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p備案號:湘b2-20100081-3互聯網出版資質證:新出網證(湘)字11號網絡文化經營許可證:文網文[2010]128號


    終究,許相夢猜中了一切卻沒有能力控製一切的發展方向,她始終隻是一個凡人,世間的生死命定,她隻能眼觀而插手無用。


    三件命案,縱使許相夢抓捕了兇手歸案,幫戴子卓洗脫了冤屈,但這事她卻無法用來吹噓自己的本事,反而悲歎。三條人命,盡管他們多多少少,大大小小有錯,但他們的死,卻是最殘酷的命運。


    一場公開審訊,兇手對罪行供認不諱,坦白所有犯案經過,承認她就是施玲玲,既為複仇而來,便不求活著脫身。


    審訊結束,施玲玲被押返牢房。


    “他們都該死,我恨了他們五年,現在就算我殺了他們,也無法解我心頭之恨。”


    施玲玲每個“恨”字中所飽含的都是苦悲,許相夢默默在心頭為她抹了一把眼淚,許相夢從來都認為自己此生不幸,但她終究開始明白,人各有不幸,隻是彼此不一。


    許相夢不禁設身處地,將自己的意識帶進施玲玲的生活,麵對那樣無情無義的禽獸父親,見錢眼開的老鴇,仗著錢財欺人的魯員外,她會如何選擇,不甘仍受之或是奮起而反抗?如果她像施玲玲一樣對幾人恨之入骨,她又該做何抉擇,默默忍恨還是殺之後快?


    許相夢無法做出任何選擇和抉擇,她終究不是施玲玲,隻是經過她的故事,以知縣大人的身份製裁她,又以許相夢的身份悲歎她的遭遇。


    幾日後,天空又飄落雪花,更勝那夜紛繁。知府派來人將施玲玲和認罪狀帶走,許相夢雖說可憐施玲玲的不長一生悲慘太多,但她無能為力。


    空蕩蕩的大堂前庭,許相夢伸手觸到雪花冰涼,今日的大雪,注定會淹沒明日的一切。


    高涯縣東北衡都內,一切早已掩埋在一片白雪之下。央宸獨立高閣,這個冬日對他而言,漫長更勝十年。


    大雪紛紛揚揚數日,終於消停。一日陽光,照得世間柔和溫暖。


    許相夢薅起斑斑殘雪,在院中石桌上堆起小雪人,兩個小巧雪人,緊緊相倚,兩手相牽,白雪不化,此景不變。


    “雪人夜師爺,你可要好好聽雪大人的話,不然就把你扔進水缸化成水!”許相夢指著其中一個雪人,故意說得很兇。


    許相夢觸碰玩弄著小雪人,竟沒察覺身後夜央走進來,夜央站在許相夢身後,看著她手邊的兩個小雪人,突然開口,問道:“這兩個雪人是大人和我嗎?”


    沒意識到身後有人的許相夢被夜央這一出聲狠狠嚇了一跳,她猛地一顫一頓,轉頭一臉怨氣地盯著夜央,說道:“夜師爺你以後走路能不能出點聲。”


    “我,盡量。”夜央迴道。


    許相夢轉過去繼續玩著小雪人,對這兩個小玩意兒是愛不釋手。夜央繞到許相夢身邊坐下,不由得伸手去觸碰小雪人。


    “怎麽樣夜師爺,我做的不錯吧?”許相夢得意道。


    “大人是希望你我二人能夠像這兩個雪人一般執手不分離嗎?”夜央道。


    “誰說這個雪人是夜師爺和我了!”


    許相夢嘴上否認著,心裏卻甜滋滋的,和夜央執手不分離,那自然是她此生最美的願望了。許相夢稍稍低眸注視眼前的兩個小雪人,抬眼又見夜央,她的指頭爬過石桌麵,撩過夜央一根手指,進而抓住他整隻手掌。


    “夜師爺,我可是賴上你了,絕對不會放過你的!”許相夢稍帶刁蠻的傲氣說道。


    “我也不會放開大人的。”


    夜央將許相夢發涼的手掌緊緊護在兩掌心之間,他掌心的溫暖便是他心頭的愛意,所給的嗬護,最小也最暖心。


    “大人,我們什麽時候去一趟你的老家?”


    “真的要去?我家裏都沒人了,隻有一間小破空屋。”許相夢目光裏略有猶疑,但又一想,迴道:“去也行,反正閑著沒事,就當出去遊玩了!”


    許相夢淡淡一笑,笑容裏融化的思緒卻驀地微涼,她能幻想她老爹的一方墳墓,或許已是雜草叢生,墓碑不見。


    許相夢和夜央找了一個外出的理由驅車離開縣衙,金勁和成牆站立縣衙門前,成牆的目光略帶不舍,金勁則是一臉故作平淡。直到馬車奔走不見,金勁乍一下跳喊起來,道:“太好了,大人不在我又可以自由一段時間了!”


    成牆漠然一個眼神朝欣喜失常的金勁瞥去,略帶鄙夷之光,說道:“金勁,你就這麽不喜歡大人嗎?”


    “我一個純爺們,幹嘛喜歡男人呀,而且大人不是夜師爺的人嘛!”金勁說得一副決斷神情。


    “金勁你又胡亂說大人的壞話。”成牆為許相夢抱起不平來。


    “我可沒說。”金勁又一副得意沒人管的表情。


    月光村,許相夢和夜央到時確實陽光明媚,冬日鮮有的溫暖,村中小孩在各家屋院之間嬉笑玩鬧,見有陌生來,或躲進了家中,或趴著籬笆門偷望。


    “大人小時候,是不是也像他們一樣和同齡小孩玩鬧得十分開心呢?”夜央笑問。


    “我,我從小就跟我爹四處奔波,去過很多地方,也認識了很多人,但是很多地方,很多人都已經不記得了。”許相夢微歎道。


    二人一路走著聊著,許相夢說起她以往的事,所有醜事壞事如今想起都是笑話,許相夢笑著迴憶。夜央也因此一步一步了解許相夢更多的過去,同時他也羨慕許相夢的無所畏懼,究竟到哪一天,他自己才能跟許相夢說起被暗藏的,不願啟齒的往昔。


    “夜師爺,我都帶你來我家了,那你什麽時候也帶我迴你家呢?”


    許相夢驀地揚起期待的笑容,一步前邁轉身正對著夜央。許相夢對夜央的過往也是多有幻想,或許他在家中不太受待見,因此才離家出走做了師爺,許相夢更多的猜想夜央所說的大哥,他一定是一個兇巴巴的男人。


    許相夢一句話,夜央麵露猶疑之色,衡都是他迴不去的所謂的家,夜涼郡也非他想去便去之地,原來,他竟是四海無家之人。


    許相夢看出夜央眼中的情緒帶有淡淡憂傷,她驀然心頭泛起淺淺的失落,但她不覺得是夜央不願意帶她迴去,而是夜央有他自己的苦衷。


    “夜師爺,我家就在前麵了,快走吧!”


    許相夢選擇體諒夜央,她一把牽起夜央的手,帶著他往前走,果然如同許相夢所說,一院小破屋,淒淒涼涼,門窗破落。


    “夜師爺,這裏就是我很小的時候住過的屋子。”


    許相夢和夜央牽手進去,空蕩蕩的屋子裏空有塵灰,許相夢一眼便看見那張矮床,床下蔓延出一道水跡之痕,許相夢不禁一笑,想當時,她從這下麵逃出魔爪,才開始了一段轉折的新命運。


    夜央在不大的空蕩屋子裏隨處繞了一圈,他或許能想象許相夢一直以來四海為家的生活,住過無數間破屋破廟,趟過十多個春夏秋冬。


    許相夢在床邊,她不禁俯身去探那個牆洞,外頭照進來的陽光照不清床底下,卻還是讓她看見了邊角處的褶皺一物。


    縱使地上塵灰滿滿,許相夢還是趴了下去,她爬進床底下,許相夢的手抓到那個東西,撲起灰塵無數。許相夢一串狠嗆從床下爬出來,一後腦勺狠撞床緣。


    “啊!”


    許相夢一趴在地,夜央腳步匆匆走來將她扶起,許起身揉揉腦袋,拍去身前的灰塵,手上緊緊攥著一團絹帕。


    “大人沒事往床下爬什麽?”夜央溫柔地責備。


    “什麽沒事,我是看到了這個!”


    許相夢一臉欣喜的笑容盯著夜央,捏著絹帕一角甩開,塵灰飛揚,夜央輕咳一聲,漠然略驚的表情往許相夢看一眼。


    許相夢疑惑夜央的表現,她往手上的帕子一看,乍地目瞪口呆,簡直髒得不忍直視,完全看不出是一條繡跡精美的絹帕。


    許相夢一愣一迴神,猛地一收絹帕塞進懷裏,心裏是說不出的尷尬,又趴地上,又撿髒東西,簡直在夜央麵前大丟臉麵。


    許相夢繼續拍打身上,總覺得身上的灰塵拍不完,二人離開離開屋子,前往許老爹的墳墓。村外一處墓地,月光村中逝去之人皆葬在此處。


    再說起她爹的死,許相夢終於有了悲傷的情緒。


    兩年前的那個冬日是數年來最殘酷的寒冬,許相夢和她爹從遠方某處往月光村迴來,竟遭遇十年大雪,從所未見的冰天雪地。


    許相夢和她爹二人無衣無食,還未到月光村,因著饑寒交迫。她爹便病重而亡。


    “我爹死了之後,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本來我以為自己也要死了,我走在飄揚大雪的街上,摔倒在雪地上,我甚至都感覺到自己魂魄離開身體,看著被凍僵的軀殼緩緩又無力地閉上眼睛……”


    許相夢說起這段過往不幸且幸。


    就在許相夢即將失去知覺那時,她好像看到一個一個英俊瀟灑的男子騎著白馬踏雪而來,他停下馬步,他的出現就像夢境一般美好。那場美夢中,許相夢模模糊糊看見那人解下身上的絨毛披風蓋在自己身上,許相夢得到了溫暖,醒時當真發現自己身上蓋著絨毛披風,白如雪,溫暖無比,在這冬日裏救了她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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