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手一推,房門發出“吱嘎”兩聲,忽起的一陣風助力許相夢開了那兩扇門,許相夢眼前,是空蕩無人,冷靜至極的房間。


    一切擺設如舊,好像所有的物件都未被帶走,許相夢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希望夜央隻是不在房間,而並非已經毅然離開。


    許相夢一腳踏進房間,每一腳落地,便有一瞬心頓。直到許相夢站在了衣櫃之前,怔住許久,她終究還是伸手去打開,沒有衣物,一件不剩。


    所有的悲意席卷而來,許相夢根本沒有流淚的機會,緊跟悲意之後便是氣怒,她重重合上衣櫃的門便轉身朝院子裏衝去。


    “混蛋夜央,你以為你走了我就怕了嗎,沒有你我一樣能當好這個知縣大人,沒有你,我許相夢還是許相夢,你走,永遠不要讓我再看見你!”許相夢仰天怒喊道。


    距離縣衙有相當一段路程的城門口,夜央背著行李,在進出的行人中,夜央是那般鶴立雞群,與眾不同。


    夜央本來以為自己不會猶豫,可此時此刻,他心裏的遲疑拖住他的雙腿,甚至叫他完全無法前行。由遙遠之處蕩漾而來的許相夢的喊聲迴響,聲聲縹緲卻震顫入耳,似是幻覺。


    夜央恍然之間仿佛聽見許相夢在背後的唿喚,驀然迴首,身後往來之人不少,一張張陌生的臉龐,沒有一人是他心之所想。


    走過夜央身旁的許多女子,皆不由得將目光向他投去,愛慕之意顯而易見,幾個女子甚至駐足聊了起來。


    “看,是夜師爺呀!”


    “真的,像夜師爺這麽完美,世上無二的男子,小女子隻想偶爾能遠遠看他一眼就心滿意足了。”


    “夜師爺他拿著行李,這是要去哪兒呢?”


    “不會是要離開高涯縣吧?”


    “啊?那以後豈不是再也看不見他了!”


    那幾個女子談話之聲小而又小,夜央也根本無心聽之,隻是這樣場景,又叫他不禁想起許相夢。那日,許相夢是女子,她與自己的親密無間,說要為自己驅走爛桃花。腦海裏場景如新,卻沒有彼時之人在懷。


    或走或留,此刻的決定權隻在夜央自己了,他這一生都不曾有過今日這樣的猶豫不決,以往的去留乃至生死,他都不曾遲疑至此。他此時最情不自禁的渴望竟是許相夢能夠出現自己眼前,最期盼不過她能挽留自己。


    大半日,由日正至黃昏,許相夢獨自一人坐在園中的石桌邊上,手裏撚搓著花瓣成末。風吹花草揚起或倒抑,映影有隱有現,而夜央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在許相夢眼裏。


    金勁和成牆多次去勸許相夢吃飯,卻都得她一句:“我不吃!”


    夕陽終西沉,明月掛起一刻,晚間的涼意襲來,也冷了許相夢的心。


    “許相夢,你在等什麽,看吧,等來的還不是他絕情絕意的一去無蹤影。”


    許相夢嘴上雖說的聽來還算冷靜,可她那狠狠捶在石桌上的一拳依舊出賣了她內心的起伏情緒。


    許相夢今日兩次重重捶拳,她竟然絲毫未覺手上的淤青和紅腫。


    這一夜,漫長得更勝一世;明月光,勢必掩蓋滿天星河的光輝。


    又一個清靜安寧的早晨,一反常態,許相夢今日早早爬起,睜眼便跳下床跑出房衝去廚房。


    過了不多久,金勁也昏昏沉沉起床來,迷迷糊糊便也往廚房去了。還未進廚院,金勁便聞到了廚房飄出來的一股濃濃煙氣。


    “哪來的煙味兒呀!”金勁使勁一嗅狠狠地嗆了一口。


    金勁覺得情況不對,便趕緊跑進廚院,才一腳踏進來,便看見許相夢灰頭土臉地從彌漫著煙塵的廚房裏跑出來。許相夢被嗆得可以,還被煙迷了眼睛,一個踉蹌便摔倒在地。


    金勁第一眼看她一臉土灰還認不出這個灰頭土臉的人是許相夢,細看幾眼才認出她來。


    “大人!”金勁趕忙跑上前扶起許相夢,焦急問道:“這廚房是大人您燒著的?”


    許相夢猛咳不知,又是點頭又是搖頭,金勁見廚房內煙氣不稍減,便暫且先拋下許相夢在一邊,趕忙跑進廚房處理許相夢造成的火團。


    許相夢身心疲累不已,一屁股邊坐在了地上,她隻想自己煮個麵,卻差點沒把自己烤熟了。


    金勁打開了廚房的門窗,煙氣散盡,許相夢也差不多不咳幹淨了吸進去的塵煙,便從地上站起來。


    “大人,火已經滅了,煙也驅散了!”


    “好,咳,還好沒燒起來。”許相夢終於送了一口氣說道。


    許相夢朝廚房走進去,裏麵早已被自己鼓搗得一團糟,這雜亂的災禍現場,真是叫許相夢不忍直視。


    “一大早就走黴運,老天爺你是耍我玩上癮了吧!”許相夢心裏哀歎道。


    一旁金勁看出了許相夢一副愁容,便問:“大人平日這個點該在睡覺呀,為什麽今日一大早來燒廚房,哎不是,來廚房燒什麽?”


    “我,就是覺得餓了想煮碗麵,沒想到火跟作對,柴跟我作對,我一上火,就一不小心著了!”許相夢一臉氣憤道。


    “大人想吃麵,不如金勁煮給您吃?”


    “你,會煮麵?”許相夢一臉懷疑問道。


    “那是,大人迴去整理整理儀容再到廚房來,金勁絕不會讓大人失望!”


    平日裏啥正事都不見金勁如此來勁,他這樣自信滿滿,許相夢雖有疑憂卻還是給了他這個機會,隻期盼他不要跟自己一樣點了廚房就成。


    許相夢心有餘悸且略帶擔心地迴了房間裏,一眼瞥過鏡中自己的形象,當真是嚇了一大跳。


    “哇,這是我嗎?”許相夢驚道。


    許相夢擦擦洗洗換了一身衣裳便又往廚房去了。金勁此次居然當真不是口出狂言,還未進院,許相夢便聞著撲鼻而來的香味。


    許相夢饑餓難耐,“嗖嗖嗖”便衝進去廚房,正好,金勁盛好了麵擺在飯桌上。雖說隻是一碗清水麵,幾葉嫩綠菜,一個荷包蛋,但即便是這樣簡單的事物,也需要一定功力,否則隻會像許相夢一樣搞砸。


    許相夢忍不住撲了上去,拿起筷子便吃上了,味道果然不比賣相差。


    “看不出來呀金勁,一個男人,煮麵倒是有一手!”許相夢不禁誇道。


    “也隻會煮個麵而已!”金勁還有些謙虛起來。


    “不不不,你除了會煮麵,還會吹牛皮拍馬屁!”許相夢調侃道。


    “大人你這是在誇我嗎?”


    金勁一臉哀怨地望著許相夢,心裏還有些委屈起來,自己也是好不容易親自下廚煮碗麵,可許相夢還借此損自己一句。


    “我是開玩笑的!”許相夢趕緊解釋道。


    金勁正原諒許相夢對自己開的玩笑,她卻又補上一句:“那倆可是金勁你練得出神入化的畢生絕技!”


    “大人,你能別耍我玩了嗎?”金勁一副可憐相哀求道。


    許相夢一邊聽金勁的哀怨一邊端起麵碗喝盡了湯,不覺飽便將碗遞到金勁跟前,笑道:“好吧,那再來一碗!”


    金勁一張臉都沒了表情,呆呆地望著神態輕鬆的許相夢。


    “金勁!”許相夢乍地大喊出來。


    “啊?”金勁驀地迴神。


    “我說我還要吃一碗麵!”許相夢一吐一字說道。


    金勁趕緊接過許相夢手裏的碗走到鍋灶旁,他暗暗思索:這大人也太難伺候了,難怪夜師爺要走……對呀,夜師爺走了嗎?


    金勁心中擔憂著夜央是否已經離開,一碗麵端到許相夢跟前,竟隻搭上桌沿,“啪嚓”碎了一地碗碎和麵條。


    金勁乍地被這破碎聲嚇得迴神,許相夢抬頭盯著他,滿臉怨氣與不滿。


    “大人對不起!”金勁趕緊急言求饒道。


    許相夢本以為自己能衝金勁發一頓脾氣,但她沒有。


    “算了,我不吃了。”許相夢起身便欲走出廚房。


    “大人!”金勁突然喊道,猶豫了一刻,還是問道:“夜師爺他沒走吧?”


    金勁心裏不安滿滿問道,可許相夢那一刻的心更似冰碎,他腳下驀地一頓,將所有的情緒都握緊在拳心。


    金勁問出那句話地瞬間,自以為也是要完蛋了,畢竟夜央和許相夢這次的矛盾都鬧到分道揚鑣的地步了,可與夜央這位師爺相處了一年多,不舍是必然,所以他咬緊牙關還是問了。


    許相夢久久沒反應,看她怒顫的拳頭,金勁自然越發恐懼,害怕她這是在醞釀怒火,到時候轉身對自己就來一頓胖揍。


    “沒有夜師爺又不會怎樣,天底下師爺多的是,街上一抓一大把。”


    許相夢迴身眼神中滿是堅決,說罷便轉身邁著大步出了廚房。金勁算是鬆了一口氣,可心裏還是稍有不悅,許相夢這話的意思,還不就是夜央已經離開了。


    “天底下師爺是很多呀,可夜師爺隻有一個。”金勁歎道,又一個人站著碎碎念道:“夜師爺哪兒都好,對大人也是好得沒話說,大人你怎麽就不明白夜師爺的好呢?他就這麽走了,金勁我反正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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