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攜著瀝瀝細雨自窗外飄入,我打開櫃門,拿出那久已未動的包裹。


    走到桌邊,放下打開,解開包裹,抽出那支箭,用手細細摩挲著,嘴角蘊著絲笑,腦中浮出那時的情形。


    當時,他緊緊摟著自己,麵帶驚恐神色,現在想來,他一臉愣怔的麵色,還是那麽清晰。也就是他那下意識的動作,令自己心裏又生出了希望,並支撐著自己度過許多難過的日子。


    心中霎時竟暖融融的,又撫摸半晌,才慢慢收起布包。


    站起身,打量著房中自己親手布置的一切,眼睛定在那兩對杯子上。走過去,拿起來,放在眼前,細細的打量。


    窗外忽地亮光一閃,一聲炸雷響起,我手一頓,杯子‘啪’地一聲落於地下,杯上胤禛的笑臉瞬間碎在眼前。


    我一呆,五髒懼寒。


    窗外又是一道閃電,我猛地迴神,拔腿朝房外跑去。剛到門口,與從雨中低頭衝進來的南芙撞在一起,我一下子摔坐在地上,‘啪’一聲脆響,手指上的戒指應聲而碎,心中一陣刺痛,翻身起來,斥責道:“有何要事,這麽慌張?”


    南芙自入閣從未見過我發脾氣,乍一聽我發怒,她麵帶驚惶盯著地上碎的戒指,愣了一瞬,才輕聲道:“聽同住一屋的姐姐說,剛才李答應又去勤政殿了,奴婢心想,心想……。”笑泠怎會在這時候去,心中又是一驚,忙錯開身子,繞過南芙,一頭紮進了雨中。


    背後的南芙,隨著跑進來,拽著我的袖子,驚問道:“娘娘,這風大雨大的,你要去哪?吩咐奴婢先準備一下。”我摔開她的手,繼續向前跑,她又追上來,我怒斥道:“迴去。”


    她步子一頓,沒有停下,仍隨著小跑,但再也不敢開口。


    雨大地滑,剛跑出杏花春館,又是一跤,南芙扶我起來,我脫下花盆底鞋,朝湖邊的船跑去,南芙已被我駭住,忙提了鞋,扶我上船,並喝斥躲在艙中避雨的小太監,趕快劃。


    小太監見了我倆的樣子,麵色一呆,微張著嘴忙跑到船頭。


    南芙身子微微抖著,立在我身邊,用手掀著艙簾。我心急如焚,立在艙門,雙手緊握成拳,緊盯著對岸,眼淚不停在眼裏打著轉兒。


    勤政殿。


    殿門沒有任何人,我心中一鬆,或許……,有絲僥幸湧上心頭,或許他隻是在議事,雙手提著袍角,一步一步走向殿門。


    走進大殿,幾位大臣圍站在幾案前,我提著的心驟然落地,身子一晃,隨著進來的南芙忙扶著我,輕聲道:“娘娘。”


    聽見聲音,所有的人轉過身子,弘曆、張庭玉、鄂而泰……,我身子又是一晃。


    幾縷頭發貼在額前,濕得滴水的衣衫緊綁在身上,有些邁不開步子,但我仍一步一步用盡全身力氣朝前走著。


    弘曆眸中一黯,走過來扶我轉身,啞著嗓子道:“不要看,先迴去。”我腦中木木,茫然一笑,掙開身子,慢慢的走到幾案前。


    幾案前台階下,一個宮女趴臥在地,身下一灘猩紅的血,沿著斑斑點點的血漬向前,又是一灘血,但卻沒有人,再循著血跡向前看,眼前一黑,忙用手扣著幾案邊緣。


    龍椅翻倒在地,身著皇袍的他,也是趴臥在地,麵部、腹部下各有一灘血跡。


    呆看一會兒,滿腔的傷心無措一下子消失了,沒有呂四娘,他卻依然是這麽去的,這就是結局,沒有一絲一毫的偏差。


    木然輕笑著,自己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笑,弘曆輕聲叫:“娘娘。”


    我恍若未聞,轉過身,下階,往外行去,如踩在雲端的一般,向前邁的步子有些虛。背後傳來弘曆的聲音:“送娘娘迴去。”


    一路上臉上掛著絲笑,南芙不停的輕聲叫:“娘娘,娘娘,……。”似是怕聲音一停,我就會在她麵前魂飛魄散一般。


    進閣,任由她換了衣衫,侍候著躺在床上,半晌後,腦中方有一絲自主意識。支撐著起來,床前的南芙忙在我身後放了軟墊,問:“娘娘有何吩咐?”


    我輕輕籲出口氣,道:“帶弘瀚來見我。”她點點頭,擔憂地瞅我一眼,才轉身向外走去。


    我撫著手指上因戴戒指留下的白色痕跡,靜靜地打量著房中的一切,心驟然一抽,昨日痕跡還在,今朝人卻兩隔。


    弘瀚坐在床邊,拉住我的手,道:“額娘,發生了何事?”


    我心有絲絲絞痛,嘴角卻逸出絲笑,問:“瀚兒,你皇阿瑪駕崩了。”


    他小臉一白,呆愣一瞬,‘騰’地起身,一臉不信,道:“可是阿瑪昨日還很好。”


    我搖搖頭,道:“待你阿瑪喪事一過,你就帶著蘭葸出宮。”他呆呆點點頭,問:“額娘,我和蘭葸出了宮,你怎麽辦?”我撫撫他的臉,道:“額娘自有額娘想去的地方。”


    他茫然盯著我,不解地續問:“什麽地方?”我默一會兒,道:“出宮時,把額娘畫得畫像都帶走。”


    待把所有事都交待給弘瀚,天已漸暗。我凝目看著弘瀚道:“我身子有些乏,你去吧。”他皺眉道:“瀚兒待額娘睡了再走。”我心中一暖,搖搖頭,笑對他道:“走吧,這樣額娘才能安心睡下。”他一步一迴頭的出門而去。


    我起身,洗梳一番,自針線筐中拿出剪刀,躺迴床上,執剪重重向手腕劃去,血噴湧而出。


    身上越來越無力,腦中意識也越發模糊迷離。


    眼前光線漸暗,直到最後那絲亮也消失,我在心裏默默地道:“我來了,胤禛。”


    ――――――――――


    身子火燙,手腕奇痛。費力睜開眼睛,心中有些愣,竟是西暖閣。我抬起手臂,不禁有些難受,難道死對自己來說,也是種奢望。


    拿著濕帕子走來的傅雅,見我醒來,喜道:“娘娘,你終於醒了。”我苦苦一笑,她忙換去我頭上帕子,眼眶微紅道:“娘娘,你真忍心丟下翰兒和蘭葸嗎?”我微微一笑,道:“有你們在,我不擔心什麽。”


    她眼淚落下來,正欲開口再說,門被大力推開,弘曆疾步走過來,默盯著我,眸中恨意隱現,沉聲道:“難道這世上,真的沒有讓你留戀的,舍不下的?”


    我扯出一絲笑,道:“讓弘瀚帶著葸兒出宮。”


    他閉目默一瞬,猛然睜開眼睛,痛聲道:“真的沒有嗎?”


    傅雅身子一顫,輕聲道:“皇上,臣妾去叫太醫。”弘曆不發一言,傅雅輕輕退了下去。


    我重重歎口氣,淺笑著道:“瀚兒自小懂事,唯一讓我擔心的隻有蘭葸,幸好他們也在京城,他們有了難事,相信你也不會袖手旁觀,我很放心。”


    他身形微晃,輕輕笑起來,過了許久,他收起笑,淡淡地道:“那就等葸兒長大,你不擔心的時候,再說其他的吧。”


    我慘然一笑,道:“你覺得我還能活下去?”


    他彎身低頭,盯著我的眸子,道:“我很後悔接手玉器店和酒樓,即便接手後,也應早日脫手賣了。更後悔任由讓瀚兒出宮,讓他自由出入店裏,我更後悔當年皇阿瑪沒認你之前,為何不先開口要了你,……,我最後悔的是,為何自己是阿哥,一切都不能隨心所欲。”


    我苦苦一笑,你有諸多後悔,我又何嚐不是,當年為何要拋下雙親去了深圳,即使來到此間,為何不能控製住自己,為何要喜歡他。


    他嘴角漾出絲笑,直起身子,斂了臉上的表情,淡聲道:“有些事發生了,後悔也沒有用,但將來之事,我還是能把握的。我會讓傅雅每日陪你,瀚兒可以自由出入皇宮、園子,但是蘭葸會留下陪你。”


    我無言苦笑,他這麽安排,如果我出了事,傅雅勢必要受到牽連。


    秋風漸起,我手腕上的傷也已痊愈。弘曆果真讓傅雅與我同宿一室、同吃一桌,日日夜夜陪伴著我。


    我站於窗前,默看著落葉飄下


    。傅雅為我披上外衣,道:“娘娘,你身子經不起冷風吹。”我歎口氣,轉身走到桌邊,默默開始研磨。背後的傅雅也輕歎口氣,道:“你今日自早上開始一直沒用膳,身子怎會受得了。”


    門‘砰’地一聲被推開,蘭葸衝了進來。傅雅忙攔住她,輕聲交待道:“葸兒,娘娘午膳還沒用。”蘭葸過來扯著我的袖子,仰起小臉,道:“額娘,我陪你一起吃。”我心中一酸,點點頭。傅雅一喜,忙吩咐擺上。


    自已本就不餓,有些食不知味。蘭葸許是在外瘋跑,真的餓了,吃得倒是津津有味。


    傅雅抿嘴笑笑,我搖了搖頭。門外傅雅的貼身宮女,輕聲把她叫了出去,壓著聲說了一陣子,傅雅臉色微變,迴身看我一眼,揮手讓宮女退下,走到跟前,笑著道:“娘娘,雅兒先出去一會兒。”


    我笑著點點頭,她走兩步,又轉過身交待蘭葸道:“我迴來前,一定要陪著額娘。”蘭葸邊吃邊點頭。


    傅雅匆促地走了,我默默看著蘭葸,她似是想起了什麽,咽下口中的飯,皺眉問我:“額娘,為何她們都說,我早晚得管皇兄叫阿瑪。”


    我一呆,竟沒想到這一層,弘曆在養心殿理政,而自己住的卻是西暖閣,確實不合規矩。


    起身,蘭葸起身就要隨著去,我溫言道:“葸兒乖,待你用完膳,額娘就迴來了。”她點點頭,又坐下來繼續吃,我提步出房,徑往養心殿方向走去。


    “……,我們滿人雖然可以兄死,弟娶其嫂。但是,她不是別人,是你皇阿瑪的貴妃。額娘已經給了幾個月的時間,你怎麽還未想通。難道,你想讓額娘告訴她,殺害皇上的人是她閣內的宮婢翠竹,那宮婢還有個名字叫什麽來著,……,瓜而佳。嵐冬,你想讓她知道嗎?”是熹妃的聲音。


    我身子一晃,‘翠竹’、‘瓜而佳。嵐冬’交替在腦中閃過,瞬間,前塵往事連了起來,一直沒有找到的瓜而佳。嵐冬竟然也進了宮,而且在我們身邊,難怪她會帶香爐入宮,難道她說雙親去世時自己不在府中,難道她會寡言少語。


    原來這一切仍與自已有關,一呆,愣站在殿門。


    殿內弘曆默不作聲,傅雅的聲音響起:“額娘,你不要誤會,皇上沒有別的意思,並不是額娘想的那樣。”


    熹妃道:“皇後這麽懂你的心思,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了。當年,額娘就知道你的心思,也曾動過念頭,向你皇阿瑪開口要了她,可是,曉文雖然看似是一名普通宮女,可她普通嗎?剛進園子,便在宮宴上發生了你十四叔認錯人的事,緊接著皇後娘娘又把她要了來,但她在坤寧宮裏才待了幾天,你皇阿瑪身邊便恰好少了個奉茶的人,你皇阿瑪身邊隨便用過什麽人嗎?她做的一切你皇阿瑪都包容,這讓額娘怎麽開口,……,額娘知道你不糊塗,不會真娶了她,也知道隻想讓她活在你的眼前,可是……。”


    她話未說完,弘曆便沉聲道“額娘,你不要再說了。”


    熹妃輕歎口氣,道:“你想讓她好好活著,可你心裏可知道,人有時活著,比死了更痛若。”


    ‘啪’地一聲自大殿內傳來,傅雅驚恐地道:“皇上,你的手流血了,……。”大殿裏恢複寂靜,我在心裏慘然一笑,轉身往迴走去。


    ―――――――――――――――


    熹妃坐於對麵,麵帶憂色,卻依然淺笑著道:“妹妹找我來,有何事?”


    我把手中的字條遞給她,嘴角噙著絲笑:“相信這個應該不難找。”她接過,展開一看,臉霎時蒼白,盯著我道:“你想……。”


    我點點頭,道:“你說得對,有時活著比死了更難受。”她又是一呆,我遞給她一封信,道:“這封是給皇上的。”


    她遲疑了下,接過,站起來,對我矮身一禮,道:“姐姐謝你成全。”我笑著搖搖頭,道:“是你成全我才對,今晚你想辦法絆住傅雅。”她點點頭,微歎口氣,眼圈微紅,轉身向外走去。


    默默坐著等,心中異常平常,還隱著絲輕鬆。


    輕叩房門的聲音響起,我抿嘴輕笑,她的速度居然這麽快。我起身,走過去,打開門,門口站著的竟是張毓之。


    一呆,愣在原地。他身著侍衛服飾,凝目望我一會兒,閃身進了房。我愣了好一會兒,才迴過神,忙掩上門。


    他看了看我的手,問:“手腕好了嗎?”我撫撫那細長的疤痕,疑惑地問:“你怎會知道,你不是迴天目山了嗎,你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那日在街上的人,是你嗎?”


    他眼神一黯,道:“時間緊,我長話短說,自我迴京,就一直在宮中當侍衛,都是些拳腳好的,暗中保護皇上。”他自袖子掏出一紙書信,遞給我。


    我疑惑地抽出來,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跟他走’,落款日期卻是今日。


    我身子一顫,心中不信、驚喜、害怕攪在一起,眼睛盯在這幾個字上,看了一遍又一遍,他道:“我們現在就走。”


    我抬起頭,淚自眼角落下,問:“他還活著?”他眸蘊隱痛,默盯著我,半晌後,才點點頭。


    喜極而泣,淚奔湧而出,止也止不住。


    我問:“那大殿中的人……?”


    他迴道:“那隻是名侍衛,和皇上身材差不多,隻是臉被毀了。”


    我問:“中間那灘血是誰的?”


    他迴道:“李答應的,若不是她先擋了一刀,恐怕皇上……。”


    我問:“那她……?”


    他迴道:“當場斃命。”


    我鼻頭一酸,又問:“怡親王去時,你可在身邊?”


    他搖搖頭,迴道:“王爺去時,隻有師傅在,棺材也是師傅親手定上的,迴來後,王爺棺木就被皇上身邊的人接了去,靈前的人也全是宮中侍衛,相信除了皇上外,沒有人見到。另外,皇上身邊的隱身侍衛也是王爺走之前就挑好了的,我隻是後來又加上的。”


    我點點頭,正欲開口,他已截口道:“出宮再問,我們……。”


    門又一次被敲響,他飛身上了房梁。我拭去淚,打開門,熹妃進入房中,把手中的小瓶放在桌上,眼睛微紅,道:“妹妹,這麽多年以來,我心中佩服的隻有兩個人,以前的若曦姑娘,還有你。”


    我微微笑了下,道:“你先迴吧。”


    她一愣,似是訝異於我態度的轉變,我仍是淡淡笑著,她點點頭,又瞅了眼桌上的小瓶,轉身出門而去。


    過了會兒,約莫著她已遠去。我掩上房門,張毓之翩然落下,拿起桌上的瓶子,打開塞子聞聞,麵上猛地變了色,默盯著我。半晌後,他把瓶子塞入懷中,沉聲道:“夜已深,正是出去的好時機,收拾一下,我們即刻動身。”


    我摸摸頭上的簪子,耳邊的墜子,拿起桌上的白羽箭,笑著道:“沒什麽要收拾的,隻要帶著小格格即可。”他點點頭,我摸黑抱了熟睡的蘭葸出來,一行人三人趁夜色匆促向外趕去。


    ~~~~~~~~~~~~~~~~~~~


    乾隆元年。


    水波瀲灩,遊船點點。


    我和胤禛站在船頭,他撫著我手上的戒指,笑道:“一生不悔。”


    我低頭看看無名指上的戒指,心頭湧出融融深情,抬起頭,盯著他柔聲道:“無悔一生。”


    他把我的手緊握於他的手中,臉上帶著淺笑,看向湖麵,淡聲道:“碧湖綠荷,柳絲如煙。蘇東波描寫的不錯,‘欲把西湖比西子,淡汝濃抹總相宜。’”


    聽他刻意加重後麵一句,心中微怔一瞬,又驀然想起他為何如此。麵上一熱,笑著搡他一把。


    東方漸白,晨光初現。


    我把頭依在他肩頭,靜靜地看著兩岸南北高峰遙相對峙,空靈、恬靜、清秀、悠然,心中一陣恍惚,我們兩人真的過上這種夢幻般的日子了嗎。


    猶若是迴答我心中的


    疑問一般,身邊的他道:“若曦,以後的日子我們可以隨心所欲的過。”


    我抬頭朝他笑笑,道:“不受禮儀約束、也沒有任何規矩。隻是,你後悔嗎?”他搖搖頭,撫著我腕上的疤痕,盯著我,道:“心裏可曾埋怨過,沒有及時接你出宮,令你在宮中苦熬數月?”


    他眸中柔和一片,依然默盯著我,我笑著搖了搖頭,抿嘴而笑:“我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心中又怎會不知,弘曆初登基,宮門自是防衛森嚴,張毓之又是隱身侍衛,從未在眾人麵前出現過,雖有令牌,但也不可能這麽快入宮接我。再說,你胳膊上的傷,也不能離了他照顧。”


    他輕撫著我的臉,頭慢慢覆了過來,我微抬下巴,閉上雙眼。


    從此之後,天地之間任我們遨遊,遠離權術謀略,遠離勾心鬥角、遠離爾虞我詐,過屬於我們的日子,過我們想過的日子。


    “額娘,你不是答應葸兒,一定會叫醒我,看日出的嗎?”身後突然傳來蘭葸的聲音。


    兩人快速分開,他麵色訕訕,微微抬起頭,望著遠方。我臉滾燙,這丫頭向來都是睡到日上三杆,沒想到今晨會這麽早。


    我迴過頭,見蘭葸發辮淩亂,揉著眼睛,赤著腳丫站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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