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主兒這次對老過是大大地有了好感,當她聽完老過匯報,連聲說,好,好,精彩,這樣,大先生,大先生,彩主兒叫大先生走到自己身邊,等大先生來到身邊,彩主兒說,你去錢莊取些銀元來,獎給老過他們,彩主兒說,老過獎二十個大洋,其餘人每個獎五個大洋。芳兒這下虧大了,他站在一邊,死命拿眼看老過,看過老過後,又用柔和的眼光看大先生。大先生太明白了,大先生太明白了,大先生不想讓老過占了太多優勢,雖然老過不是漢奸,雖然老過是山裏情報站的人,但也不能讓他太占上風,大先生對彩主兒說,彩主兒,芳兒讓黑皮子他們每月向吉府交納八百個銀元,這可真是芳兒的功勞,我們以前也沒向他交待過,是芳兒臨時決斷,自己想出來的招兒,彩主兒,每月八百大洋,每月八百大洋哪,我的彩主兒,我們吉府有了這樣忠心耿耿、這樣腦筋聰明、這樣武功超群的小廝,我們還怕什麽?要獎勵哪,彩主兒。彩主兒覺得有理,用力拍自己大腿,說,獎,芳兒得銀元十個。彩主兒拍大腿,拍得大腿痛,她轉而去拍桌子,手又痛,還是拍大腿,不過得輕點,輕點,不拍不行嗎?不行,這會兒彩主兒太高興了,不拍就沒法發泄感情,彩主兒突然叫黃由去房裏取棉枕來,棉枕一到,彩主兒立即朝它拍打,嘴裏還說,獎,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老過在那兒暗自發笑,這個瘋女人,瘋勁一來,就沒了人樣,娘的?起來,不會忘了你是怎樣對待我的。老過在心裏罵,嘴上卻揀好聽的說,他對廳堂裏所有人說,我們彩主兒,雖是女人,但氣概卻大,可以和那個女皇帝……老過忘了是誰,說不出女皇帝的名兒,僵在那兒。大先生說,又不行了,又不行了,大家看二先生,說到中國曆史,他又不行了,大先生說,女皇帝叫“武則天”。老過傻笑,問,叫什麽“天”?“武則天”,大先生說。老過說,她真是女皇帝?憑什麽她能當上女皇帝?大家都笑起來,笑聲如大海波濤,在廳堂裏翻滾不停。彩主兒停了拍打,語氣平和地說,女皇帝咱是做不了,但論做女人,咱也不差,咱不光是女人,而且還管著這麽一個大家,不容易的,還有,還有,咱還會做本來應該由大老爺們來做的事兒。大家忙問,哈事兒?彩主兒嗓門放大,說,草書嗬。大家聽罷,又笑又拍手。這會兒紅牆院子裏的這間廳堂,成了整個李唐城裏最為歡樂的一處場所。


    老過得了大功,但他現在主要是在情報站的煙鋪裏工作,所以老過的這次得功,也沒使他在吉府裏取得實際利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迴到情報站,老過連續幾日請同誌們喝酒,所用的錢,都來自於彩主兒的賞賜。


    老是在同誌們身上使錢,這就使情報站裏的工作人員產生了兩種對老過的看法。一種看法認為,老過能做到“禮賢下士”,說老過來自巨富之家,卻沒一點架子,還肯貼錢請同誌們好吃好喝,動機單純,是屬於“善舉”。持另一種看法的人根本不同意“禮賢下士”、“善舉”之類的觀點,他們聚在一起議論,議論到激烈的時候,就會有“狗屁”、“市儈”、“小市民”、“狗狗屁”、“狗狗屁屁”、“狗狗狗屁屁屁”這樣的言詞被說出來,反正氣氛很緊張。


    站長最後也卷入其中。他站在情報站的院子裏,左邊幾個是讚成老過的人,右邊幾個是反對老過的人,站長站在兩排人中間,這兩排人像兩排柳樹,正在迎風倒,或者正在迎風飄,站長站在這兩排柳樹中間,慢步細履,行走得滋滋有味,左邊的人說出讚成老過的話,右邊的人說出反對老過的話,兩邊人不同意思的話像是從兩邊吹來的風,讚成或反對,風或雨,都從兩邊吹過來,情況並不暴烈,並不兇殘,並不是在進行鬥爭,站長突然說,大家抬頭看匾,看匾,匾上有字,有字?是什麽字?站長問大家,站長問左右兩排柳樹,是什麽字?什麽字呀,柳樹們說,是什麽字呀,站長,我們有意見,你作為站長,應該認真聽取,站長說,“步雲瀑”是個什麽意境?反對,讚成,反對,讚成,兩邊的柳樹各說各的,反對,讚成,站長大人,你也應拿出一個看法來,站長說,“步雲瀑”跟我們有沒有關係?柳樹們沒作這個準備,所以都不迴答,站長說,跟老過有沒有關係?柳樹們對這個問題也沒有準備,也不迴答,站長說,老過拿錢請我們吃飯,來了,來了,柳樹們說,來了,來了,大家都在等站長給出答案,站長一個急轉身,走出兩排柳樹中間,就像老過走拳時,跳出場地,跳出圈子,再跳幾下,跳幾下,遠遠地、大大地跳出了與人作對廝打的圈子,站長跳出來,腳剛落地,在兩排柳樹之中就有一棵柳樹出來說話,這是認輸嗬,站長,你這是在認輸嗬,站長腳底站穩,說,嘿,沒任何關係,老過嗬老過,你有錢,不會自己一個人花嗎?幹嗎要到處張揚,到處請人吃飯?老過如此做派,跟一個情報工作者的身份不符,兩排柳樹這會兒已經散了形,變成了分散開來的一頂頂雨傘,有的雨傘已被打開,有的沒被打開,被打開的雨傘都想發表意見,緊閉的雨傘隻想守住陣腳,所以這些緊閉的雨傘雖然也是散開來的,但隱隱約約仍有隊形可以被看到,雨傘靠近站長,是一個整體,是雨落了半夜,現在雨停了,靠近,靠近,一把雨傘說,站長,不管是柳樹,不管是雨傘,你說一聲,是反對老過,還是讚成老過,被偷了,題目被偷了,是偷梁換柱的那種偷,站長說,“步雲瀑”究竟跟我們有什麽關係?站長依次看過去,不知他是在看柳樹呢,還是在看雨傘,他依次看過去,不能說呀,“不能說呀”,這一句話是站長說的,還是柳樹們或雨傘們說的?大家都在想,想自己有沒有說這句話,大家正想著,老過來了,是老過來了,是老過說的,“不能說呀”,是老過說的,改,這事兒得改,得改過來,我來了,老過說,老過是聲形並茂來到大家中間,這事兒得改,改,柳樹被改成了雨傘,這是以前的改法,雨傘被改成了情報站裏的工作人員,這是老過來了以後的改法,全體諜報人員都在院子裏站著,就老過一個人不是諜報人員,站長說,老過同誌,你身邊還有多少錢可供我們喝酒?完了,連站長都在想著老過身上的錢了,完了,連站長都在這樣想了,老過把手一揮,說,走,下館子喝酒去,這是最後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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