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最後一頓飯一共用了七個銀元,老過身邊隻有五個銀元,其他人拿出了另外兩個銀元。(.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在席間,老過頻頻舉杯,而且每次舉杯,杯子都超過老過自己的頭頂。站長眼睛望著老過高舉起的酒杯,望著從杯子口沿處往下掉落的閃閃發亮的酒液,情不自禁地說,亮,亮,真是亮如燈光。老過對每個人都敬酒,都敬酒。站長看了情報站全體工作人員一眼,忽然“嗬”的叫了一聲,說,都來了,沒留下人在院子裏值班。老過反複將人數點了幾遍,說,站長,應該立即叫一個人迴情報站裏去值班。站長指著最靠近自己身邊的一位同誌,說,你迴去值班吧,說,你在臨走前,可以猛喝幾口酒,多吃幾口菜。說完,站長揀了一塊大排骨給他,讓他就著酒,把大排骨吃掉。值班的人一走,站長身邊的空缺就由老過來填補。等老過在站長身旁椅子上坐下,站長就問老過,老過同誌,你拿了錢,一次又一次請站裏同誌們喝酒,這事做得對不對?大家聽站長問老過這句話,都停了筷子,等老過迴答,因為關於這件事兒,大家已經爭論過了好幾次。老過呷一口酒,慢慢咽下,說,我是外圍人員,請大家喝點酒,不算犯錯,隻要不耽誤工作。站長微微點頭,說,如果你不是外圍人員,這樣請同誌們喝酒,算不算對呢?老過說,站長嗬,你別挖苦我了,我哪裏有資格做你們的正式同誌嗬,不能夠,我要是成了情報站的工作人員,我是說,我要是成了你們黨內的人,就不會請大家喝酒了,因為那麽做可能要違反紀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大家都笑,說,老過說得對。站長從椅子上站起來,說,老過的覺悟不低,不低哪。站長又問老過,若是你被日本人抓住,你會不會說出我們情報站裏的事兒?老過說,說是肯定要說一點的,一點不說,這日本人的刺刀也不答應嗬。站長一驚,說,一點都不能說。大家看老過,看他怎麽迴答。老過連喝兩口酒,說,要說一點的,我不說,那日本人,就是那皇軍,就是那太君,他們是不會放過我的呀。你想對日本人說些什麽?一個諜報人員厲聲問老過。老過斜眼瞧他,說,說一點,就說,我是在情報站裏賣煙草的。這話引來大家哄堂大笑。站長說,老過,你是不是喝醉了?你剛才那話,基本上都對,隻是多了幾個字兒,你要說,我是在城裏賣煙草的。老過想想,對嗬,不能把情報站裏的事兒說給日本人聽。站長在周圍兜了一圈,重新入座,說,老過,你隻能說自己是賣煙草的,其它事兒不能說,至於人麽,別人你不能說,你隻能說出老特工一人,因為他是賣煙草的老板,你也不能叫他“老特工”,應叫他“老特”,日本人聽見“特工”兩字,會特別敏感的。老過說,這倒難了,我有時候叫他“老特”,有時候叫他“老特工”,都叫順了,容易出錯。你不會改過來嗎?站長說。老過說,改,改,但要給我時間,我以後見了老特工,就叫他“老特”,隻是我和老特工現在相處的時間不長,隻有白天一會兒,要我改,時間不夠,這不像在以前,以前我倆晚上也住在一起,日夜相處,時間長,時間一長,要改也容易。老過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菜,繼續說,站長,你要想讓我改得快,就得讓老特工跟我睡一個房間,我日夜見到老特工,日夜有機會叫他“老特”。站長酒已經喝飽,現在他不吃不喝,空坐在椅子上,他說,你和“皮帽”睡一個房間不好嗎?老過看看“皮帽”,說,他隻會看書,在房間裏,他隻會看書,他又不理我。大家開始議論了,最後有人說,老過同誌,你又想和老特工睡一個房間啦?站長帶頭笑,大家跟著笑。“皮帽”和老特工沒笑,老特工還顯得特別尷尬。站長手兒一揚,說,不管怎樣,這是老過請我們吃的最後一頓酒,所以我們要盡情歡鬧,別辜負了老過的好心。大家都喊,鬧,鬧。這一下子,酒的飲用量大大提高,大家一杯接一杯往嘴裏倒酒。


    在情報站值班的那人,一進情報站院子,就去房間裏拖了一把椅子出來,他把椅子放在院子中間,人坐在椅子上,仰望夜空。本來是想把站長的坐椅拖出來的,可惜房門沒被打開。他心裏恨站長,自己本來吃喝正酣,卻被該死的站長叫迴來值班,娘的?起來,就我一個人沒口福,他在心裏痛罵。罵了幾句,迷迷糊糊睡著了。敲門,敲門,在夢中怎麽會有敲門聲出現?不會的,不對的,不理它們,繼續做夢。敲門,敲門,又來到夢中敲門,聲音又沉悶,又輕飄,是從哪個方向傳來了敲門聲?不理它們。是一個人在門外喊,進而是一群人在門外喊,是眾多聲音的轉移,從這兒轉到那兒,這次是他了,這次是他們了,是站長帶著他們在門外敲門,喊話,這個站長,怎麽會帶人進入到自己的夢中來?想起來了,就是這個人,這個站長,他不讓人喝酒,硬讓人迴來值班,不理他。不過,作為一名站長,怎麽會帶著一批人進入到自己的夢中來了呢?他和他們為什麽放著陽光大道不走,卻走入了夢中的黑暗小道?敲門人沒經過自己同意,居然打開了院門,進入了院子,還聽見他們中有人說,這是最後一頓酒了,這是最後一頓酒了。老過,這個老過,這個老過,他今晚酒喝得最多,老過帶著滿身酒味,走過來把自己搖了幾搖,搖完後,聽見老過說,他還不醒。這會兒是站長走過來搖自己,搖,連底下椅子也被搖得晃動起來,聽見站長說,來,大家把他連椅子一起,抬到屋子裏去,在院子裏睡覺會受涼的。人和椅子突然被一股神奇的力量舉起來,慢慢地,人和椅子在空氣中飄行,在雲霧中飄行,自己來到了一個新地方,空氣變得不會流動了,空氣不新鮮了,空間變小了,這麽來感覺這個新地方……這個新地方就是一所房子。聲音沉悶哪,撲嗵一聲,聲音沉悶哪,人和椅子一起往下落,站長,站長,許多人都在喊,站長,站長,許多人都在喊,其中就包括正在值班的那個夢中人。他終於被這幫喝酒歸來的人吵醒了。老過把一包吃的東西放在桌子上,老過對睡眼惺忪的值班人說,吃吧,給你帶迴來的。


    老過丟下東西,跑到院子裏找老特工。他找老特工是為了叫他陪自己去房間裏睡覺。老過找到老特工,拉著他就走。來到房間裏,見“皮帽”已在房裏坐著看書,還在桌子上泡了兩杯茶。老過聽“皮帽”說,茶為你泡好了。老過說,“皮帽”,看在我請你喝酒的份上,今晚你就挪個窩吧,你睡別處去,讓我和老特工在這屋裏睡一個晚上。“皮帽”想,反正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站長也一樣,讓他倆睡,也沒人知道。“皮帽”拿了一本書、一杯茶,走了。在這個晚上,有可能,是說有可能,老過又做了一迴老特工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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