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柳肥,西柳肥,一棵棵肥碩的柳樹站滿山坡,柳樹們擠在一起,彼此靠得緊,團結緊密,別的樹木站在柳樹身旁,完全像是缺了神和氣的一根根長條形死木頭死木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漢人眼光獨具,找了這麽一塊地界,專植如此壯觀的柳樹林子,現代人在柳樹林裏穿行,被柳樹的宏大氣魄壓著頭頂,抽著精神,在林中行走,現代人需低頭俯身,像小蟲子一樣往前麵鑽,抬頭看,陽光普照,透過綠葉夾縫,陽光把行人頭頂的發絲、身間衣服和在腳底下作小船遊水樣子的鞋子全都無保留地染成了片狀或大塊大塊各種形狀的正在滴著涼水的綠色物體……不敢多看,不敢大聲說話,不敢多想任何雜亂事務,川次郎坐在車上,慢慢見四周圍密林向左右兩邊退去,心中有了感慨,他想到自己幾年前在大學裏給學生們上課時的情景,此時川次郎真想把西柳肥當作教室,把柳樹林裏所有人當作學生,給他們上一堂生動的關於人類文化發展史的課,他就這樣高高坐在馬車上,馬車緩慢在林子裏行駛,趕車大爺握好馬車行進的方向盤,聽課人跟隨馬車,擁擠在周圍,聽川次郎講課,馬車和人群長時間在密林裏徘徊盤旋,就像一隻隻老鷹在雲霧遮日的高空飛翔,人與車移動,路程雖長,但可用的時間卻十分充足,所有人,所有生命,都在中國漢代人預先規定下的這片區域內活動。川次郎坐著的這輛馬車,眼前西柳肥裏的陰森樹林和在道旁草木間專門候著兔子去捕殺的狼群,這些東西在此時此刻都變成了山穀聖物,都不偏不倚直接命中了川次郎――這個從外國來的文物專家、大學教授的胸膛,使他不敢輕視李唐城及在李唐城周邊散開的遠近鄉村和各處荒野,同時也使他不能小看吉府。


    行到一個地方,大家在風中聞到一股屍體腐爛的味道。馬車越是往前走,腐臭味就越濃,此時的腐臭味如果是洪水,被吸入鼻孔,可以衝垮由人的兩道鼻翼組成的鼻孔堤壩。但當馬車又往前方密林行駛一段路,腐臭味開始減少,大家都有這個感覺,於是問趕車大爺。大爺說,過了,馬車已經過了那堆死屍,再往前,氣味會越來越淡,直到一點都聞不到有臭味飄來。川次郎對大爺說:“您老說這兒的狼盡吃兔子,對不對?那麽樹林裏的死屍從何而來?”大爺手握鞭子,大約在馬背上空晃了三、五下,慢慢說:“是什麽東西死了?是什麽東西在那兒發臭腐爛?這些事情我們都還沒弄清楚,我們沒到那兒去看過。”“可能是某個行人夜裏走路,被老狼圍住,被咬死了?”王托子知道大爺說過,這裏的狼不吃人,所以用試探的口吻問車上別人。大爺立即迴頭看王托子,但沒說什麽。郭托子從旁推一下王托子:“都是食兔狼,吃的是兔子,可能是沒把兔子吃完,剩下的死兔子在那兒發出臭味。”現在死屍氣味真是聞不到了,馬車離得遠了。“是死人味,這種味道,我的以前也聞過。”川次郎剛才就想對大爺說這是死人的腐臭味,剛才隻說了是死屍,現在他直接就說出是人被狼殺死後,發出的屍骨腐爛氣味。“你也不想想,林子裏有這麽多野狼,真要是有人被狼群殺死,人身上的肉根本不夠喂這批狼的,全會被啃光,哪兒來的剩餘人肉來向我們發出這麽重的臭味道?”大爺特別停了車,對川次郎說了這段話。川次郎聽罷,用死眼看著前麵那隻同樣是僵死不動的馬屁股,他想趕車大爺說的也有一定道理。


    馬車剛有了一些啟動的樣子,車上人突然聽見一個熟悉的唿叫聲從後麵樹林中傳來,一陣急跑,喊話人已衝到車後,他一把拉住車上一根木條,跳上了馬車。大家看是芳兒,都感到吃驚,他是什麽時候下的車,大家都不知道。芳兒等氣不喘了,說:“聽你們們議論死屍臭味,爭論得沒個底,也弄不明白事情經過,我幹脆一個人悄悄溜下車,跑到死屍那兒,把事情弄了個明白。不遠的,就在附近。”“是什麽東西,是人,還是動物?”“是狼,是一頭死狼。”芳兒鬆開右手,手心裏粘著幾根細毛:“這是我從死狼身上拔下來的狼毛。”說完,讓人聞他的手。沒有人聞。芳兒自己聞了聞,說:“臭得要命,狼毛怎麽會這麽臭?”“不是狼毛臭,是屍體發了臭,”大爺在前麵說,“你看狼是怎麽死的?芳兒,你仔細看過沒有?”“在狼頭部有個洞眼,很深,洞眼四周流滿了血,毛被血粘住,變得很硬,像是被漿糊糊住了那樣,毛也變得發黑。”大爺聽芳兒描述,頓了頓,有些傷感,說:“明白了,狼是被獵人打死的,槍眼在頭部。狼不襲擊人,而穀裏農民卻經常要向狼開槍,把一隻隻狼打死,打死了,又不取走死狼,”他已不在趕車,讓馬匹自己朝前走,“可惜。這些可惡的農戶,他們並不想吃狼肉,不想吃狼肉嗬。”大爺說到這兒,重又抬起長鞭,淩空將鞭子在馬背上揮得震天響。


    川次郎悶聲不說話。


    郭托子對這些穀裏居民的雜事根本不感興趣,他老是在惦記著自己上衣口袋裏那塊偷著收來的漢代玉璧,想到這塊玉璧,郭托子內心有說不完的喜悅。但在這些人中,這事一點都不能說,被二先生知道了,自己隻得離開吉府當鋪,去別處謀生。


    “慘,慘,這些可惡的狗日的畜生。”趕車大爺還在車上罵,屁股都有點坐不住了。


    漢代玉璧,這是一塊漢代玉璧。郭托子把頭埋在胸前,任憑馬車左右搖晃,用自己的下巴壓著頂著放在衣服口袋裏的古代玉器。上衣口袋,一隻貼著胸脯的口袋。這隻口袋這會兒已成了郭托子在山穀裏的唯一一處天堂。


    風在掀翻每一個坐車人的頭發,馬車行走的速度越來越快。


    川次郎剛有點睡意,被風一吹,睡意全無。


    馬車原來正跑在一條往下坡延伸的路上,棗紅馬,一匹老年公馬,正撒開四蹄,借著從高至低自然下降的衝擊力,向西柳肥落底的邊緣地帶跑去。


    醫生根據大先生所述病況,替大先生的下身疲軟症抓了中藥。醫生是請了一位中醫朗中,才開得了此補氣固本之良藥方的。大先生服用一段時間下來,頗感此藥神奇,自己的兩條腿在吃了藥後,開始時先出現脹痛感覺,後痛感消失,但腿間肌肉卻緊繃得厲害,而且比有痛感的時候繃得更緊,手摸摸,肌*性十足,走路時充滿力量,跑跑跳跳,感到很舒服,大先生沿著府裏小徑跑,在各處高低不等的石塊上縱跳,有時還帶著小廝跑出吉府,跑到離吉府有很長一段路的外麵街上,像運動員一樣,跟在大先生身邊的小廝仗著自己年紀輕,否則根本跟不上大先生去做這項戶外運動。


    醫生再來府裏時,又關照大先生,停了先前吃的藥,改吃現在配的新藥。大先生問醫生,自己吃藥後的一係列反應是好是壞?醫生隻說,自己是學西醫的,中藥用於調理比西醫好,西醫隻能下猛藥治重症,所以要相信中醫,吃中藥,吃中藥裏麵的補藥,這對大先生的病絕對有好處,有些反應,也是良好反應,醫生說,大先生吃過藥後,腿上怎麽會脹痛?腿上為什麽充滿了力量,想四處運動?對於這些,學西醫的醫生都不能夠理解和解說。


    大先生吃了舊藥,有了力量,現在又吃新配來的藥,新藥不是蕩藥,是一粒粒藥丸子,用黃酒吞服,可大先生不喜歡老是吃酒,所以改用茶水吞服。這事後來被開藥方的郎中知道了,他大唿:“敗了,敗了。”是同藥丸子一起下肚的茶水把藥性破壞了。


    醫生又拿了第三種藥來,並且叮囑,不可再用茶水吞服此藥,一定要喝黃酒,不能喝酒,可以減量,用半口黃酒伴藥下肚,而且在吃藥期間,必須停了每日間喝的濃茶,口渴就喝白開水。


    霜芽兒懂事,把醫生的囑咐看成聖旨,每日都在大先生耳畔來迴說幾遍。


    大先生連著半月沒喝茶,嘴裏的滋味越來越苦,非常難熬。吃了醫生第三次送來的藥,大先生感覺身體依然是精力充沛,腿上肌肉經過不斷在外跑動,已經變得發達起來,肌肉微微有些變形,大腿上用了勁,肌肉凸起的凸起,凹陷的凹陷,成波成浪,有立體雕塑的麵貌。


    醫生對此現象真是不解,一點不解,醫生幾乎快要忘了自己也是從事醫務工作的,不懂,中藥怎麽會有此等意外效果?


    當服了第四次新配來的藥,大先生慢慢覺得自己下腹有點發脹,但不是肌肉酸脹的感覺,不光如此,半夜起來,下身常常要堅硬地舉起,舉起來時,撐著短褲,樣子難看不說,也覺得不好受,身體還發熱,有股抑製不住的騷動能量從身體各個細胞裏被傳送出來。


    醫生說,在服藥期間,禁止喝茶,禁止有*。運動呢?可以。寫作呢?當然也可以,沒有任何一種中藥說是要禁了寫作才能服用的。坐書房,長時間坐書房,可以嗎?這倒是要考慮,要分段,坐一段時間,站一段時間,在書房裏坐坐站站,勞逸結合。去當鋪看人收古董行嗎?你們吉府的當鋪隻收古董,不收別的東西?不收,隻收購老物件,收古董,這行嗎?行,這當然是行的,我也想跟您大先生學這門手藝呢。你一個醫生,一個學醫的人,不會對古玩感興趣吧?醫生,你要是真的想弄古董玩,說好了,明天你來,我陪你去當鋪,先從旁看,看人鑒別,看人選東西,醫生你就……明天可以嗎?明天,我差小廝去當鋪,跟當班師傅說,讓他有個準備,或者過幾天,等郭、王兩位師傅從外地收貨迴來,看看他們此行能不能收到好東西,到時我帶你去庫裏看看。醫生開始飛起來了。中藥不懂。現在去學中醫是不可能的。學學玩古董?跟吉府裏的人學做古董生意?這行嗎?大先生夜裏小腹部有緊脹的感覺。說好時間。說定一個時間。是學古董呢,還是去學中醫?中醫不談,中醫太難學了,再說,從來沒聽說過有學了西醫的人再去學中醫的。學古董也是不容易的,大先生說,不容易的,二先生認識一個日本朋友,在那個日本朋友身邊有一個文物專家,他才是搞文物研究的,他是大學裏的教授,他也跟著郭、王兩人去城外收東西了,你可以去跟這個日本教授學習,他收來的東西都是文物大件,是文物中的重器。醫生突然要求大先生打開木櫥,讓他看看木櫥裏的宣傳材料。打開櫥門,用鑰匙開門,是比較保險的,東西放在吉府,我們確實不用擔心,醫生說著,在材料堆裏找出一隻用一片布包著的小皮包,這包沒用鑰匙開,可能包裏的東西並不怎麽重要。醫生從包裏取了一本很薄的本子出來,翻看幾頁,將本子裝在自己內衣口袋中。沒事了。忘記了,沒忘。這事是不能忘記的。醫生取本子時,確實朝大先生看過幾眼,還朝書房門口看著。這事不能忘了。醫生當時把書籍、宣傳單送來吉府,就偷偷將這個本子裹夾在書籍內。重要。這個本子太重要了,是組織上的東西,是組織成員的名單?或者是一本電台密碼本?前一種可能不大,因為如果是組織成員名單,大先生或吉府裏的人都能看懂,不安全,後一種可能比較大,電台密碼,即使讓吉府裏的人看到,也看不出名堂,這種東西,隻有諜報人員才能看懂。是一本電台密碼本?醫生收好本子,再與大先生閑聊幾句,便起身告辭,走了。


    下腹發脹,但下腹發脹的感覺不錯,甚至很舒坦。下腹緊脹,可能不是發病的跡象,而是吃藥後的正常反應。會嗎?不知道。醫生不懂中藥。開藥方的中醫郎中又從不進吉府。不知道。改了吧。什麽?把過去的某些做法改了吧。大先生把醫生送走,立即去了當鋪。是跑著去的。當鋪裏沒了郭托子、王托子和四芳哥兒,冷清了不少。大先生直接去了老過的辦公室,但他人不在。到前麵店堂去找,也不在,問季托子,說二先生已有好幾日沒來鋪裏了,聽說是在南園監督工程的結尾工作。大先生問了問當鋪收購情況,季托子迴說,不行,都黃了。什麽都黃了?沒收到什麽好東西,像外麵街上的落葉,都黃了枯了。大先生見話兒說不下去,便擺擺手,迴了自己的書房。


    川次郎一早起來,覺得精神特別好,沒別人來養馬的圈裏,隻他一人很早就來到馬圈,看棗紅馬與別人家的幾匹馬共用一個圈子,川次郎心想這匹老公馬並不孤獨寂寞。帶上水、幹糧,一行人又坐上馬車準備啟程,小廝也牽著兩頭驢子出來,他已把各人的行裝放在了驢背上,聽得大爺舉鞭,清脆的鞭聲響起,出發,老公馬抬起蹄子,隊伍便出發了。在路上,川次郎還是覺得自己今天精神特別好,勁頭十足,興致高得可以伸手摸到天。他問趕車大爺,:“今天要去哪兒?我們從進穀以來,還沒遇見什麽好的……好的……”日本人嘴裏說不出話來,但心裏卻想,好什麽呢?中國話有時候很難說,意思表達不清。旁人也在想日本教授下麵沒說出來的話應該是些什麽內容。郭托子問川次郎:“是不是說,沒遇見好景致?”“不是這個,我的心裏想說的,不是這個。”停一會兒,川次郎又改口:“可能是這個,是這個‘景致’。”郭托子再問:“是什麽景致呢?”川次郎搖搖頭,說:“我的就是沒弄清楚是什麽景致,好像是古代的景致,古代的好景致。”車上人全笑了起來。古代景致?什麽?話,想說古代的東西,卻說成了這個。“我們今天去看穀裏的老墳頭,中午以前可以趕到。”“老墳頭?”芳兒說,“老墳頭是不是墳墓?”“本地人就這麽叫它的,”大爺對川次郎看著,他隻想跟日本教授談話,經過這幾天接觸下來,大爺覺著這個日本教授真的是十分熱愛中國文物,其熱情程度要遠遠高於郭、王兩位師傅,“在老墳頭那裏有一大片古代墳墓,我小時候隨馬車、驢車去過好幾次,那時候村裏有人家死了人,就到老墳頭旁邊的一處新墳場去下葬埋人,大人們在新墳場裏忙活兒,我同幾個隨行的小孩就去老墳頭玩。在老墳頭裏,在許多古墳旁,都建有墳房,那種墳房全用石頭來砌,半人高,有屋頂屋牆,有的墳房外麵還刻著石頭字。”“什麽叫石頭字?”川次郎這是第一次聽人講,世上還有石頭字這種東西,“什麽叫石頭字?什麽叫墳房?”“石頭字就是在石頭上刻出的字。墳房,半人高,屋瓦屋牆齊全,什麽都有,但在門的地方……”日本教授又問:“什麽叫‘門的地方’?”“門的地方,就是要安裝門的地方,應該安門的地方空著,沒安門,成了一個空洞,小孩能從洞中鑽入墳房,但我沒鑽進去過,鑽洞時不當心,頭會碰上石塊,碰一下,能痛大半天。”“這怎麽會是石頭字呢?就是石刻的字。”芳兒這麽說著,自己笑起來。接著郭、王兩人跟著也笑。川次郎沒笑,日本人做事認真,不喜歡和人一起瞎起哄。川次郎朝前麵挪了挪屁股,使自己更靠前,可以離趕車大爺近一點。“大爺的,你的認識那些石房?去那兒的路,你的都認識,都去過?”大爺迴說:“不是石房,是墳房,但墳房都用石頭來砌。”“路的你認識,認識認識的?”“認識的。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走呀走,馬車在前,驢子在後,走著走著,前麵的樹林變得密集起來,而且樹林經過人工分割,分了幾條石道出來,道上的石板都長著厚實的苔蘚,在特別濃厚處,苔蘚發黑,像厚厚的地毯鋪在石板道上的石頭縫隙間。


    這時郭托子似乎乘人不注意,突然說:“都是北齊的一些墳墓。”“哪裏嗬,說北齊,地方也不對。”這是王托子在迴答郭托子,其實是想與他爭論。“搬來的,搬來的。”郭、王兩人開始就墳墓的年代問題展開討論,剛才是郭托子在說。王托子說:“從什麽地方搬來?老墳頭這地方,我以前跟人去過多次,他們那些人去挖墳,我跟著他們去收貨。老墳頭是一大片古代墓區,我見過裏麵幾座墳墓,墓碑上麵都明明白白刻著墳墓建造的朝代。”郭托子說:“我去得不會比你少。你說是什麽朝代的?”“多了去了。”“是多,都是什麽朝代?”“我看見的墳都是齊的,在北齊之前,是齊朝。”川次郎插話:“南北朝那段曆史比較亂,一般人都搞不清楚。”說完,朝郭托子看看。郭托子見王托子在日本人麵前嘲笑自己,心中惱火,但一想,管它呢,自己反正已得了一塊漢代玉璧,但話兒還可以說說的:“你的是南朝的齊,我的是北齊,北朝。搬來的,都是從別處搬到這兒來的。真是北齊的墳頭兒。”芳兒用小手指著郭托子,說:“你的什麽?他的什麽?”郭托子說:“什麽‘什麽’?”“你剛才說,‘你的是南朝的齊,我的是北齊’,這‘你的’和‘我的’指的是什麽?”“墳嗬。”芳兒笑著說:“是你們兩人的墳墓,我們要去看你們兩人的墳墓了。”郭托子、王托子一起用手拍芳兒的頭。川次郎很慢地說:“齊被滅了的時候,北齊還沒建立呢。”“什麽年代?”郭托子問教授,“齊是什麽年代?北齊是什麽年代?”“齊,公元479年至公元502年。北齊,公元550年至公元577年。”“準,”趕車大爺說,“教授說的肯定準確,沒地方是錯的,跟我認路趕車一樣對頭。”郭托子和王托子這下不敢接話了,他們沒想到這個日本人對中國的文化、曆史了解得如此清楚。


    到了古墳頭,大家一起下車,包括趕車大爺,他也下車,並很快把馬車歇好,跟著大夥一起下了古代墳場。


    隨著大家在古墳頭各處查看,發現這兒不光有齊和北齊的土墳頭,連北魏、梁、東魏、北周等朝的土墳頭都有。而其中北齊最多。都是搬來的。這是一個新觀點。根本就不在同一個地方。這是舊觀點。郭、王兩人都有依據。因此他倆都有道理。川次郎素來景仰的漢代石碑沒有被找到。但到不久以後,川次郎還是找到了一塊漢碑,但不是在這兒。南北朝時期,中國不統一,分成幾個小朝廷,可是在麥積穀裏,在這片老墳頭墳場裏麵,南北朝各個時期、各個地方的死亡者怎麽都會往這裏聚集過來?川次郎說,我要在這裏呆很長一段時間,來對此現象進行考證、研究。郭托子說,別在這事上多浪費時間,反正原本不在一個區域裏的墳墓……都是可以被搬到同一處地方來的,死人的墳墓是可以被搬遷的,長途搬遷,這事不用研究了。王托子也認可了郭托子的“古墳搬遷論”。人先死,入葬多年,然後起墳,搬遷,入穀裏來重新下葬。為什麽?因為此地外人輕易進不來,是世外桃源。這是最後的結論。因為此處是世外桃源,仙境似的一個地兒。趕車大爺說。在老墳頭,麵對這麽多古墓,川次郎不忍離去,這些古代墳墓都在唐朝以前,又如此出人意料集中於一地,這在川次郎的個人考古經曆中,是第一次遇見。


    在坐馬車迴城的路上,川次郎開始在心中籌劃一個非常詳細具體的來老墳頭進行考古研究的計劃。


    迴到城裏之前,一行人途經一座小山村,聽當地山民說,幾天前日本人的軍隊在村子附近燒殺搶掠,驚動了山裏的抗日武裝,聽說是毅司令親自帶了一隊人馬將日軍包圍,仗打了整整一夜,但日軍根本沒有退去的意思,到早晨,日本軍隊發現周圍的抗日隊伍早已沒了蹤影,日軍又開始對附近百姓進行殺擄,就在向晚時分,這夥日軍又陷入了毅司令的重重包圍之中,這次包圍戰,打了一天一夜,日軍有八、九百人,損失過半,等天色變暗,日軍便乘著黑夜突圍,一路退,一路打,離城不遠,才甩掉毅司令的隊伍。


    村民隻知道山裏毅司令與日軍交戰的經過,郭、王等人迴到城裏後,又聽了不少關於此次戰役的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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