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離開小佛房,二先生將房門鎖了,到明日早晨才會差人把小佛房的門打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早上吉府有人要在小佛房裏默誦經文,而那些經文也是幾個雲遊來此的和尚陸續留下來的,都是些老經文,不僅紙兒脆,易破,而且還有幾處紙麵被蟲蛀過,平日裏看經時,吉府人都很小心,看一段,在心中熟記一段,所以府裏有幾個人能將不少經文背誦下來,那些能背經文的人來小佛房拜佛像,便無需手捧經文,照本宣讀,他們可以低頭在心裏默誦,隻是遇著彩主兒來小佛房,這些人便隻能出聲念經文,不然彩主兒會說他們禮佛不認真,口中無聲,心裏不定在想別的什麽事兒呢。


    二先生鎖好門,離了小佛房,來到院子前麵的店鋪裏。這是一家當鋪,專事收購各類古器舊物,所收東西都要有年紀,自從吉府開了此當鋪,賺了不少錢,得了無數好東西不說,當鋪的名聲也因此遠播各方,連許多長年在中國逗留的黃發外國佬也經常要光顧吉府當鋪,希望能在當鋪裏淘到好東西。二先生依照彩主兒吩咐,主管當鋪事務。如果得了大錢,便要將錢存放在吉府開設的錢莊內,但有時也會將錢存放在城裏其它錢莊,可這隻是偶然做做,一般是要與人做生意,同人有了協議,才會這麽做,這是一,第二,如果當鋪收到了很貴重的物件,決定收藏,不賣予人換錢,那麽這些東西會從當鋪裏分流出去,進入吉府內庫,由掌庫人保管,跟二先生半點無涉。吉府錢莊主管和內庫主管為同一人,這人就是大先生。所以二先生隻是在做著前沿工作,真正的後手事務盡由大先生掌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而大先生必須聽命於彩主兒,大先生燕巨大的形象再如何高大,遇著彩主兒也是癟三一個,像一隻沒氣兒的可憐小狗,進入了死境。


    二先生過下田在當鋪裏自己辦公的地方坐了一會兒,見沒人來,就去木櫥內取了一瓶酒,呷了數口,覺著精神倍增。酒對老過來說,可是最好的東西了,日間打理當鋪事務,晚間保證睡眠充足,都靠了此物,自己的一生都離不開此物。老過正在想酒的諸多好處時,聽得前麵店堂中嘈雜聲突起,幾個聲音熟悉,是店內夥計的,而更多的是陌生人的聲音。其中一個女的出聲特別刺耳。後來有一串腳步聲傳來,而且越來越近,直衝著自己所呆的房間而來。老過知道可能是前麵擋不住了,夥計中有人來向自己求助,出門去,看看是什麽情景。


    老過剛轉過房門外窄廊,便見小廝四芳哥兒正埋頭藏胸朝自己這邊急匆匆走來。老過一把抓住四芳哥兒的肩膀,等他說話。四芳哥兒收住前衝的身子,咽了一口口水,等脖子間那塊圓骨頭滑迴原處,才說:“快去認認,那是一件銅器呢,還是一件金器,當貨的老婆子硬說是金器,旁邊人有說是老銅器的,有說是老金器的。”“那麽依你們看呢?”“隻遠遠瞧了一眼,老婆子就將東西放進兜裏,不讓瞧了。”“她在外麵喊得這麽響亮,老婆子到底想不想抵押呢?”“她說要抵押的。”“那麽四大托子看了沒有?”“季托子看了。”“別的呢?”“沒趕上看,東西被老婆子藏進兜裏了。”說著,兩人來到店堂上。眾人還在高低不等地爭論著。“是銅的,都見綠色了,還能不是銅的?”有人馬上起來反駁:“是銅個屁,我們都沒見到綠色,從東西上麵射出來的是金子的光,十分刺眼。”又有人反對:“整個兒是一銅製器物,有些年紀了,像是魚化龍。”“哪裏是什麽魚化龍呢?是摩羯造型,從印度來的。”“什麽印度不印度的?就是魚化龍,像是唐代的東西。”“又胡扯了,瞧她那副樣子,能拿出大唐的東西來?”老婆子一聽這話,轉身要走。季托子立即擺手,說:“老婆婆別走,您得再把東西拿出來讓我們瞧瞧。”


    這時老過走到老婆子身邊,也勸她將東西拿出來,放到櫃台上,讓季托子細看一下。


    馮托子掀起門簾,從櫃台裏麵走到櫃台外麵的店堂中,他叫過二先生,便幫著老婆子把東西取出來,放在櫃台中央。季、馮兩托子戴著眼鏡,看了一會兒,又取下眼鏡,各用一麵放大鏡看。季托子的放大鏡就被掛在胸前,而馮托子沒掛的習慣,他的放大鏡被放在了衣服兜裏。“有銅有金,合成的,”季托子說,“銅鎦金,魚化龍,至於朝代,還要仔細捉摸。”“別晃,讓我瞧。”馮托子對季托子提出了要求。後來知道,這其實是一個暗號。“別再看了,是魚化龍,鎦金的,用銅打底。隻是朝代不明確。”季托子對馮托子說。馮托子來迴看了許多遍,然後收好放大鏡,直起腰,尋到眼鏡,戴好,轉過身,對二先生說:“是魚化龍,但魚的臉部含有摩羯麵貌,確實是受了印度人的影響,年代麽,我認它是清乾龍時期的東西,是乾龍朝仿唐朝,因為唐朝的東西製作粗糙,乾龍時期做功細,這件東西做得很細,在當時它應該是一隻壺,盛酒用的。”一聽是件酒壺,老過全身便似來了一股邪勁,也不問什麽,起手就去抓那東西。老婆子走上來,往櫃台前擠,正擠著,老過已經將魚化龍握在手裏。他側過臉對老婆子說:“你幹嗎盯著我看,這東西已經歸我了。”“這位先生說什麽胡話,我還沒說要抵押給你們呢。”“抵押了,已經抵押了,你討個價,就成了。”老過體內邪勁強,說話時得力不少。“我要這個數。”老婆子伸出五根手指,對老過說。接著老婆子又說:“你是什麽人呢,是掌櫃嗎?”“是掌櫃,是我家二先生。”站在櫃台裏的季托子不能讓自己就這麽沒了聲失了影,自己剛才沒說出東西的年紀,被老馮偷搶了一功,吃了虧,起碼從表麵上看是這樣,所以要急忙將二先生介紹給老婆子,以增加自己這會兒的份量。“二先生還是不成,不是大先生。”老婆子看完季托子臉部表情,說了一句。老過心裏被悶了一下,但沒說話。“大先生……我家真有大先生的,你一個外人,怎麽會知道的?”老婆子迴馮托子說:“我哪裏會知曉大先生、二先生的事,這是你們的家事,有二先生,肯定會有大先生,是家裏兩個兄弟吧,是親兄弟吧?”馮、季、過三人全都啞了口。


    四芳哥兒已把魚化龍從二先生手裏拿走,用一塊軟布將它包起來,遞給別的夥計,然後跑到帳房裏,問會計取銀元,帳房也在後麵窄廊內(窄廊走到底,便是過下田辦公喝酒的那個房間)。四芳哥兒取了銀元放在櫃台上,但這事需最後由托子們或二先生來定。


    二先生拿銀元給老婆子。老婆子看看抵押單據,知道抵押期為半年,半年之內若不能贖迴,東西歸當鋪,自己再可補一些銀元。老過等客人走盡了,把季、馮兩人叫到自己辦公室,問:“這個魚化龍真是清仿唐的?”“不是,不是。”兩人都說不是。“給我說清楚。”馮托子眼睛看著二先生,笑笑說:“二爺忘了我倆是幹什麽出身的?我們當年四人,在文物市場上聯手做生意,那時候做事,在我們之中先有人出來做托,讓人鑽套子……四大托子嗬,二爺,清楚了吧?”“你們剛才在店堂中又做了一迴?”“又做了一迴,”季托子接口,“真是又做了一迴。二爺,這件魚化龍正兒八經是唐朝的東西,有印度佛教裏的摩羯相貌在上麵,銅鎦金,是難得的好物件,要想法子留在府裏。”“等過了當期,東西歸了當鋪,你們不許跟大先生講,這是一隻酒壺,對吧?”兩人都說不錯,對的。“那就不入內庫了,入了內庫,我便沒了份,這可是一隻古代人用的酒壺,我要用它來喝酒。”這可使不得,二先生,這麽寶貝似的一件東西,可不敢用來盛酒,這麽做會把壺兒腐蝕掉的。兩位托子勸老過。“不盛酒也成,放在我這兒,不與府裏說。”大先生查到了,怎麽辦?兩位托子擔心。“先不說,待我抽空跟彩主兒說,讓她出麵,把東西放在我這兒。”不說不說,反正出事了,也不能怨我們四個人。“你們四個人,是四個蒙人錢財的壞蛋,我有多麽喜歡你們,設套,讓人來鑽,是托子,馮托子,王托子,郭托子……”“還有我,季托子。”二先生笑了起來。但他馬上收住笑容,在心裏想:“這四個狡猾的老家夥,將來會不會也裝個套子,讓我,讓吉府裏的人去鑽?還有,要快跟彩主兒說這事兒,若讓燕巨大那個死坯子先知道了,就不好辦了。事成後,要對四個老托子重獎一次,每人可得十個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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