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p備案號:湘b2-20100081-3互聯網出版資質證:新出網證(湘)字11號網絡文化經營許可證:文網文[2010]128號


    漆黑靜夜的另一處,綺夢樓內歌舞酒色,迷離浪人縱情縱欲。而淩水的房內,一盞清燈,完全隔離了外界的喧鬧。


    弱雲扶著窗,站立良久,靜心又不靜心。


    淩水端來了弱雲晚上要服的湯藥,進門見弱雲站在窗前,便擔憂她的病痛,說道:“雲姑娘,你不能這麽站著呀!”


    “站或不站,我的結局都是早已注定,況且身上的痛苦還能掩蓋心上的,何樂而不為呢?”弱雲嘴角輕咧苦笑。


    “姑娘為何而痛苦?夜大哥不是每日都來陪你嗎,難道是因為今天那知縣大人對你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淩水關切追問。


    “大人她人不錯。”弱雲微微一笑,說道:“淩水你把藥放下就去歇息吧。”


    一門一窗,門那頭是繁雜吵鬧世間,窗外頭是怡人靜夜。


    “她又不是我恨的人,亦不是害我至此之人,也非搶我所心愛之人,那個人,早不該活在世上了吧?”


    弱雲雙眼的淩厲目光刺穿一片猩紅血色,穿到多年前的衡都皇宮,春日正盛,春意正濃。


    花草之間,青石板路,夜瑄舉著一隻風箏跑過來,身後緊跟著與她年紀相仿的小丫鬟,二人在一處寬敞空庭上停下。


    “芸兒,我們就在這裏放風箏吧!”


    “是,瑄公主。”


    夜瑄和芸兒二人盡己所能想放飛這個風箏,隻是天公無論如何都不願作美,風箏在她二人手上,或是飛到一半,或是根本起不來。


    “這風箏怎麽飛不起來呀?”夜瑄一臉委屈。


    “瑄公主,不如先歇會兒吧?”芸兒說道。


    大庭一處,滿目蔥綠不見花紅,長亭之內,夜央和央宸二人相對靜坐,謹慎落子。央宸時有輕咳幾聲。


    “大哥,雖然這綠幽庭不栽花種,但畢竟禦花園四處花粉飛揚,不如今日這棋……”夜央說著。


    “二弟還是擔心這棋局吧,這父皇定下的每日一局,你可是連輸十日了,你當真不想反敗為勝嗎?”央宸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表情說道。


    棋子繼續占據棋盤,夜央的目光卻一直往身側瞥去,最終,央宸一子落,終此棋局。


    “今日二弟好像心不在焉似的?”央宸說道。


    “我……”夜央正欲迴答。


    “出來吧。”


    央宸早察覺了亭樓門外躲著的夜瑄和芸兒兩個,被央宸這嚴肅一聲道,夜瑄倒是繃著一張臉走了出來,芸兒扭捏著不太敢現身。


    “宸哥哥,央哥哥。”夜瑄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樣喊道。


    “果然又是你!”央宸說話語氣裏並非責備,隻是他的表情實在嚴肅。


    “我隻是想放風箏玩,但是我跟芸兒……”


    夜瑄迴頭不見芸兒,走到外邊就把她拉了進來。麵對兩位皇子,芸兒著實膽怯,緊緊捏著手上的風箏,竟連行禮都忘了。


    “我跟芸兒怎麽都放不起來這隻風箏。”夜瑄說著話,既像孩童撒嬌的口吻,又不乏伶俐善言之勢。


    湛藍天空,藍白清晰,恍然隱約不見的一根細線,那段放高放飛的風箏在空中自由搖曳,線下那頭控製在站於石板路上的夜央手中。


    央宸靜立一旁,芸兒稍稍站其後,孑然無聲加上悄然無聲。


    “我又找嬤嬤要了個風箏。”夜瑄遠遠跑來,見那風箏放飛上天,更加興奮難以抑製,喊道:“央哥哥好厲害!”


    夜瑄奔走過急,一不留神便絆腳摔倒在地,夜央,央宸,芸兒三人皆急切跑上前,央宸扶起了夜瑄。


    “謝謝宸哥哥。”夜瑄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不哭不鬧。


    “沒摔著吧?”央宸問道。


    “沒有。”夜瑄燦然一笑。


    央宸鬆開緊握夜瑄手臂的雙手,神色從始至終都是淡漠,明明著急的腳步就很誠實,可表情卻從來一成不變。


    “對了,宸哥哥,這個風箏給你放。”夜瑄說著將手上的風箏遞給央宸。


    “你是特地給我去取風箏嗎?”央宸接過夜瑄手上的風箏問道。


    “是也不是,放風箏本來就是兩個人玩的遊戲,我們四個人,就一個風箏實在少了呀!”夜瑄說得一副認真模樣,道:“兩個就夠了,宸哥哥你和芸兒放一個嗎?”


    “芸兒隻是奴婢,不配跟大皇子放風箏!”芸兒十分緊張說道。


    “芸兒你說什麽呢,宸哥哥才不是那樣看不起人的人。”夜瑄說道。


    “你錯了,我是,人本來就生來不平等,更何況在這皇宮裏,皇子公主跟奴婢就是天與地的關係……”央宸說著,夜瑄趕忙打斷他的話,推推他的手臂,小聲說道:“宸哥哥,你別說了。”


    “我一定要說,主子跟仆俾之間又注定是使喚和被使喚的天命,不能同行而站,不可同桌而食,主令必從,主命不違。方才在綠幽亭,你見我與二皇子卻不行禮,你身為瑄公主的貼身侍俾,竟讓她親身操勞去取風箏,就此二事,我就可處你悖逆妄上,侍候不力之罪。”


    “大皇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芸兒受恐重膝跪地。


    “芸兒!宸哥哥你幹嘛這麽說芸兒呀,太過分了!”


    “瑄公主雖然不是我北央國的公主,但芸兒是我們北央皇宮的奴婢,瑄公主不介意小小奴婢無禮,但我卻不能置之不理。”


    局況突然被央宸一番教訓變得僵化,夜央上前化解,說道:“大哥,芸兒也隻是個孩子,何必如此要求嚴苛,此次原諒她吧。”


    “規矩若不是從小立起,長大以後也一定是一個目中無主的奴婢。”


    “芸兒知錯了,求大皇子責罰!”芸兒淚眼磕頭道。


    迴憶不了了之,弱雲從關上窗戶迴到床上,心上的愁思,眉頭的愁緒依舊絲毫未舒。


    “如今,你成了真真正正的天,而我,變成了破國逃亡的落難公主,朗朗乾坤和暗無天日,我們還會有可能嗎?”


    北央衡都,秋意分外濃鬱。皇宮大殿之內,空寂無聲,隻央宸一人獨坐冰冷的龍椅,獨享偌大皇殿的孤寂。


    十三年來,每歲秋,央宸總沉寂於蕭瑟的迴憶,輪迴往昔,卻早已找不迴舊時事憶,更蒼白了那時笑容。


    某歲春時,第一次見到夜瑄,她四歲,央宸十一歲。


    綠幽庭中,夜瑄在嬤嬤帶領下遊園奔走,小小女童,活潑開朗,笑容如花燦然,給這無花生長的綠幽庭畫上一抹美妙色彩。


    綠幽亭內,紗簾卷起。央宸從他母親,亦是皇後的口中得知,夜涼國公主,將成為北央下一任皇帝的皇後。


    “父皇連太子都沒立,何來下一任皇後?”央宸道。


    “皇室大統,最終一定會由我兒全權掌控。”


    “母後何以如此之有信心?”


    “你生來就注定是王者。”


    “隻因我是正宮嫡子?”


    皇後沒有迴答央宸的疑惑,她徑自離去,留下央宸一人在這一片濃淺清墨之中,夜瑄也已然在二人談話間不見蹤影。


    “生來就注定是帝王嗎?後天的努力根本不重要嗎?連姻緣都……”


    “你是大皇子殿下嗎?”


    一把五彩鮮花突然出現在央宸眼前,他驀地迴神退後一步,隻見夜瑄高高舉著花束,眼睛在微笑。


    “我是。”


    “果然是!”夜瑄毫無麵對陌生之人的怯澀,上前說道:“我是夜涼公主夜瑄,見過大皇子殿下。”


    夜瑄僅僅是一個四歲孩童,活潑調皮卻又知禮數,第一次交涉便在央宸眼中留下深刻印象。


    “瑄兒看這裏這麽大個院子一朵花都沒有,這束花送給大皇子呀!”


    夜瑄不知這綠幽庭所在的原因,更不知央宸對花粉過敏,她隻是以一個孩童的眼光,不喜這庭院無花,單純想送央宸一個最簡單的見麵禮。


    央宸猶豫著,他深知自己的體質,但看夜瑄如此笑容,他竟情不自禁伸手去接夜瑄手上那束花。


    “大皇子殿下!”一旁跑來的小遲子喊道:“這花不能碰呀!”


    小遲子跑到央宸身邊護住他,擋著夜瑄和那束花朵。夜瑄茫然不知所以,略顯失落地正收迴花來,央宸卻推開小遲子上前一把接過那束花,說道:“謝謝。”


    夜瑄驚然一刹,手上握著的花束已然在央宸手上,她驀地衝央宸笑了出來,燦然依舊。


    跟丟了夜瑄的嬤嬤找了過來,第一眼看見夜瑄,正慶幸她無事,再一眼看見央宸手上的花束,她一下慌然不知所措。


    “大皇子殿下,你怎麽拿著花呢,快扔了它!”


    夜瑄又是一臉懵然,看看嬤嬤一臉焦急模樣,又看小遲子凝眉愁慮樣子,但央宸卻是淡然神情。


    夜瑄跟著嬤嬤離開,她迴眸一笑,天真爛漫在央宸烙印下最深刻的印象,如一抹春色,在央宸欠缺彩色的人生中劃上第一筆花色斑斕。


    “大皇子殿下,快把這花扔了吧,您要是出點什麽事,小遲子可擔待不起啊!”小遲子心裏焦急如同火灼。


    “小遲子,有沒有方法留下這束花?”央宸問。


    “小遲子愚笨,不知道什麽法子可以為殿下留下這束花,小遲子隻知道殿下您不能碰任何花呀,快把它扔了吧!”


    央宸一把將話按在小遲子懷裏,說道:“不管用什麽辦法,絕不能扔掉。”


    央宸的吩咐聽得小遲子一臉茫然,他隻能先抱著花跑來,離央宸越遠越好。而隻身獨立綠幽亭的央宸,果然還是因花束上的花粉,止不住咳了起來。


    初遇,花開正好,蔥籠之庭,君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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