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p備案號:湘b2-20100081-3互聯網出版資質證:新出網證(湘)字11號網絡文化經營許可證:文網文[2010]128號


    大雨肆虐了半日,天色愈黑,破廟裏的人無事也都躺下休息了,許相夢從窗戶邊走到破廟佛像後睡下。


    雨聲依舊,嘀嗒進許相夢心裏,又冷又痛。


    “老天爺,我這一生不信神不信佛,隻跟你打過交道,求你指引我當行的路,不要讓我繼續迷茫下去了。”


    許相夢不知道自己睡著與否,總之一夜風雨大作。第二天,不似他們的推斷,天氣還是沒有一點好轉,暴雨依舊,大風依舊。


    暴雨又傾倒了好幾個個時辰,一天眼看著又要過去,許相夢靠在佛像之下的石台上,就像石化了一般。


    “不好了不好了!”


    一個男子從破廟外跑進來,慌急匆忙。


    破廟內歇著或睡著的人都醒了起來,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我剛剛去外麵,看到很多月高村村民匆匆忙忙跑過,就好奇問了一句,他們說月潭村村道坍塌堵塞,整個村子已經成了一口積水的大鍋,很多人都被困在屋頂上大樹上,困了好幾個時辰,隻有幾個人逃了出來,現在月高村很多村民都跑去幫忙了。”


    “啊,有這事。”


    “這太可怕了!”


    躲在佛像後麵的許相夢聽到了這個消息,心上驀地一怔,她記得月潭村,那日從月潭村來的信折子正說到了有關村道的危機,可她早已將那事拋諸腦後,居然,真的發生了。


    “不如我們也去看看,有什麽忙可以幫?”那位大哥提議道。


    “行,能出力的男子漢一起來。”


    “走。”


    外頭的動員的氣氛十分熱烈,許相夢卻依舊倒在地上,心裏落寞有淩亂:我又不是男子漢,而且也不是知縣大人了。


    同船的壯年男子都出去了,許相夢聽著他們的堅決之心和出發的動靜,不知是什麽心思作祟,許相夢心裏越發不能平靜。


    “去看看,就當看熱鬧。”許相夢這樣對自己說。


    雨勢絲毫不減,這麽大的雨滴砸在臉上都會痛,難怪一夜之間衝潰了唯一的村道,淹了一整個甕中村。


    一行人來到月潭村所在的地界,從山頭爬下至半山腰以下,果然,一整個村子已被淹沒。因為江河分支的瀑布淌流而下分支兩流包圍一整個月潭村,至村道出口處匯合,也因此,兩支流衝潰村道兩側土石,中高四麵低的地勢,使得村民發現淹水時已然無處可逃。


    水性好的村民拚上性命遊出這個大水潭,去月高村求助,他們拉來幾條船,準備救人。


    “我們也可以幫忙!”那位大哥帶頭道。


    “謝謝你們。”


    許相夢越發覺得失落,她活像一根木頭一樣杵在那一動不動,大雨肆意澆淋她的身上,眼看他們一個個為了救危難之中的別人而拚盡全力,看著一船又一船村民被他們接迴地上。


    “許相夢呀許相夢,你在自怨什麽,又不是你讓老天爺下雨淹了他們的家園,再說,世上流離失所無家可歸之人多了去了!”許相夢這樣說服自己不安的心。


    大水漫過了所有的屋頂,最後一船被困的村民一家也靠了岸,船上一家老小,孩子一群。


    正當所有人慶幸在水漫過所有房屋之前救迴了所有人之時,那一家一個小女孩突然萬分著急說道:“娘,我把弟弟落在樹上了!”


    許相夢雖然一直在一旁觀望沒有出力,但見所有人脫難也是心裏暗喜,可當那個小女孩突然說到他弟弟被留在樹上時,她與所有人一樣,剛放下的心又被緊緊揪起。


    “求求英雄們救救我兒子,他才兩歲,求你們救救我兒子!”那個婦人跪下,好幾個孩子都跟著跪下。


    “叔叔伯伯,救救我弟弟吧!”


    稍遠處那棵樹還沒被淹沒,許相夢隱隱約約能看見那樹上掛著一個籃子,上麵遮著一把傘。


    正當那個大哥和幾個小哥準備再次行船去救落下的小兒時,令人意想不到的情況突然發生了,一刹那,村道擁堵的石土受壓崩塌了一半,積水湧流疾出,數間房屋瞬間坍塌衝毀。


    “啊!”婦人受刺激直接昏了過去。


    村道崩潰,激流衝擊之下,一棵樹能堅持多久,但這種情況,船都被衝跑,幾個大男人都拉不住。


    “這下糟了,船都沒了!”


    果然,那棵樹越發傾斜,所有的心都跟著揪緊了。這樣情況,誰有辦法救人,又有誰敢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人。


    “這……”


    許相夢小步往前走,她的心揪得死緊,當她一腳踩中了地上的麻繩時,驀地一種有了一個荒謬的想法。


    許相夢俯身抓起麻繩,空洞的目光忽地露出了堅定的神色,他一把抓住那個大哥的手臂,說道:“大哥,幫我個忙。”


    幾個人跟著許相夢跑向上遊,許相夢將麻繩一頭係在腰上,其他幾人擰結著好幾條麻繩延長。


    “小兄弟……”


    “大哥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水性很好的,以前我住的村子發洪水都沒淹死我。”


    時間不待人,那棵樹越發傾斜,許相夢說罷便跳進水裏,冒著大雨,隨著激流,盡己所能控製方向便往那棵樹遊去,山上的人拉著許相夢的身上的麻繩,許相夢已然將自己的性命交在他們手裏。


    許相夢奮力遊向越發傾斜的大樹,雨水和著泥水沒進口中,迴憶也從腦海中漫起。


    許相夢八歲那年,暴雨衝潰了鄉間水壩,不知多少人人畜被洪水衝跑,她當年還還是一個不會水的小孩,與她爹被水衝散,掙紮得不剩半點力氣最終失去知覺。


    但是老天爺沒讓許相夢那樣死去,她抓住一截樹幹,終究活了下來,最後還在難民聚集所和她爹重逢。


    那之後,許相夢有機會便在小河小溪裏遊水,戰勝恐懼,鍛煉出了良好水性,再深的水,她也潛過,再急的流,也難衝跑她。


    “夜師爺,我會不會比你的瑄兒厲害呢,她掉進井裏從此怕水,而我,從洪水裏逃生,不僅不怕水,現在還能救人呢?”


    許相夢多想救下小孩兒後能跟夜央如此吹噓,她懷著此般信念,終於遊到了樹下。激流緩下不少,大樹也已半傾倒,就當所有人懸著心看到許相夢伸手去抓掛在樹上的籃子時,豈料村道口剩下一半土石驀地再次衝塌,激流再湧。


    大樹一刹倒進泥水,山上所有觀望之人的心皆不由得為此情此景狠顫。那位大哥明顯感覺到手上的麻繩碼頭狠力一拉。


    “小兄弟!”大哥衝著水潭激流大喊。


    大樹濺起的泥水被雨水衝淨,他們看到水麵之上一條手臂抓托著籃子,緊接著就看見從水下鑽出來的許相夢。


    “救到了,大家夥用力拉小兄弟迴來!”大哥激動道。


    許相夢一手舉著放著嬰兒的籃子,一手死死抓住麻繩,硬撐著一點點順著繩子使力迴去,麻繩另一頭,所有人都在盡力拉拽,為了兩條性命。


    許相夢其實早已用盡了力氣,隻有她自己知道,方才那樹徹底倒下之時,枝子狠狠從她小腿刮過,此時也隻有她自己能嗅到泥水混著血腥味,自然,所有的疼痛也隻侵襲她身她心。


    雨水打在許相夢眼上,頭昏,眩暈,眼花,傷痛在摧殘她倒下,她憑著最後一分意識撐著,或許那幾位大哥會戰勝激流拉她上岸,或許等到水流盡,她還活著。


    “夜師爺,是我太自以為是了,如果我就這麽死了,你會怎麽想我,愚蠢至極的笨蛋,還是為救他人舍己的英雄?或者我會被衝得四分五裂,屍骨無存呢?”


    許相夢心裏越悲觀,手上便無力緊握麻繩,身體也越沉重而下沉,她幾乎自我放棄,就在即將要沉沒一刻,她手中籃子裏的孩子哭了,他在求生,他才來到這世上沒多久,不甘願就這樣死去。


    孩子的痛哭聲喚醒了許相夢,她也不想死,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最在乎什麽,性命,活著去找夜央,因為她想要兌現自己曾經對夜央的承諾,做他家人,一起好好活著,相伴。


    信念支撐著許相夢,但她腿上的傷口一直淌血,心裏的堅定,終究沒有拚過身體的無力。


    許相夢徹底鬆掉了麻繩,下沉。


    “夜師爺,救我好嗎?”


    在許相夢徹底淹入水下之後,終於連盛放生命的籃子都無法托舉住,籃子從她手上逃落,籃子翻個掉入水中,孩子卻被一條臂膀挽入懷裏。


    “大人!”


    許相夢感覺到腰上的麻繩有一股很靠近的力量在拉扯,她仿佛聽見了夜央的唿喚,出水麵那一刻,她更是看見了夜央的幻象。


    “夜師爺,你真的來救我了嗎?”許相夢嘴角一笑。


    許相夢這次真以為眼前的是死前幻境,疲憊虛脫靠在夜央懷裏,水流漸緩,雨落漸弱,兩大人一小孩終於被拉上了山岸,夜央將孩子交給別人,他此刻隻夠心思關心許相夢的安危。


    許相夢腿上的撕傷深可見骨,血流不止,皮肉夾沙。這麽嚴重的傷口在水裏泡著,得有多痛多苦,以至她此刻累極痛極而昏迷。


    月高村中的大夫也趕來了,一群人圍起,大家都擔憂許相夢的傷勢。


    許相夢躺在夜央懷裏,雙唇慘白,氣息微弱,夜央此刻的心就像十三年前親眼看到被殺死的母親一般痛徹。母親死後,這十幾年來,許相夢是夜央唯一甘願不顧一切去去保護去愛的人。


    “大人,還記得你說的‘假如’嗎?我想親口告訴你我的答案,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愛你。”


    夜央的話隨著眼淚而出,這確實他內心真實的迴答,自打許相夢狼狽出摔進他生命裏,就注定了緣起,而從他們一起走過的這麽長一段路的某一個點開始,夜央就已經深深愛上許相夢而不能自拔,沒錯,不管她是男是女。


    許相夢絲毫不清醒,但她的神魂飛到了另一個夢境,那裏宛若仙境。


    “夜師爺,如果我是女子,你會不會喜歡我?”許相夢的語氣是小女子的嬌羞。


    “大人,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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