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自己也想再次仔細將棺材查看一番,於是在幾天以後,大先生就帶著彩主兒,還有府裏幾個小廝、丫環,一起來到庫房,觀看既是宋朝的某隻棺木,又是將來彩主兒歸天以後要睡的一副壽材。[.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棺材被擺在庫房最靠裏的那間房子裏,剛進庫房,看不到棺材,一行人都在尋找。知道情況的庫房看守,根本沒給大先生、彩主兒他們指路,可能是看守不知道這幾個人來庫房是為了什麽事。找到了,在那兒,小廝對彩主兒、大先生說。走進那間大房間,彩主兒和大先生都突然對棺材肅然起敬起來。他們兩人敬重棺材的原因不一樣,彩主兒是因為這口棺材是自己亡故後的壽材,大先生是因為棺材是一件文物,而且在吉府所收文物之中,棺材文物隻有一件,獨一份,大先生甚至想,要真是讓這口“仿漢棺”的宋朝棺木做了彩主兒的壽材,這無異於是在犯罪。彩主兒見到棺材,表情有些震驚,她圍繞棺材兜了幾圈,一言不發,到後來幹脆就伸手,去碰棺材外壁,用力重一點,在外壁某些地方,會有細小東西脫落下來。彩主兒一直沒有說話,她在自己未來的睡床前,似乎已經失去了語言表達能力,取而代之的是她在用手上動作和臉部表情來麵對古棺,彩主兒在古棺四周不停地點頭,用手撫摸,在臉上露出驚訝或歡喜的神色。大先生見彩主兒不斷用手去碰棺材外壁,感到心痛,他小心翼翼試著對彩主兒說,彩主兒,你不能老是用手去碰棺材,會把棺材碰壞的,很多細小的外壁沙粒都被你碰得掉落下來了。沙粒?彩主兒問,沙粒?哪來的沙粒?頂多有一些泥土粒從上麵掉落下來。大先生說,既不是沙粒,更不是泥土粒,而是腐爛的木材細屑。肯定是有泥土的,彩主兒說,上麵粘了許多泥土,經風一吹,泥土變幹,所以會掉落泥土細粒兒。大先生隨身帶著放大鏡,他彎下腰去,去地麵尋找掉落的細粒兒,找到後,拿在手裏,用放大鏡細看,然後說,是木屑兒,不是沙土粒兒。彩主兒不起手去摸弄棺材了,她皺眉頭,說,我將來死後就睡在這裏麵?大先生說,彩主兒可以不用這口棺材的,這口棺材的木料都快爛掉了,我們要保護它。彩主兒說,怎麽保護?在外麵刷一層漆,行嗎?不行,大先生說,絕對不行,不能刷漆,古物不能動的,動了就成假貨了。大先生用放大鏡細看棺材外壁,發現棺材腐壞程度還不是很嚴重,可能是因為埋棺材的泥土比較幹爽,木頭不容易腐壞。彩主兒幹脆讓人去端椅子來,椅子一到,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後背靠在椅子背上,頭微仰,從從容容端詳著棺材全身。大先生走了。


    大先生來到自己書房,打開書櫥,找了幾本書,查起資料來,查了幾條,頭腦還不是很清晰。大先生想起了日本文物專家川次郎教授,那個日本人,那個日本鬼子,要是有他在的話,我的疑問就可以得到解釋了。大先生把一本書捧在手上,但他已經不在看書了。他還在想著最近從古墓裏被挖出來的那些文物,想著日本人川次郎。大先生把書一丟,像奔跑似的快步走向放著大量古董的庫房。進庫房,彩主兒和小廝、丫環都已離去。庫房看守陪大先生兜了幾個房間,一串串鑰匙被看守拿著,每進入一個房間,房門被看守打開,大先生進入房間裏查看東西,看守留在門口等著。大先生這次查看,主要對象是從宋朝墳墓裏被取出來的幾件東西,特別是對宋朝龍泉窯瓷器、南宋官窯瓷器和張擇端的畫作看得仔細。看完這些小件,看守鎖上門,兩人再走向那個大件文物:宋朝棺木。在沒走到存放棺木的房間之前,大先生問看守,夜裏值班,庫房這兒有幾個人?看守迴答,四個人。大先生再問,選幾條狗前來值班?看守迴答,有時是三條,有時是四條。大先生說,那麽就是四個人加三、四條狗嘍。看守說,一般是四條狗。大先生說,那麽就是四人四狗嘍。說完這幾句話,正好來到庫裏最大的房間門口,打開房門,大先生沒動身子,不轉眼球,在第一時間裏,大先生就看見了這個被擺放在房間中央的龐然大物,但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原因,大先生此時看見這口棺材,跟前幾次的印象不同,此時看,感覺棺材渾身上下顏色純黑,是那種黑得比較透徹,黑得比較地道,在平時都不容易見到的黑顏色。大先生問看守要了一把椅子,跟彩主兒一樣,這次大先生也要坐在椅子裏看,而且人就釘在了棺材麵前,從很近的地方,用手中放大鏡,將宋朝棺材認真觀察一遍。手中捧著書。什麽?書被擱在了大腿上。什麽?棺材表麵很光潔,光可鑒人。什麽?到了。什麽?有感覺。真是這樣?真是光可鑒人。鑒人就是照人,在棺材外麵散射出束束亮光,把大先生全身都照亮了,主要是幾條邊線,有的在泛出亮光,有的在返照什麽東西。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噢,原來隻是一些想法,沒用的東西,不懂這些文物,不懂了,怎麽辦?要麽想到日本教授,要麽低頭沉思,做幻想狀,這幾下不亂了,這幾下可以聽見他的喘氣聲音了,一點沒亂,書呀書,書不看,資料不研究,看守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他見大先生坐在棺材麵前,神態舉止跟平時大大不同,看錯了?看守慢慢走到大先生身邊,人剛走到,大先生就開始朝他發話,大先生在棺材旁躬著身體,說,你看見沒有,有亮光照在我身上,是從這兒射出來的亮光,他用手指指棺材外表某處,是從這兒射出來的亮光,亮光直接穿入我身體,你看見沒有?看守既沒有看見有亮光在這兒照射,又沒有看見大先生手上有書,但大先生馬上又說,你看見亮光沒有?亮光照著我,照著我手上的書,哪來的書呢?這話一連說了幾遍,前麵兩遍,看守知道是大先生說的,後來幾遍,看守弄不清楚是誰說的,哪裏來的書?還有人在說,看守這次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剛才是看錯了,現在是聽錯了,是聽錯了?是第八遍,是第九遍,看守走到棺材那一麵去,隔著棺材偷聽大先生說話,哪來的光照?哪來的書?什麽?你們這些人,你們這些人,這迴是真的了吧?說話,快說話,看守隔著棺材,在心裏說,在心裏鼓勵大先生,快說,快說,我來了,我來了,哪裏來的光照,哪裏來的書?這迴也是真的,但看守有些糊塗,聽不真切聲音的來源,要麽走出這間房子,要麽再一次走到棺材那一麵去,躲在大先生身後聽他胡說,哪裏來的光照,哪裏來的書?看守剛要走出房門,突然被大先生從後麵拉住,看守迴頭看大先生,大先生嗬大先生,你的一雙眼睛已經變成了棕褐色,從來沒有過,這種眼睛的色彩是從來都沒有過的,大先生反而在嘲笑看守,大先生慢慢推著看守,走出房門,他返身把門關上,說,沒有了,哪裏來的光照,哪裏來的書?大先生恢複了常態,他關照看守把門鎖住,笑著說,這迴可不是鬼魂上身,這迴可不是嗬,哪裏來的光照,哪裏來的書?大先生決定去找川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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