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又到日頭西落時,許相夢一覺睡飽自然而醒,正趕上吃晚飯的時間。許相夢打著哈欠出門,金勁恰一臉著急地跑進來院子。


    “大人,您可算是醒了,那王張氏又來了!大鬧大哭的怎麽都勸說不好,死活都賴著不走,大人您還是快去看看吧!”金勁邊走向許相夢邊說。


    許相夢一個哈欠還沒打完,雙眼直直盯著金勁,本來剛睡完美美一覺該是開心才對,可一醒來就聽到王張氏來鬧的消息,心裏便又煩躁起來:這個王張氏怎麽又來了,又一個沒完沒了,陰魂不散的!


    許相夢十分不樂意地往大堂上去,一進去便看見王張氏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正在跟戴子卓說道她老年喪子,慘絕人寰的悲苦之事。


    旁邊的戴子卓聽得十分認真,入戲極深,那泛濫極致的情緒,就差流出幾滴男兒淚。


    “戴師爺!”許相夢一臉不愉快地喊著走過去。


    “大人……”


    “大人呀,求大人為我兒做主,懲治殺人兇手!”


    王張氏驀地跪下哭喊,著實嚇了許相夢一大跳。許相夢一身僵硬,愣了半天,才開口說道:“我說王大娘,你怎麽就這麽固執呢,您老就不能相信您那兒媳是個溫柔賢惠,忠貞女子呀?”


    許相夢一臉無奈,也不期待自己這三言兩語能說服眼前這個剛死了兒子,性子固執強硬的婦人。


    “大人,若是大人不能替老婦做主,不能替我死去的兒伸冤,老婦也不能在這世上活下去了!”王張氏重重一頭磕在了地上。


    王張氏這一頭磕得撼天動地,許相夢都不禁覺得腳下一震顫。她跟蹤林淑蓮老半天也是沒有發現,沒有證據更不能嚴刑逼供,屈打成招。


    “為什麽糟心事紮堆發生,煩心人挨個來鬧?許相夢你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呀!”許相夢心裏哀怨道。


    令金勁和戴子卓都所料不及的是,萬般無奈之下的許相夢竟也“咚”一聲跪在了地上,一副哀怨模樣道:“王大娘,人死不能複生,但求你放過我吧,我這每天每天煩心事糟心事一大堆,您何苦不放過自己又不放過我呢?”


    許相夢滿心愁煩地對著王張氏也迴磕了一頭,可王張氏絲毫不理,繼續磕頭,淌淚說道:“求大人,替老婦伸冤!”


    “大娘你就放過我吧!”


    “大人……”


    “大娘……”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你來我往磕頭,磕得頭都發暈,許相夢本是磕個樣,暈乎著竟真的一頭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大堂外,成牆提著食盒走過,看大堂上這般糟亂場景,便走了進來。


    “這是發生什麽事了?大人這磕頭,是結拜呢,還是拜堂呀?”成牆一臉懵然無所知的模樣說道。


    成牆問這話之時,許相夢正一頭狠狠磕了地,乍地就彈了起來坐在地上,額上的疼痛不淺,成牆這話更聽得她無奈。


    “金勁你這湊什麽熱鬧,你這提著什麽呀?”金勁趕緊抓著成牆走到一邊。


    “晚飯呀!”成牆一臉無辜迴道。


    金勁一瞥成牆手上的食盒,靈機一動,突然笑道:“大人,晚飯到了,先吃晚飯吧!”


    許相夢轉頭一臉不解地盯著金勁,這兒王張氏死纏爛打,以死相逼,金勁居然還有心思提吃飯?許相夢正想痛罵金勁幾句以泄心頭之憤,卻看見他朝自己死命地使眼色。


    許相夢一臉茫然盯著擠眉弄眼的金勁許久,終於算是明白了金勁的用意,便趕緊起身去扶王張氏,說道:“大娘,你來縣衙一定沒吃晚飯吧,跟我們一起吃……”


    “大人不為老婦伸冤,老婦我吃喝不下呀!”


    許相夢一臉深意轉頭看金勁,那樣眼神意思是金勁的法子不管用。金勁輕歎一口氣將食盒放下,說著話走上前。


    “王大娘,我們大人意思是一起吃飯,飯桌上好好聊聊案件,我們大人這一天勞累,也沒好好吃飯,不吃飽怎麽有力氣替您伸冤呢?”金勁說得一臉實誠,悄悄對許相夢使了個眼色,許相夢便懂了,趕緊上前扶王張氏,說道:“沒錯,我們邊吃邊聊。”


    王張氏稍稍妥協,願意從地上起來了,這讓許相夢有些許放鬆,但這糊弄一時,絕不能敷衍了事一世呀!晚飯過後,又會是如何情景?


    許相夢讓戴子卓扶著王張氏往廚房去,自己卻拽過金勁在後麵說起悄悄話。


    “金勁,你這是給本官找了一個台階下到坑裏呀!”


    “大人不是的,先把王氏情緒緩下來,之後一切就好了!”


    “好辦什麽,真要本官去捉奸呀,老子之前跟蹤林淑蓮,什麽都沒發現!你說這王張氏怎麽這麽固執呢?”許相夢滿臉氣憤說道。


    “王張氏寡居多年,又老年喪子,也著實可憐,我們若是能幫忙,就多擔待些。”金勁一臉認真說道。


    許相夢看著這樣好心的金勁還真有些不習慣,心裏默默滋生一絲絲蔑視來,一臉鄙夷道:“合著就我是壞人,你們都是好人!”


    “金勁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我想,若是夜……”


    金勁著急解釋,一不留神嘴裏就要溜出夜央來,金勁乍地頓住,嘴張著根本不知從何圓場。


    “你是不是想說,如果是夜師爺,一定能竭力相助,圓滿解決此事呢?”許相夢那一臉假笑十分慎人。


    “不,不是!”


    金勁吞吞吐吐地迴答,兩眼瞪得圓亮,眼裏的恐懼之意完全無從掩飾。


    “行,此事老子還真要解決了它,不為別的,就為讓你金捕快看看!”


    許相夢一拳捶打在金勁肩上,力道雖輕,隻因金勁被許相夢嚇得雙腿發軟,一下失了穩定便“嘭”一聲坐在了地上。


    許相夢此刻才是真正堅定了信念,夜央能做到的,她也要做到,夜央拋下的,自己則要獲得更圓滿的成功。王大智這個案子,沒了夜央的協助,她心底暗暗發誓,一定要憑著自己的能力解決,讓人無閑話可說。


    幾人到了廚房,整個氛圍異常怪異,許相夢倒是“啪啪”移開凳子坐下,心裏還是有些氣憤殘餘。


    成牆和金勁二人飯菜碗筷擺弄地十分嫻熟,很快的,滿滿一桌美食,眼看誘人,香氣四溢。其他人都入座了,隻有戴子卓站在一旁,看著隨意入座的金勁和成牆,一副茫然模樣。


    “戴師爺怎麽不坐下?”許相夢問,手上抽過筷子。


    “我可以與大人同桌共用飯食?”戴子卓凝視著許相夢問。


    “一起吃呀,你看他們倆不都是坐得十分心安理得?”


    許相夢這一言,反倒讓金勁聽出著別的意思,他趕緊一拍身邊的成牆,成牆不知狀況,便跟著金勁站了起來。二人直愣愣地站著,四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許相夢。


    “你們倆幹嘛,還沒吃就吃飽啦?”許相夢盯著金勁和成牆二人問道。


    “大人您不是不希望我們坐下嗎?”金勁問。


    許相夢可是一下子懵了,自己說什麽了?希望什麽了?不過就是讓戴子卓坐下嗎?哪兒有問題嗎?


    “我什麽時候不讓你們坐了?都坐下,還有戴師爺也過來坐下!”


    磨磨唧唧,所有人總算全坐下了,許相夢拿起筷子,一出筷便夾中了魚尾。


    “大娘,您吃魚!”許相夢將魚夾到王張氏碗裏。


    “多謝大人,大人為何會知道老婦隻吃魚尾?”


    王張氏這話剛出口時,許相夢還隻是一聽,並沒有在意到什麽,便道:“我不知道大娘隻吃魚尾……”


    許相夢驀地想起些什麽,筷子收迴半道上便整個人頓住,嘴裏念道:“隻吃魚尾,魚尾。”


    許相夢這才想起追蹤林淑蓮去往菜場時,買魚攤主說的,關於林淑蓮問他有沒有賣魚尾的事情。


    許相夢心裏暗暗思索,王張氏隻吃魚尾,林淑蓮隻想買魚尾,這二者定有關聯!


    “大娘,你兒媳婦是不是不吃魚呀?”許相夢問。


    “大人說的不錯,那個女人不喜吃魚。”王張氏一臉想起林淑蓮沒好氣的樣子。


    正如許相夢所猜測,林淑蓮她自己不吃魚,而王張氏卻隻吃魚尾,所以林淑蓮去菜場買魚時才問攤主可否能隻賣魚尾。


    許相夢這樣一想,倒覺得林淑蓮不像個壞女子,勤儉持家,對王張氏也是有孝心,若是自己,不喜歡吃魚就一定不會想到別人喜歡吃。


    許相夢想著想著就想到偏道上去了,在心裏哀歎原來自己竟是一個這般自私之人。可哀歎歸哀歎,許相夢心底倒是絲毫沒有揪改自私自利毛病的決心。


    “大人,明日是我兒出殯之日,不知大人可否來我家中,揭露林淑蓮這個狠惡女子的罪行?”王張氏還是放不下心裏的執念。


    “大娘,我以知縣大人的名義起誓,定徹查此事,但我不會妄言說你兒媳婦一定有奸夫,希望您也不要在事情不明了時便對她妄加猜測,但調查之後,若真如您所說,您兒媳聯合奸夫謀害親夫,我也是絕對不會輕易饒過她的!”許相夢一臉嚴肅神情,話語道出威嚴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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