒錯。王托子笑笑,說,你懂個屁,去兜了一圈,就能看清楚了?我在煙疇樓裏呆過,廚房熟悉。大先生已經把酒杯舉起來,說,為能吃到現炒的菜,幹杯。幾個客人一齊笑起來。王托子也笑,說,大先生,你說錯了,應該為這趟生意被做成幹杯。也不對,芳兒說,有客人從老遠的地方來,來,來,來,來,芳兒下麵的話不會說了,隻一口氣說“來”。大先生笑著說,已經不容易,芳兒知道“有客人從遠方來”這句話了,已經不簡單。那麽應該來什麽呢?芳兒認真問大先生。大先生笑,你這個奴才,真是隻會武的,不會文的,喝酒吃菜吧。吃,吃,不然菜就要涼了,王托子第一個提筷子,邊提筷子,邊對大家說。芳兒嘴裏抿了一口酒,很含糊地說,這是症狀。別人沒聽清。但客人之一聽得清楚,他問芳兒,你對行醫有體會?芳兒很吃驚,說,我不懂醫生那一套東西。你在說“症狀”,這“症狀”就是醫生的行話。什麽呀?芳兒說,什麽呀?我在喝酒,我在喝酒,芳兒又不會說話了。我在喝酒,我在喝酒,芳兒還在說。王托子說,芳兒,你什麽時候鑽到桌子底下去呢?我在喝酒,我在喝酒,我現在不鑽,現在我還沒醉,說到這兒,芳兒真就俯下身子,鑽入桌子底下。王托子笑起來,說,鑽了,鑽了。芳兒從桌子底下鑽出來,坐上椅子,說,我沒醉,我幹嗎要鑽呢?你這不是已經鑽了嗎?眾人認為王托子說得對,就朝芳兒看著,看他有沒有醉。芳兒喝了一口酒,說,我是預先到下麵去鑽一鑽,熟悉一下路線,免得我真醉的時候,鑽桌子撞了頭,撞了頭,來,來,來,來,一口氣說了幾個“來”。王托子嘴裏含著酒,說,來,來,來,來,來,來。來什麽?來個屁嗬?是誰說的?是誰說的?是誰說的?弄不清楚。自己說不清楚,卻要說人家。嘿,到底是誰說不清楚?真要弄不清楚了,腦子糊塗。芳兒咽下酒,又說,來,來,來。來個屁嗬?來個狗臭屁。不行,芳兒又俯下身子,去鑽桌子。芳兒鑽在桌子底下,依次用手指甲掐別人腳背。鑽了鑽了,不急,他會自己從下麵鑽出來的。不急,不急,你們看我,我可以像唿叫一條狗一樣,把他從桌子底下叫出來,但是沒來得及,自己先叫起來,先是“哇”的一聲,然後學起了狗叫。嘿,你不是想叫他從桌子底下鑽出來嗎?像唿叫狗一樣,現在你自己怎麽反倒學起了狗叫?芳兒鑽出桌子,一上桌,就猛吞菜,吃了一嘴巴菜,朝人笑,笑著笑著,人不見了,隻到大家腳上有了感覺,才知道芳兒又鑽在了桌子下麵。客人之一說,這位小青年倒是好玩,有他在,我們的酒喝得有趣。還有,芳兒突然在桌子底下說,還有,痛快,跟我一起喝酒,痛快。客人問大先生,他老是這樣嗎?一喝酒就會醉?哪裏喲,大先生說,芳兒根本沒醉,他是在鬧著玩,朝桌子底下喊,出來,死芳兒。不出來,我不出來,來,來,來,來。又來了,眾人大笑。不會文的,隻會武的,嘿,這話是芳兒自己說的,他鑽在桌子底下,大聲說,隻會武的,不會文的。喂,大先生,芳兒在下麵喊,喂,大先生,在“來,來,來”以後,應該說什麽話?應該說,應該說,大先生說,應該說,很高興。是這樣,芳兒在下麵壓低著腦袋,說,是這樣,來,來,來,很高興,那麽是什麽人高興呢?大家都高興,大家都高興哪。原來是這樣,先說“來”,後麵是“高興”,芳兒的頭稍微抬一抬,就碰到了桌子,他在學狗叫。芳兒的狗叫聲一出來,王托子就在上麵唿引芳兒這條狗,他唿道,來來,來來,出來,出來給你肉吃。“來來”是狗的名字。芳兒聽到外麵有人叫自己,又學狗叫,說,來了以後,就高興,說著,鑽出桌子,用筷子夾菜吃,再喝一口酒。客人之一問大先生,他醉了沒有?老是鑽在桌子下麵。大先生聞芳兒嘴巴裏的酒氣,掰開芳兒上下眼皮,說,還沒完全醉。等大先生放下手,芳兒提筷子想夾肉,一看是自己的筷子,便換了大先生的筷子,替大先生夾了一塊肉,放在大先生碗裏,說,大先生,顧福禮要學手藝,先得去鄉下跑幾年,當年我就是跟著大師傅們跑鄉下的,這樣能學到東西,光在當鋪裏學,學不全的。大先生說,對,芳兒說得對,是應該先跑鄉下,跑幾年,然後再來當鋪裏學本事,王托子,明天你就跟顧福禮說,讓他到城外鄉下去跑,主要是跑鄉下,跟懂行的小廝一起跑。王托子點頭答應,但心裏想,芳兒在使壞,把顧福禮弄出去,自己就少了一個對手。大先生高興地說,你們看,芳兒沒全醉吧?還在想著當鋪裏的事兒,好。王托子心裏罵道,這個小畜生,現在是一肚子壞水,今後要防著他一點。事辦完,芳兒又鑽到桌子底下,並蹲在地上不出聲。隔一會兒,大家聽不到芳兒的聲音了,而且他身子也不動,於是都朝桌子下麵看,一看,桌子下麵流了不少尿液,而芳兒卻睡著了。大家都去推芳兒,推不動,就去拉,把芳兒拉出來,拉出來以後,芳兒仍然沒醒。在桌子底下流著的肯定是尿液,幾個人相互一問,自己沒撒尿,就確定這尿是芳兒撒出來的。幾個人用力抬起芳兒的屁股,芳兒的褲子全濕了,有的地方是撒尿撒濕的,有的地方是被地上的尿液泡濕的。喊芳兒,芳兒醒了,醒了就說,來,來,來,來了以後大家都高興,說完,頭一沉,睡了過去。大先生叫店小二弄幾張長板凳來,長板凳被搭成床,讓芳兒睡在上麵。大先生招唿大家重新入座,繼續喝酒。客人之一說,這小師傅怎麽一喝就醉呢?沒什麽本事麽。哪裏嗬?王托子說,哪裏嗬?這個小師傅的本事大著呢,百十個人打不過他,我說的是打架,真的打起來,百十個人打不過他。大先生搖手,搖的幅度大了,使酒杯裏的酒液潑在了外麵,大先生說,不要說百十個人打不過芳兒,再多一些人也不是芳兒的對手,你看芳兒,手上火苗躥起來,手往四麵撩,被撩到的人紛紛倒地,不是死,就是傷,那真是厲害。客人們不相信,想兩位主人都喝醉了酒,在胡說呢。大先生又說了一句“火烤掌”,接著又請客人舉杯喝酒。大家都在說芳兒,芳兒突然從桌子底下鑽出一個腦袋來,對大家說,添菜,快添菜,菜來了,叫店小二把菜送到我這兒來。嘿,芳兒怎麽又鑽到桌子底下去了?大家都這樣想。王托子問芳兒,送到你那兒去,你的“那兒”在哪兒呢?芳兒指指自己呆著的桌子底下,說,就在這兒,叫店小二把菜送到桌子底下來,說完,又鑽了進去,倒頭呻吟起來。大先生彎腰去聽芳兒呻吟的內容,裏麵好像有“頭疼嗬頭疼嗬”的句子。大先生一雙醉眼俯視桌麵,大約看了兩眼,對,芳兒說得對,是需要添加幾個菜,抬頭,用醉眼找人,找人。客人之一說,大先生,你自己也多喝酒,別勸了我們喝,自己卻不喝,忘了喝,變成了滴酒不沾的一個傻子。大先生說,我在找人。客人之一問,找誰呢?芳兒。芳兒不是在桌子底下睡著嗎?不是,芳兒我剛才找過了,我現在要重新找人。你找誰呢?芳兒要添菜,我找店小二,叫他來添菜。店小二就站在不遠處,大先生怎麽會看不見呢?客人之一說,大先生怎麽會看不見呢?我看東西,東西都模糊不清,東西都是沒邊的,你們這些人也是沒邊的。大先生,我去把店小二拖了來,讓他來,他來了,你有什麽要求,就跟他說。說什麽說?芳兒要添菜,我有什麽辦法?店小二被喚來。大先生用手指著店堂裏一根很粗的立柱,說,我就添這個菜。店小二順著大先生所指方向,看了半天,沒看見什麽,先生,你要添什麽菜,請你說清楚。大先生說,我要添這個菜,手指著立柱,我要添這個菜,你們去廚房做,做好了,送這兒來。芳兒從桌子底下探出頭來,說,送我這兒來,說完,人又往桌子底下鑽進去。店小二苦笑,輕聲說,喝醉了。大先生大聲說,快去,把這根立柱做成菜,送到這兒來。芳兒再次鑽出桌子,說,送到桌子底下來,說完,鑽進桌子底下,倒頭睡去。王托子對店小二說,你就去弄幾個菜來吧,這兒不夠吃。你們先要點菜,點好了,我再去吩咐廚房做。客人之一說,算了,別要了,就這幾個菜也夠吃了。不,要,要,今天一定要讓你們幾位吃飽,大先生轉身對店小二說,隨你的便,揀好吃的送上來,錢,我有,要讓客人們吃得滿意,這幾句話說得很好,接下來的話就不成樣子了,娘的?起來,大先生罵道,娘的?起來,什麽眼光?看出來的東西都是沒有邊沿的,你們幾個人也沒有邊沿,娘的?起來,一樣東西沒了邊沿,你們看,就這兒,就這兒,這兒的一樣東西,兩樣東西,所有東西,都是沒有邊沿的,娘的?起來,我好久沒去戳彩主兒的?了,你們是不知道,彩主兒的?,它的騷勁有多大,整個夜晚咬住我不放,彩主兒真正是個騷?女人。芳兒又從桌子底下鑽出頭來,說,大先生,你別瞎說彩主兒了,她還是行的,女人都差不多,都是一樣有勁。大先生踢了芳兒頭上一腳,說,你懂個屁,你又沒有與她睡過覺,你不知道她的勁頭有多大。芳兒的腦袋被大先生踢得直往桌子底下縮,芳兒等了一會兒,說,你幹嗎踢我頭?你怎麽知道我不曉得彩主兒的那股騷勁有多大?我知道的。芳兒這話引來大家哄堂大笑。芳兒突然從桌子底下爬出來,抓住客人之一,說,我真知道,我真知道她的那股騷勁有多大。大先生把客人推開,抓住芳兒,高聲說,你媽的,你娘的,你媽的,你娘的,你媽的,你娘的,你媽的,你娘的,娘的?起來,媽的?起來,娘的?起來,媽的?起來。芳兒掙脫大先生的手,笑著說,我再迴到桌子底下去,芳兒一彎腰,又鑽進桌子底下去了,在沒全部鑽進去之前,芳兒說,我不想與她睡覺,是她硬拉著我上床跟她睡覺的。大先生乘芳兒的身子還有一部份露在外麵,起腳踢去,第一腳踢中了,但第二腳卻踢空,踢空就踢空了,但大先生不甘心,再起腳踢去,不想踢過了頭,踢在了桌子腿上,痛得大先生叫喊起來,直罵芳兒。芳兒聽見大先生在外麵直喊痛,鑽在桌子底下不出來,叫其他人低俯身子,聽他說事兒。王托子帶頭俯下身子,客人們也學樣,俯身在四條桌腿之間,聽芳兒說。芳兒一雙眼睛紅得像葡萄,都是被酒害的,芳兒頭低著,不敢直起來,稍一抬頭,就會撞上桌子,你們是不知道,芳兒說,來,來,來,芳兒學著女人腔調,說,來,來,來,彩主兒就是這樣叫我去的,來,來,來,彩主兒叫我上床,然後脫衣服,脫褲子,脫衣服,脫褲子,說過了,說過了,芳兒搖頭,隻敢低著頭說,說過了,說過了,我說過了,不說了,芳兒把別人胃口吊了起來,自己倒不說了,但也不像剛才那樣,低頭睡去,隻發呆似的坐在桌子底下不說話。王托子最希望芳兒能說下去,但大先生就在自己身後站著,雖然他也喝醉了,但還得防著點,所以不敢催芳兒說下去。客人們不是這樣,他們要聽哪,他們都在逼芳兒說。芳兒朝後麵的大先生瞧了一眼,想了想,當然,是用他沉醉的思維來想的,然後說,你們是不知道,彩主兒的騷勁大是大,但隻要男的也厲害,像彩主兒這種騷女人倒是正好,配胃口,你們不能聽大先生說的,他自己不行,反過來倒說人家女人。你真與彩主兒上過床?王托子問。上過床,上過床,彩主兒叫我每隔兩天去陪她睡一迴。去幹嗎?又問。上床,弄她的陰穴兒。怎麽弄?你不會是瞎說的吧?王托子說。芳兒圓睜醉眼,大聲說,你們幹嗎不信我說的話呢?我不騙你們,怎麽弄?你們以為我沒有弄過?我弄過的。你和彩主兒是怎樣弄的呢?客人之一問。又要我說,芳兒顯然有些氣憤,我告訴你們,都一樣,彩主兒每次都一樣,先抱住我,然後再去下麵舔我的?,又是舔,又是吸,我也這樣去對待她,去她下麵舔,隻要舔幾下,彩主兒就要喊了,就要搖頭,接著就來真的了。王托子說,是你在上,還是她在上?輪著騎,我騎她一會兒,她騎我一會兒。時間長不長?王托子問。長,怎麽不長?芳兒伸出三根手指,三次,三次,有時要弄五次,一個晚上要弄三、五次,你們看,厲害不厲害?芳兒,王托子說,芳兒,你是在吹牛吧?大先生站在後麵說,肯定是在吹牛,這個奴才喝醉了酒,亂說的。我沒亂說,被我弄過的女人不止彩主兒一個,雪芽兒我弄過,霜芽兒我弄過,駱花我弄過,黃斤、黃由我也弄過,吉府裏的女人我都弄過,連驢子我也弄過。醉話,肯定是醉話,被彩主兒聽見,是要割舌頭的,還是大先生說得對,現在這兒隻有大先生說的話是對的,隻有大先生不像醉漢。你們吉府是亂交嗬,客人之一說,是亂交嗬,真是該死。王托子說,也對,也不對。大先生抓住王托子衣襟,問,為什麽?事兒肯定有,但不是芳兒做的。大先生立即打了王托子兩記兇狠的耳光,罵道,畜生。王托子大哭起來,說,大先生,我也想把吉府裏的女人都睡一遍,可是我已經老了,我的老?裏流不出白漿兒來了,我現在有的隻是一隻幹癟的?兒,說罷,往地下一蹲,繼續放聲大哭。旁邊的人聽完,都拚命笑起來,大先生也大笑不止。芳兒從桌子底下鑽出來,這次是真的出來了,伸了伸疲倦的兩腿,直了直腰,酸哪,他說,伸腿以後,沿著桌子跑一圈,酸哪,蹲在桌子底下,身子憋著,兜圈子兜到自己坐的椅子後麵,坐了下來,巧了,這時店小二正好把添加的菜端上來,而且菜正好被放在芳兒麵前,芳兒伸筷子,來了一口。喝酒,大先生把王托子拉起來,來,喝酒,別哭了。王托子擦幹眼淚,坐了下來,對大先生說,還是你大先生對我們下人好,不過大先生,我剛才說的都是真心話,我真想把府裏的女人全都睡個遍,我這是心裏話,說著,又哭,但這迴是鼻涕流得比眼淚多,一股股黃色、白色的鼻涕沿著鼻子底下的皮肉往下滴,最後都滴到了吃飯的桌子上。大先生見狀,拿自己的手絹遞給王托子,讓他擦鼻涕。大先生,王托子說,我真是這樣想的,想跟府裏所有女人睡覺,是睡覺嗬,我的女人。好了,好了,擦幹鼻涕,喝酒,大先生說。王托子擦好鼻涕,把手絹還給大先生。給你了,給你了,這是日本手絹。王托子聞聞手絹,把手絹放在自己衣服兜裏。幾個客人也不顧什麽情麵,乘大先生與王托子講話,隻管自己大口喝酒、吃菜。芳兒說,我真沒騙你們,彩主兒真和我睡過覺的。大先生伸手打了芳兒一記耳光,罵道,彩主兒和你睡覺?你也配?芳兒吃了耳光,等於沒吃,說,我不能睡,那麽誰能睡?大先生啪的一聲站起來,拍著胸脯,說,我能睡。王托子說,大先生,你別拍打自己胸脯,會拍壞身子的,要拍就拍大腿。大先生真就拍了自己大腿,說話聲音更大,我,我,我能睡。別,別,王托子說。別,別,別,幾個客人都說。芳兒急喝一杯酒,抹去嘴上掛著的酒液,輕聲說,浪費了,浪費了。別,別,別個屁嗬?不知是誰說的。一隻酒杯飛了起來。誰把酒杯拋起來的?店小二大聲喝道。誰把酒杯跳起來的?怎麽能這麽說話呢?亂說,王托子說,應該這麽說,誰把酒杯飛起來的?也不對,他正在想詞兒,而且想得厲害,想得頭有點痛,看王托子的表情,真是有點痛苦。也不對,客人之一說,不對,不是的,那隻酒杯怎麽會自己飛起來呢?應該這麽說,我想到了,王托子搶著說,應該這麽說。怎麽說?說呀,說了一半,又不說了。王托子想了想,說,應該這麽說,應該……嘿,怎麽又想不起來了?死樣,笨,芳兒說,我來說,誰讓我跟二小姐上床睡覺的?大家都笑,都搖頭。大先生說,你們別笑,這次芳兒倒是說得對,芳兒是跟二小姐睡過覺的,還生了一個孩子。這麽說,芳兒是吉府的姑爺了?嘿,你是姑爺了。王托子突然叫起來,說,我想起來了,應該這麽說,是誰讓酒杯飛起來的?也不對,客人之一說,沒有“是”字的,多了。有“是”的。沒有“是”的。有。沒有。哪裏有嗬?他那句話說得對,跟二小姐睡過覺。大先生,大先生,王托子說,芳兒跟了二小姐,又說自己跟了彩主兒,兩代人他都弄過?騙人。所以說芳兒是喝醉了,大先生說,倒是我,厲害,真厲害,彩主兒、大小姐、二小姐,這幾個女人都與我睡過。我的天哪,芳兒叫道,我的女人你都敢碰?我的天哪,你自己生的女兒都要弄嗬?錯了,錯了。也不知有多少人在說大先生弄錯了,要弄,也不能弄自己的親生女兒。我想起來了,應該這麽說,是誰讓酒杯飛起來的?王托子說。錯了,沒有“是”的。沒有就不通了。店小二在店堂裏跑來跑去,大聲喊道,都瘋了,這些人都瘋了,他跑到桌子邊,隨便拿了一隻酒杯,喝幹了杯子裏的酒,都瘋了,都瘋了,我也要喝酒,也要喝酒,換一隻酒杯喝,一幹而盡。又有一隻酒杯飛上了天。是誰把酒杯飛上天的?錯了,應該說“讓”,是誰讓酒杯飛上了天?是“讓”,是“把”,都可以。可以個?嗬?王托子眼淚、鼻涕一起流下來,手絹被完全擦濕,但這是一塊日本手絹,是大先生送的,這是日本貨,是大先生送的,大先生是漢奸。狗屁,這兒的酒杯怎麽越來越少了?拿酒瓶來,直接喝酒瓶。芳兒和大先生一起拍大腿,他們說的是相同的事情,都說自己跟誰誰誰睡過覺。店小二連喝了十來杯酒,他錢也不付,就喝上了酒,他想著就高興,大聲說,是誰給我喝了這麽多酒?對,這句話說對了,大先生拍一下桌子,這個店小二,也會喝酒。客人之一站到椅子上,把手裏酒杯摔在地上,我們也要和吉府的女人睡覺,我們做成了吉府的大生意,是五十萬銀元的大生意,我們也要和她們睡覺。客人之一坐在下麵椅子上,你說多了,他說,你說多了,我們同吉府隻做成了五個銀元的生意,不過一碼歸一碼,五個銀元的生意也是生意,我們也可以跟吉府裏的女人睡覺的。飯店老板走過來,他見這群人鬧得這樣厲害,心裏發虛,心想,這群醉漢鬧成了這樣,他們還會不會付酒錢呢?老板把店小二拖到自己身邊,想叫他去向這群人收取酒錢,不想店小二兇狠地罵老板,最後還抱住老板親嘴,老板啪的一下抽了店小二一記耳光,罵道,畜生,你也喝醉啦?再狠狠踹他下肢。店小二被老板踢倒在地上,嘿,店小二幹脆就躺在地上不起來,沒一會兒,他在地上睡著了。死人,老板罵了店小二幾句,又叫來其他店員,老板吼道,馬上給我把這群醉漢趕出去,但先得把酒錢收了。店員見到大先生他們,心裏也害怕,他叫了別的店員一起來,幾個店員匯聚在大先生這一桌周圍,準備收取銀元。這時候大先生他們已經鬧得不像話了,桌子上的空酒瓶、空酒杯、空碗盞都被拋向空中,掉在地上,店堂地麵上一片狼藉,人走路都得小心,不然在地上散開的鋒利碎片會把鞋底戳穿。給他們錢,客人之一說,給他們錢。大先生說,誰給?誰給哪?是嗬,誰給錢呢?王托子、芳兒也突然被這個問題鎮住了,芳兒拚命想,誰出錢?誰肯出錢?是嗬,吃了半天,不知道應該由誰來出錢,大先生叫道,你們不出,你們不出,你們不出的話,你們不出的話,你們實在不肯出的話,就由我來出,大先生把身上衣服脫下,往空中一扔,說,錢在衣服兜裏,拿吧。幾個店員把大先生丟下的衣服拿起來,在衣服兜裏翻找,沒有,沒有銀元。大先生叫道,不是有銀票嗎?再翻找,沒有,沒有什麽銀票。不可能,大先生接過店員手裏的衣服,嘿,真沒有,真沒有,先欠著,記帳,明天我讓人送銀元來。老板急了,開口就罵,狗屁,來我這兒吃飯,竟然不帶錢,扣人,等送來錢以後,再放人走。芳兒腦子雖然糊塗,但老板的這幾句話能夠聽懂,他衝到老板麵前,舉一根手指,點老板胸脯,說,我們是吉府的,會少了你的錢?老板全身一震,但還沒反應過來……第一個店員剛才是躺在地上睡覺,現在醒了,他爬起來,走到老板麵前,說,他們是吉府的。老板問,怎麽一迴事?我聽見他們自己說的,他們剛才邊吃邊說,自己是吉府裏的人。老板這才完全反應過來了,對芳兒賠笑臉。芳兒手指著大先生,說,去和我們大先生說。大先生說,明天讓人送錢來,不會賴帳的。不會,不會,吉府是何等珍貴的人家,我們小店巴結都還來不及呢,想不到,真想不到,老板激動得眼光四射,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事。客人之一坐在椅子上手舞足蹈,吼道,我們也要睡吉府裏的女人。老板非常吃驚,跑過來對這位客人說,禁口,禁口,可不敢亂講這話。大先生走到老板身後,推一把老板,推一把客人,笑著,說,你們願意,可以去和吉府裏的女人睡覺,去吧,我帶你們去。老板嚇得連退幾步,心想,真是醉了,連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敢說。客人們都揮手,邊揮手,邊離開椅子,大叫著,走,跟大先生去吉府睡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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