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央不知不覺半隻腳踏出了崖外,幾顆石子滾落下去,聽著像是“劈啪”砸了個粉碎一樣。


    夜央這才注意到峭壁上攀長的藤蔓,粗幹綿延而下。夜央心裏驚恐稍定,抓著藤蔓便沿著崖壁下去。


    “大人,這是你的小聰明嗎?”夜央心裏期盼著說道。


    峭壁下約十幾丈有一處突起的寬敞石台,許相夢正坐在那石台上,脫了鞋襪扔在一邊,腳踝處清晰的一片淤青,是落地時扭到的。


    “這可怎麽辦,這腳怎麽這麽不爭氣!”許相夢氣一上頭一拍淤青處,立馬疼得咬住手指。


    許相夢死死地閉著雙眼忍痛,絲毫未察覺夜央從天而降,就落在自己眼前不遠處。


    許相夢一身紅裝席地而坐,特意梳起的發髻,微偏斜的鳳冠,她低著頭,臉頰散落幾縷碎發,臉也似有淺淺粉飾過。


    那一幅隻有許相夢的畫麵,看得夜央完全失了神,眼前這位秀麗女子是何人?熟悉而又陌生。


    夜央不自覺走近,許相夢睜眼看見朝自己走來的一雙腿腳,嚇得往後一倒,幸得雙手支住地麵。


    許相夢這樣仰著頭,當看見眼前的男子事夜央地那一刻,好像心裏比看見盜賊,殺手更加恐懼。


    “夜師爺!”許相夢不禁一叫驚愕地叫道。


    夜央不做聲,正是這種無聲,讓許相夢更覺得可怕。夜央走近,許相夢卻刻意後退,想縮迴腳盤起腿,卻反而壓到了傷處。


    “啊!”許相夢彈了腿出去。


    更出乎意料,夜央竟也俯身坐下,一把抓住了許相夢的腳。夜央的手掌該是那樣溫暖,許相地腳才是冰冷非常。


    “哎,男女授受不……”


    許相夢心裏一急,嘴巴一鬆竟爆出那麽一句,夜央驚而抬頭注視著她驚恐的臉龐。


    “大人說什麽?”夜央問。


    “我,夜師爺你看我穿成這樣,就不覺得我像個女子嗎?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嗎?”許相夢閃躲著夜央的目光,毫無底氣問道。


    “可大人是男子,穿成女子的模樣,又有何好介懷的。”


    夜央抬起許相夢地腿放在自己膝上,按摩著腳踝處的瘀腫,一開始雖有些許疼痛,但很塊,許相夢邊感受到了夜央收下的溫柔勁道,一點一點撫平自己腳上地傷痛。


    許相夢不禁全心注視著此刻的夜央,低垂著頭,雙目專注,濃眉冷眼原本是那麽的冷漠,此時卻似有款款深情。


    “瞎想什麽呢,他怎麽可能喜歡一個男人!”許相夢默默鄙視自己道。


    “夜師爺,你怎麽知道我嫁出來了,又怎麽知道我在這下麵?”許相夢問。


    夜央稍稍一緩手上的動作,抬起頭看著許相夢,一本正經說道:“大人擅自行動,以假代真,放走罪犯,還想瞞天過海嗎?”


    “我……”許相夢被夜央說得無言以對。


    “大人知道自己錯了嗎?”夜央問。


    “我哪兒有錯?我沒錯!”許相夢故作堅定道,又輕聲嘟囔一句:“還不都是因為你!”


    “因為我?”夜央很是不解問。


    許相夢抬頭瞥一眼夜央,心神恍惚了片刻,開口說道:“我要問夜師爺你一個問題,你要照實迴答,一定要說真心話!”


    “大人請問。”


    許相夢扭過頭稍稍思索一會兒,突然轉過來雙眼盯著夜央,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問道:“夜師爺你是不是喜歡李小姐?”


    氣氛仿佛冷凍了一刻,夜央沒有一絲眼神的偏移和躲閃,望著許相夢的眼睛,堅定地迴道:“沒有。”


    “不可能,夜師爺你明明對李小姐的案子很上心,還對她家那麽複雜的地形這麽清楚,說你對她沒什麽鬼心思,我才不信!”許相夢很激動說道。


    “沒有就是沒有,相信不相信是大人的事。”夜央依舊那副沒什麽表情的模樣。


    “那你為什麽對那案子這麽上心,還因為我拆散了李小姐和唐公子對我愛搭不理的?”許相夢再問。


    夜央望著許相夢閃爍的眼睛,她眼裏有太多疑惑,她對自己有太多質問,可她這副樣子,這般口氣,夜央總覺得是她在意自己,甚至有種吃醋的意思在,明明看起來很無理取鬧,可夜央就是厭惡不起來。


    夜央沒有迴答許相夢的問話,可他心裏清楚明白:我對案子上心,還不是因為這是大人你第一件辦理的大案,你那樣的幹勁十足,我便竭力相助。對你冷漠,是你不希望我靠近,也是因為,火場中的情難自已實在讓自己難以釋懷。


    “大人既然不希望我過問你的事情,也請大人不要過分幹預我私人的事情。”夜央冷冷說道。


    “我……好,我不問就是了!”許相夢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心裏卻恨夜央這副孤傲的樣子恨得牙癢癢。


    許相夢的腳在夜央手下越發溫暖了,痛感也幾乎不複存在。


    “大人腳扭得有些嚴重了,不知能否起身走動。”夜央道。


    “對於這地方本來我是很自信的,以前被追債……”許相夢差點就要吹噓說出了實話,幸好及時反應,改口道:“其實就跳了幾次玩,但是從來沒有摔這麽慘,要不是剛剛被一個小石頭砸中了頭,肯定是完美著地,完好無損。”


    許相夢邊說邊拖著腿往邊緣走了幾步,迴過頭正看見夜央背上的血跡。


    “夜師爺,你背上有血!”


    許相夢身體不禁一顫,腳下一撇,眼看著身體搖晃著就要掉出石台。


    “啊~”


    許相夢恐懼歸恐懼,可她心裏總相信夜央會救自己,正如她所想,夜央迴身幾步便拉住了她的手,一把將許相夢拽進懷裏。


    許相夢不由得雙手抱住夜央的身體,她揚起頭來,夜央正要放開她,許相夢卻纏緊了他。


    夜央感受到許相夢的動作,稍稍低下頭,眉頭深鎖,那一眼便陷入許相夢這可疑的眼神中,不由自主與她對視。


    “夜師爺,雖然這事問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但我不問一定會心裏糾結死,所以我還是要問。”許相夢開口說道。


    “大人想問什麽就問,先把我放開可好?”夜央稍稍轉過頭不敢直視許相夢。


    “不行,你迴答了我,我就放了你,否則,我就在你背上捶上幾下,讓你痛苦不堪,苦不堪言,生不如死!”許相夢故作一副認真的模樣恐嚇道。


    夜央不禁瞪了許相夢一眼,可她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嘴角揚起,得意至極。


    “說。”


    “那日在火場,夜師爺為何吻我?”許相夢不假思索地問出,雙頰都有些發燙,可眼神還是盯著夜央不放。


    二人彼此注目許久,夜央終於開口迴道:“**焚身。”


    許相夢聽著夜央冷靜道出的四個字,一覺茫然地放開他,嘴裏呢喃道:“**焚身?**焚身!”


    許相夢乍一下明白了夜央說的那意思,可他究竟是什麽個意思?


    “夜師爺,你知不知道你很過分呀,你自己**焚身,怎麽可以沒經過我同意,趁我無法反抗就吻我?”許相夢將夜央的話當真,憤怒地問道。


    “大人也覺得這事過分嗎?那就當我是禮尚往來好了。”夜央一副淡然的樣子。


    “什麽禮尚往來?吼,真沒想到夜師爺也隻是一個衣冠楚楚的人!”許相夢拖著腿往崖壁走去,嘴裏還說著:“我看我還是快點離開,免得夜師爺你又**焚身,對我做一些可怕的事情。”


    許相夢扯扯壁上的藤蔓,抬起腿就想攀爬。


    “大人連走路都很勉強,一瘸一拐的,能爬上這高十幾丈的峭壁嗎?”夜央問。


    “我才不管,反正不想跟夜師爺你再待在一起了!”


    許相夢說著迴頭對夜央一吐舌頭擺鬼臉,便抬起扭傷腳踝的腳踩上石壁。才一用力,便受疼一屁股坐在了石台上,痛上加痛。


    許相夢強忍著不喊出來,一張臉憋得還有些猙獰了。


    “許相夢,你一點都不疼,絕對不能在夜師爺麵前丟臉!”許相夢在心裏鼓勵自己道。


    許相夢最終還是妥協了,讓夜央背著自己攀上崖壁。


    許相夢眼前是斑斑血跡,有已風幹的深色還有剛剛滲出的淺色。許相夢心裏不禁顫動,微微一痛,鼻子竟也紅了。她一手鬆開夜央的脖子,伸手觸到那片鮮紅的血跡,還是濕潤的,眼眶也不禁濕潤了。


    “大人,千萬不要鬆手。”


    夜央雙臂緊緊抓著藤蔓,他身傷未愈,還要背著許相夢攀上真的高的崖壁,他滿臉汗出,額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許相夢將一切看在眼中,不禁也將夜央看在心中。


    像是過去了許多春秋,二人終於攀到了頭,許相夢先爬了上來,便趕緊將手伸向夜央,急道:“快,把手給我!”


    夜央望見許相夢眼中的急切和殘留的絲絲淚水,他伸手拉住許相夢的手。


    夜央一上來便失去了所有力氣,撲倒在地上,整日整夜趕路,一刻都不曾閉眼,耗盡了所有氣力,這一刻,他完全不顧地上是否髒亂,一撲倒便睡著了。


    “夜師爺,夜師爺!”


    許相夢喚了幾聲,卻隻聽了夜央睡著時平穩的鼻息。


    “哦,原來是睡著了,那睡吧!”許相夢說罷便敞開手臂躺倒。


    日頭本是越爬越高,越曬越燙,卻突然從遠方飄來一大片陰雲擋住了強烈的陽光,二人就那樣靜靜躺著,忘卻了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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