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那,夜央心中的一驚一悸是那麽明顯,許相夢就在眼前,實實在在,絕無虛假。他心裏竟然驀地生出莫名的憂慮來,許相夢會怎麽想他和楊景佳?


    許相夢亦是怔住片刻,她不過是想去廚房請成惠坐席共慶,不料會看到這樣場景。


    這樣場景是何場景?不就是二人站立在自己眼前,他們既無相擁,也無相挽,為何許相夢心裏不爽快的感覺卻這般肆虐?


    不像夜央的無路進退的處境,許相夢此刻有很多條路可以逃離那個場景,相似的情形,她已然逃避了兩次,今日今時,她卻偏偏選擇不躲避。


    “夜師爺。”許相夢笑著走上去。


    許相夢這般冷靜,夜央卻還不能輕鬆,他隱隱能看到一絲一點許相夢笑容之下的情緒。


    “大人。”


    “原來這位就是新任的知縣大人呀,果然是年輕有為。”楊景佳笑道。


    “那是!”許相夢絲毫不謙遜迴道,又轉而問夜央:“夜師爺,這位大姐是誰呀?”


    許相夢的口氣聽來多少有些刻意,在夜央聽來更是如此,再加之她這句“大姐”出口得如此順溜,夜央不由得眉頭一皺,注視著許相夢。


    “這位是寧德錢莊楊家大小姐楊景佳。”夜央介紹道。


    “哦,原來是楊大小姐,真是失禮了!”許相夢一副假笑的模樣說道。


    楊景佳可是見慣了各種大小場景,在生意場上與各路人博弈鬥爭,對一切有意無意的語言攻擊處理的都是遊刃有餘。


    可許相夢也不是母雞翼下的雛仔,自小浪跡江湖,什麽牛鬼蛇神不曾見過,如何困窘場景沒有闖過?


    二人似是無緣無故,不經意間便對視上了,二人眼神之中的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著實叫人無以捉摸。


    “楊家可是高涯縣內數一數二的大富之家,大小姐居然還會來這一個小館子吃飯嗎?”許相夢問道。


    “大人關懷,景佳在此先謝過,正所謂英雄莫問出處,那美食又為何糾結於此呢?”楊景佳反駁道。


    “早已聽聞楊小姐不同於普通富家千金,今日一見,果然能言善道,與眾不同。”


    許相夢和楊景佳之間無硝煙的爭戰正火熱進行,那個夥計的出現卻擾亂結束了這場起時快,結束急的鬥爭。


    “客官,你的燒雞。”


    乍一眼看見夥計手裏捧著的燒雞,許相夢突然間就有些思維混亂,死死地盯著燒雞從夥計手裏到了楊景佳手裏。


    “謝謝。”楊景佳將錢交到夥計手上。


    許相夢側視瞥向楊景佳的目光略微帶有鄙視與不屑,心想:一個大小姐,在夜師爺麵前裝禮貌溫柔嗎?哼,可逃不過老子的法眼!


    “楊小姐真懂美食,這裏的燒雞真的是美味至極,特別是雞爪,多吃幾隻,出門走路都能快許久!”許相夢瞥一眼館子大門。


    “大人若是喜歡,隻管盡興吃,不過我這隻燒雞可不是為了滿足我自己的口腹之欲才買的,而是為了我那個這幾日突然變得鬱鬱寡歡不思飲食的親弟弟。”楊景佳說道。


    許相夢心裏驀地一怔,楊景佳的親弟弟不就是楊景佑嗎?鬱鬱寡歡不思飲食,不會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吧?


    “他怎麽了?”許相夢一下褪去了所有的尖銳。


    楊景佳注意到許相夢的神色突變,不禁起了疑心。


    “他好像是被一個姑娘拋棄了。”楊景佳說著轉頭看著夜央,說道:“就是我們逛夜市街那晚,你應該也有在我家門前看到那個姑娘吧,應該就是她了,還聽說之前景佑因為她淋了整整一夜的雨。”


    楊景佳越說越沉重,也為她那個傻弟弟楊景佑連連歎氣。


    許相夢眼神略有恍惚,原來楊景佑真的是因為自己的緣故,還有楊景佳說的,之前自己全然不知的,楊景佑淋了整整一夜雨的事,這聽來多不可思議,居然會有一個人會傻得做到這個地步。


    許相夢心裏稍稍愧疚了片刻,再迴想楊景佳所說的話,才發現她最開始的話裏還有另外那麽一層意思。


    “什麽嘛,原來那天夜師爺是跟她去逛夜市街了!”許相夢在心裏怒道。


    許相夢原本還沉浸在對楊景佑的愧疚之中,可一想到此,她心裏的怒火便驀地炸開了,狠狠一眼瞥在夜央身上。


    “夜師爺來這要找的人就是大人吧,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先迴家了。”


    楊景佳走出了小館,夜央心裏竟矛盾不止,一方麵,他與楊景佳同時出現,雖然楊景佳解釋了原因,可許相夢這衝動腦筋,怕是又要像誤會李君儷和自己那樣瞎幻想了。另一方麵,夜央卻為許相夢與楊景佳的針鋒相對而默默欣喜,他總覺得許相夢那樣是在乎自己,吃醋的表現。


    但當一切結束之後,夜央才想到許相夢其實是男子,於是他的夢也醒了,對許相夢的幻想也破碎了。


    夜央失神久久,迴神那刻,眼前的許相夢已然不見,夜央心裏的著急心情即刻漫上心頭。


    夜央環顧四周各個座位,並沒有看見許相夢,當他不禁開始懷疑方才所見所聞都是自己的錯覺時,許相夢再一次出現在他眼中,她和成惠從廚房走出來,端著熱湯,她輕輕一瞥自己的目光是那樣淡然,毫無所謂。


    可事實卻是,當許相夢轉身背對著夜央之時,她所有偽裝得淡然無謂都化作溜煙,瞬間散去。


    “夜師爺。”成惠喚道。


    許相夢此時正心裏萬分不悅,本想不管不顧夜央,任他去留,卻不知成惠看到了夜央,或許她心裏也是希望成惠能喚住夜央。


    “夜師爺來了,為何不進來呢?”成惠問道。


    夜央並未做聲,許相夢卻是背對著他,夜央隻看見她不屑一顧的背影相對,殊不知許相夢臉上印刻著期待與慌張,是為等待他的迴答。


    許相夢和成惠推門進來,跟著進來的便是夜央。柳夏青看到他們進來,乍一下從位子上站起來,目光定在夜央臉上。


    座上三人都似乎表現得有些許怪異,特別是金勁,一副意欲一死了之的表情。


    “金勁呀金勁,你腦子被豬吃了,看你幹的好事,這會兒同一屋簷下,鬧劇怕是不可避免了!”金勁在心裏哀歎道。


    “夜師爺!”柳夏青一副嚴肅的神情往夜央走去。


    許相夢很是疑惑金勁他們的神情,她放下湯,偷偷往夜央瞥去,心想:不會他們之間也有什麽吧?


    夜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柳夏青身上,嚴格了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身上這件衣裳。兩次,夜央雖未看見那女子的臉,卻對她的衣裳卻印象深刻。


    “是你?”夜央問。


    “是我,怎麽,不歡迎?”柳夏青倨傲不收迴道。


    夜央默然無聲,金勁趕忙起身讓夜央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則坐到了柳夏青位子的對麵。


    “夜師爺你坐這吧!”


    “其實我是來謝謝大人和夜師爺的,是你們救了我。”柳夏青此生第一次這般低聲下氣地說話。


    “是大人讓我救你,你感謝她就夠了。”夜央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說道。


    “對,跟夜師爺一點關係都沒有,你隻需要也隻能感激我!”許相夢擺出一張舍我其誰的表情。


    包房內的氣氛一下變得奇怪了,夜央更是一反常態,竟坐下飲起酒來,一飲一杯盡。


    “這會兒要完蛋了,夜師爺和刁蠻大小姐都多久沒有出現在同一畫麵裏了,看來要有一場惡戰呀!”成城小聲歎道。


    “都怪我腦子糊塗了!”金勁自怨道。


    “跟你有關係?”成牆問。


    “大人讓我請柳夏青,我看到夜師爺時完全沒顧及到這茬,一順口就說了!”金勁一副後悔莫及的樣子解釋道。


    三人竊竊私語的聲音極低,卻還是許相夢聽見了不少。這樣的尷尬氣氛持續許久,許相夢突然發話:“大家都坐下吧!”


    許相夢扶開椅子讓成惠坐下,又一把拽過了柳夏青讓她也好好坐下。許相夢拿起酒壺繞了一圈給每人倒了一杯,又跑迴自己的位置,舉杯道:“今日本官是為了慶賀李小姐綁架案的成功破獲,大家隻管吃吃喝喝!”


    許相夢一杯酒飲盡,金勁和成城也趕緊配合她,幫著調節活躍氣氛。


    “對對對,大人上任沒多久就破了這麽大的案子,值得慶賀!”金勁道。


    “沒錯,大家夥的隻管吃喝,管夠!”


    成惠雖然內斂,但很快也適應了這樣的熱鬧,柳夏青也幾乎沒有被之前那尷尬困擾,吃喝盡興。


    “柳大小姐和惠兒,你們兩個女子可要少喝點,當心別醉了,這裏可有這麽多年輕氣盛的大男人呢!”許相夢調侃道。


    成惠顯得有些羞怯,許相夢倒是不怕,畢竟她有小蘿在一旁守候。


    “怕什麽,既然要喝,自然要喝個痛快!”


    柳夏青這一句霸氣十足的話一出口,許相夢瞬間便對她改觀,不曾想一個刁蠻大小姐喝起來酒來還跟自己有相似的男兒氣勢,甚至與自己不相上下。


    “好,就衝柳大小姐這句話,我決定了,要與你飲酒泯恩仇!”許相夢道。


    “行,我們喝!”


    成城幾人倒是完全摸不清頭腦了,一臉驚呆,眼看著許相夢跟柳夏青二人你來我往地敬酒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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