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照進窗隙,許相夢橫倒在床上,雙臂敞著,一條腿都已在搭在地上,定是她在夢裏見了什麽美食佳肴,一抹晶瑩斜從嘴角留下,就這般睡相,怕是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女子了。


    “大人,大人!”成牆一臉急迫地敲門。


    許相夢乍地從夢裏驚醒,嗖聲便坐起身來,雙眼各睜開一條縫,身體搖晃著,問道:“什麽事呀?這一大早的!”


    “大人,縣南邊的趙婆婆來報案,說是他們家大花丟了,這會兒在大堂裏哭得可慘了。”


    “她家大花丟了跟我有什麽關係,又不是我偷的,讓她迴去哭去!”許相夢說罷一個哈欠便又倒在床上。


    “大花不是您偷的我信,可您是知縣老爺,你要為高涯縣百姓謀福祉,排憂解難呀!”成牆一臉憂愁道。


    “對呀,我現在是知縣老爺了,居然有人敢在我管轄範圍內犯案綁架,本官要替天行道!”


    許相夢倏然起了一股興奮勁兒,從床上跳起來,喊道:“我起來了,你先去安撫趙婆婆,讓夜師爺成捕頭準備好,本官一定把那惡毒綁匪千刀萬剮。”


    許相夢氣勁十足地穿衣整理,門外的成牆有些摸不到頭腦,關綁匪什麽事?


    大半天過去了,縣衙大堂內,夜央正坐師爺座前,白紙黑墨一應俱全,成城和成牆安慰著坐在一旁抽泣的小婆婆,金勁望著內通往堂空蕩蕩隻有冷風吹過的門止不住抖腿。


    “我來了,我來了,本官來了!”


    許相夢小跑後一個止步,大了好幾號的烏沙帽正蓋住她的眼睛,隻見她身著寬大堂服,兩隻手都用來提拉長了不知多少的下擺。


    許相夢這副形象出現在大堂上眾人眼裏,趙婆婆和成城皆是一臉驚呆的模樣,金勁和成牆竟不禁笑了出來。


    夜央也是一驚,稍頓起身走到許相夢跟前,一把摘下她頭上的烏沙帽。


    頭微微揚起的許相夢去了遮蓋眼睛的帽子,正看見夜央一張冷峻臉龐在自己眼前,如此靠近,他也正朝著自己看,不過眼神裏似乎沒什麽好氣。


    “啊,這個,本官以前很胖,人一下子瘦了,這官服一時半會瘦不了,升堂升堂!”


    許相夢一把奪過夜央手中的烏沙帽便朝座上走去,她一屁股坐下,卻總有種如坐針氈之感。


    許相夢努力擺弄著烏沙帽戴上,卻依舊遮眼。


    “這知縣的位置可真是不好坐呀,老子就坐幾日玩玩,玩夠了便走就是。”許相夢心裏感歎道。


    夜央也迴了位置,許相夢戴不好帽子便隨手拋到一旁,好奇地玩起了驚堂木。


    “啪”一聲響,許相夢趕緊放手舉起,望見夜央盯著自己的眼神,想來自己又犯錯了。


    “本官也是第一次升堂,請多見諒。”許相夢尷尬一笑。


    夜央的目光久久不轉移,許相夢的臉頰竟有些漲紅了,趕緊轉頭看著另一邊抽泣的趙婆婆。


    “趙婆婆,您現在可以向知縣大人訴說你的冤屈了。”


    夜央說話的語氣很平和,許相夢側目望著他的側臉,他正坐的姿態,服飾,烏發,他的每一個細節都看在她眼裏。


    “許相夢,你怎麽一點出息都沒有,你記住你不喜歡男人!”許相夢不禁用拳頭一拍桌麵,幸好聲響不大。


    “大人,我們家大花不見了,我和它相依為命,老婆子不能沒有它呀!大人一定要幫我找迴大花呀!”趙婆婆驀地跪下哭訴道。


    “趙婆婆莫哭,請您仔細跟本官說說您家大花是何時丟的?在何處丟的?”


    除去一開始鬧的烏龍,許相夢問話竟然還算有模有樣,夜央望見他眉眼之間拿分嚴肅,心中對她的拿分不屑竟有一絲動搖。


    “就昨日中午,我喂了大花吃過飯,它就自己去玩了,昨夜一直到今日都沒有迴來呀!”


    “那孩子,怎麽自己就出去玩了,一夜未歸,婆婆您就沒發現嗎?”許相夢道。


    “平日裏大花就愛在各家各戶屋簷上飛篡,可入夜了都會自己迴家,可……”


    “飛簷走壁的孩子?這大花到底多大年紀了?”許相夢懵了,截斷趙婆婆的話問道。


    “大花它……”


    “大人,大花不是孩子,是趙婆婆家的一隻貓。”成牆說道。


    “貓?一隻貓?”


    大花是一隻貓的消息就如晴天霹靂一般擊中許相夢頭頂,打起的精神勁兒一下便漏了個精光。


    “隻是一隻貓丟了,居然一大早喊本知縣老爺起床,你們一個個都是吃飽了撐得呀!”許相夢抑不住內心被耍的氣憤勁,起身一掌拍在桌麵上怒道。


    “大人呀……”


    “什麽都不用說了,本官恕你無罪,你走吧!”許相夢說著便抱起帽子氣衝衝地走開。


    “大人,趙婆婆膝下無子女,隻有大花陪著她,這麽多年,大花就是她的親兒子親女兒呀!”成牆重重跪地,道:“求大人允許成牆前去為趙婆婆尋找大花!”


    許相夢停住離開的腳步,心裏也不曾多想,隻想迴頭狠狠罵成牆一頓,可這頭一迴,竟看見成城也跪下了,金勁稍有猶疑,也跪下。


    “大人,就讓成城帶著成牆和金勁去尋找大花吧!”


    “你們幾個這是要反呀,老子來著是為了當知縣老爺享福的,不是來為這些貓貓狗狗的瑣事勞心勞肺的!”


    “知縣大人。”


    夜央起身朝許相夢走去,他的眼神像是能掃盡她一身的怒思,也斷了她思考的能力。


    “夜師爺也想請命去找隻貓嗎?”許相夢刻意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卻掩不住不敢直視夜央的心虛。


    “大人是高涯縣的知縣大人,大事小事,都為百姓著想,以百姓為首,我相信大人方才隻是為考驗我們,想知道我們是否如大人一樣為國為民,夜央在此保證,縣衙內所有人都同大人一樣有一個愛民如己之心,如此,大人可以放心遣人去尋找大花了嗎?”


    夜央這話聽來極有理,許相夢又怎麽聽不出他話中深意,好像是在為自己找一個台階下,可事實卻是給自己建了一座高台,名為頌揚,實為束縛。


    可即便許相夢心裏明白又如何,身為一個假知縣,冷靜想想還是不該太過飛揚跋扈,不如退一步,成全自己一個好名聲。


    “夜師爺果然深知我心,既然如此,成捕頭,本官命你帶領衙門所有捕快為趙婆婆尋找大花,直至尋見。”


    “是,大人。”


    “謝謝大人!”


    許相夢以為自己對夜央那副完美皮像的迷戀也就此結束了,此刻,她盯著夜央,就像是盯著一塊冷冰冰的石雕,不敢再抱有絲毫感情。


    許相夢一步步走近夜央,怒火直燒,她終於找迴了那一刻的狠絕,再次對夜央放下狠話道:“別以為我怕你!”


    許相夢心裏無比舒爽,以為能給夜央一個下馬威,爭迴一口知縣老爺的氣來。她轉身便朝內堂走去,一手抱著烏沙帽,一手扶著寬大的衣裳。


    “大人。”


    “夜師爺你還有何事?”


    許相夢一個不耐煩地迴頭,後腳跟卻踩中了拖地的衣裳。


    “啊~”


    許相夢晃悠著身體往後一傾,眼看著就要落個後腦著地的結局。


    千鈞一發之際,一雙溫柔手臂從許相夢身後攬過,一隻手掌撐著背,另一隻扶著腰,一股力氣講自己往反方向引去。


    迴神之時,許相夢竟發現自己被夜央整個人抱在懷中,他掌心竟是如此溫暖,他額上滑落一滴汗,稍稍蹙著的眉頭表示他的緊張。


    這是許相夢第一次看到夜央臉上有情緒,即使是微乎其微,也是因為自己而波動的情緒。


    許相夢驀地感覺自己胸前咯些什麽,低頭一看,才發現是那個讓自己出醜的烏沙帽,不過這會兒她該慶幸,若不是有它,自己或許就會暴露了。


    “夜師爺,夜師爺!”


    夜央也不知何時跑了神,被許相夢兩聲叫喚喚迴神來,便趕緊鬆開了她。


    “大人沒事,那便好。”夜央依舊有些魂不守舍,緩緩轉身離開。


    “夜師爺你難道沒有話要對我說嗎?”許相夢問道。


    夜央腳下一頓,仿佛迴身得很吃力,他蹙緊的眉頭並未舒展,眼神裏盡是認真,盯著許相夢,像是太陽花對陽光的那種專注。


    二人那般對望許久,許相夢忽然覺得有些可怕,咽下一口口水,道:“如果沒事,夜師爺就去忙你的吧!”


    許相夢說罷便趕緊迴頭,十分想逃離這種詭異的氣氛。


    “有事。”


    “什麽事呀?”許相夢笑得十分不自然。


    “請大人把衣服脫下……”


    “什麽脫衣服?在這裏嗎?夜師爺你別開玩笑了!”許相夢十分激動說道。


    “大人誤會了,您這衣服不合身,請您在有空的時候脫下,我好替你送去整改。”


    許相夢這一刻的羞意當真是泛濫開了,自己這腦子裏整日整日想的都是些什麽汙穢的東西?此刻多想找個坑把自己給埋了呀!


    “那就麻煩夜師爺了!”


    許相夢強斂著一切,才得以冷靜地道出這句感謝,她轉身走迴,卻在過道探出頭來。夜央的背影,甚至比他那張完美臉龐更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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