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一天,周森早早的就在凡家門口等著了。凡文知出門的時候還小小的奇怪了一下,四下張望一番,真的沒見到周家的人。


    “周桃花她們呢?”


    “她們去學校了。”


    這周家人就這麽放心讓周森一個人出來?就不怕人跑了?不過轉念一想,永安鎮四麵環山,唯一一條通往外麵的公路還是坑坑窪窪,光坐車就要四個小時才能到縣城。就周森這小身板,想要跑出去,那真的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幼兒園的小朋友總是天真而直接,看到周森,大家都異口同聲的叫:“野孩子!周家的野孩子。”


    周森傻傻的,就站著,也不吭聲,也不反駁。老師讓他做什麽就做什麽,對於別人的取笑仿佛沒聽見似地。凡文知沒有出麵幹涉,他想看看周森到底會怎麽處理,是無動於衷還是獨自哭泣。


    其實這種事情凡文知也遇到過,剛來的時候,別人都叫他小瞎子,小啞巴。凡文知采取的措施就是武力鎮壓,到現在誰也不敢這麽喊凡文知了,不管是當麵還是背後。


    中午迴家吃飯的時候,周森青白著一張臉,慢騰騰的走著。凡文知走在前麵,兩人都沒有說話。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凡文知迴過頭,“周森,你會打架嗎?”


    周森愣了一下,搖頭。


    “那你會什麽?”


    周森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沒說,整個人似乎都被打擊傻了。


    凡文知卻一點都不客氣,繼續說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你還是像今天上午一樣,所有人都會覺得你是個軟蛋,好欺負。到後麵,欺負你的人隻會越來越多。即便老師一開始同情你,會幫你幾次,但是時間一長,老師也會厭煩。也會嫌棄你太軟弱。別人被欺負了,還知道哭一哭。你了,連哭都不會。你說說看,就你這樣子,不欺負你欺負誰!”話說完,凡文知也不管周森聽沒聽明白,轉身就迴家了。


    下午的時候,別人依舊欺負周森,甚至有點變本加厲的趨勢。凡文知依舊冷冷的看著,而周森則跟上午一樣,無動於衷,似乎別人欺負的不是他。凡文知搖搖頭,有點遺憾,如果周森始終就這副樣子,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以後離他遠一點就好。反正他可不想和一個軟蛋包在一起。


    可是兩個星期後發生的事情,讓凡文知徹底改變了對周森的看法。那天是星期四,大班的胖子帶著幾個小弟把中班的黑炭頭以及他的小弟給打了。兩邊可以說是兩敗俱傷,胖子的鼻子被打出血,而黑炭頭的膝蓋破了,衣服也被扯爛了。至於其他小蝦小魚的,也沒幾個像樣的。而這場架的幕後黑手就是周森。


    周森具體怎麽做到的,凡文知不清楚。在這期間,凡文知除了允許周森上下學的時候跟在他後麵外,就沒跟他說一句話。但是凡文知也知道周森跟平時還是有點不一樣了。周森私下裏肯定對胖子和黑炭頭說了些什麽。內容不知道,主題肯定是挑撥離間之類的。而胖子和黑炭頭一直是欺負周森最狠的兩夥人。結果被周森小小的挑撥離間,就把這被欺負的仇給報了。


    凡文知走在前麵,周森依舊跟在後麵。凡文知突然迴過頭,拉著周森就往鎮子外麵跑。


    “周森,好樣的。”


    周森傻笑,“凡文知,你怎麽知道是我做的。”


    “除了你還有誰?幼兒園裏除了你和我,還有誰有這個本事讓死胖子和黑炭頭兩夥人打一架。我沒出手,那就隻有你了。沒想到你還是挺厲害的嘛。之前我誤會你了。”凡文知把書包墊在地上,自己坐下來,衝周森喊道:“你也坐下來吧。”


    周森很開心,看他樣子不是因為報仇而開心,而是因為得到凡文知的認可而開心。不過他還是搖搖頭,“書包髒了,迴去她們會罵的。”


    一提起周家那些人,凡文知也是無語,“你媽她們也真是的……”真是極品的一家人。


    “她不是我媽。”周森很小聲的說道。


    凡文知很驚訝的看著他,過了好一會才小心翼翼的問他,“周森,你還記得你以前的事情嗎?我是說你你還記得你以前在哪裏生活嗎?”


    不知道是那句話觸動了周森,眼淚突然就流了下來,“我不記得了。”過了一會又說道:“我上一個爸爸媽媽原本對我很好的,可是她們有了弟弟後,就不要我了。”周森想到以前的生活,難過的哇的一聲就哭出聲來。


    麵對這種事情,凡文知也傻眼了。此時說什麽都顯得蒼白無力,隻能陪著周森,讓他痛痛快快的哭出來。


    “我們迴去吧,太晚了,不好。”周森擦幹眼淚,提起書包,低著頭走在前麵。


    凡文知跟在後麵,很煩躁。究竟有什麽不好的,他和周森自然是心知肚明。可是看看前麵單薄的小身影,凡文知第一次覺得周家真是在犯罪。


    晚上起夜的時候,凡文知迷迷糊糊的。不過隔壁的哭泣聲還是很清晰的傳到他的耳朵裏,仔細一聽,那是周森的聲音。凡文知猶豫了一會,悄悄的下樓,又悄悄的搬了梯子放在牆上。爬上牆頭,四麵看了一圈,才在牆邊看到了周森。周森沒有穿外套,隻穿了件毛衣站在牆角,全身凍得直發抖,可是卻沒有想過要迴屋子裏。看到這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周森肯定又是被金秀給打了,這會是在這裏罰站了。


    周森吸吸鼻子,還是止不住鼻涕流下來。身體太冷,周森死命的跺腳,可是初春的夜晚真的很冷,又沒穿外套,隻怕這會已經凍出病來了。


    “喂,喂,周森。”凡文知壓低聲音叫道。奈何隔得太遠,周森愣是沒聽見。


    此時屋子裏麵有聲音響起,就聽見金秀罵罵咧咧的,“周桃花,你出去看一下,喊他進來睡覺了。一會著涼了,還要老娘出錢給他看病。”


    “我不去。”周桃花不耐煩的說:“外頭那麽冷,我才不要出去。”


    “你去不去?”金秀的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


    周桃花也提高了音量,大聲說道:“你煩不煩嘛,一天到晚沒得事就打他,把他打出病來你就高興了。這會又叫我去喊他,你自己不會去。”


    “周桃花,我是你媽,你就是這樣子對你媽說話的。”


    “沒有你這樣子做媽的。”周桃花小聲的抱怨。


    “你說什麽,再給我說一遍。”


    “你好煩啊!好了,好了,我去叫他。”周桃花很不耐煩的披上衣服,打開堂屋的門,就站在屋簷下,衝周森叫道:“周森,快點迴來睡覺了,沒事了。”


    周森一步一步的走迴家,鼻涕橫流,又沒擦的東西。被周桃花看見後,嫌棄的丟了張毛巾給他,“快點擦一下,髒死了。”


    周森拿起毛巾,狠狠的擦幹淨鼻子,這才進了屋。


    看到周森進屋,凡文知也下了牆頭,這才覺得全身發冷。周森不知道在院子裏站了多久,也沒見他吭過一聲。就連哭的聲音,也跟小貓似地,估計也是怕金秀她們聽見。


    第二天上學的時候,兩個人並排走在一起,凡文知頻頻的看向周森。周森迴過頭,又看看自己的身上,“凡文知,我身上是不是哪裏髒了。”


    “沒有。”


    周森鬆口氣,“這件新衣服還是我爸給我買的,要是弄髒了,她們肯定會說的。”


    “周森,昨天你是不是挨打了。”


    周森低頭,好一會才說:“你聽見了嗎?”


    “是不是昨天我們迴去得太晚,她們才打你的。對不起,周森。”


    “沒有,跟你沒關係。”周森搖頭,“昨天不管怎麽樣,她也會打我的。”


    “為什麽?”凡文知實在很難理解金秀的行為。


    “周荷花昨天從學校迴來了,說是不想讀書,要出去打工。”


    “周荷花不是在讀高中嗎,怎麽跑迴來了。”


    周森猶豫了一會,才說,“具體的我也不知道,聽說好像是周荷花成績不好,反正考不上大學,幹脆去打工好了。昨天她們吵得挺兇的,後來的我也不清楚。”


    凡文知倒是不知道還有這麽迴事。雖然他耳力驚人,但是如果什麽聲音都聽,無所控製的話,那誰也受不了。因此他都會主動的屏蔽很多聲音。要不是昨晚起夜,他也不會知道周森又挨打了。


    至於周荷花,如果沒記錯的話現在該是在讀高一。還記得當初為了去讀高中,要死要活的,還跑到城裏找他爸要錢。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這才多久就說不讀了。估計是發生了什麽事,或是受了什麽刺激。也難怪金秀氣得不行。


    對於這家子的事情,凡文知插不上手,隻好對周森說道:“下午迴去的時候,要是有什麽不對勁,你就到我家裏來吧。我讓我爸出麵,應該沒事的。”


    “謝謝你。”周森抬頭,朝凡文知露出一個笑臉,又很快的消失。


    “你也別氣餒,等你年齡大了,很多事情都可以做了。”


    “凡文知,下半年就要讀小學了,到時候我們還一起好不好。”周森臉色平靜,可是眼裏卻蘊含希望,還有點忐忑。


    凡文知露齒一笑,“沒問題,報名的時候我們讓老師把我們分到一個班。”


    “可以嗎?”


    “當然。”


    周森開心的笑了起來。凡文知看著那個笑容,覺得自己挺傻的,越活越迴去了。跟著小孩子呆久了,貌似自己的心智也變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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