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轉眼之眼已到盛夏,經過這幾個月裏,我努力調整心態,雖然心裏依然揪得難受,但表麵上已平靜下來。整日裏,隻是待在禛曦閣內看菊香指揮著小宮女種些花草,把閣內路麵以外的地麵全種植上草皮。因此,現在閣內地上有草、草上有花、花上有樹,綠草如菌,繁花又開於翠葉叢枝之中,站在其中,隻覺得幽香遠溢,沁人心脾。


    見我如此,胤禛一直蹙著的眉頭舒展了許多,隻是偶有失神之時,才會緊抿薄唇,眸含隱怒。在這時,我雖看似平靜,其實卻是滿腹感傷、心痛莫名。


    坐在躺椅上,笑看著秋千架上菊香抱著弘瀚慢慢的蕩來蕩去,弘瀚一手抓著秋千的繩子,一手推著菊香:“下去,你下去。”菊香朝我訕訕笑笑道:“娘娘,小阿哥想自己坐在上麵。


    我笑著點點頭,菊香麵露微詫,又瞅我一眼,下來站在秋千旁邊慢慢搖。身側站著的巧慧擔憂地道:“小姐,小阿哥太小,摔著了怎麽辦?”心中一陣苦澀,道:“摔痛了,下次就會知道了。”讓弘瀚學會堅強、獨立,稍微再大一些,他還要學會自己思考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一直是這些日子我心中惦念的事。


    聞言,巧慧怔一下,張了張口,卻沒有說什麽,隻是輕輕歎口氣。弘瀚畢竟是年齡尚小,坐不住,又不知道害怕。坐了會,身子就左擰右擰,菊香擔憂的看看他,又看看我。


    過了不久,‘哇’地一聲,弘瀚落了地,菊香驚唿一聲,跑過去把他抱了起來。我暗暗籲出一口氣,道:“讓他自己起來多好,讓他學會從哪裏跌倒從哪裏再站起來。”巧慧默站會,走過去接過弘瀚,道:“小姐,奴婢雖不懂得大道理,可孩子總歸隻是孩子,你看,額頭都摔紅了。”


    我心中煩悶,曾靜進園子已有半年,胤禛忙到幾時,就讓他跟到幾時,讓他親眼見證他筆下‘貪財、淫色、好諛任佞’的人到底是如何理政的,是否真如他所說的那樣。


    雖是禛曦閣太監、宮女們言語謹慎,但消息還是傳了進來。園裏園外的人整日裏偷偷討論著皇上會如何處理曾靜,有的認為會用極刑殺了他,並誅其九族,有的認為,皇上既然煞費苦心讓他進宮,肯定就會有別的安排,總而言之,說什麽的都有。胤禛許是暗中有吩咐,園子裏瘋傳許久,高無庸卻從未約束眾人。


    我雖知道事情的發展,可心中依然沉重。十四說的對,這樣的事,強壓雖不是明君所為,可強壓確實是最有效的方法。


    但就在前幾日,胤禛卻做出了讓所有人都無法相信的決定。並頒上諭‘曾靜之過雖大,實有可原之情。’‘曾靜狂悖之言,止於謗及朕躬,並無反叛之實事,亦無同謀之眾黨,彼跳梁逆命之人,果能束身歸命,畏罪投誠,尚且邀赦宥之典,豈曾靜獨不可貸其一死乎?’。令曾靜其人無罪釋放,如此一來,曾靜感激涕零,大唿‘皇上聖明,叩頭泣謝,並主動要求將自己所看到的及上諭編冊立書,以讚揚聖上。


    一陣‘咯咯’笑聲響起,我悠然迴神,卻發現弘瀚早已止住哭聲,和巧慧正玩得開心。我抿嘴笑笑,身子向後靠去,閉上眼,複又沉溺於自己的思緒中。


    曾靜既無罪,那呂留良之書就是不敬之物。緊接著胤禛要做的決定怕就是焚書鞭屍,想到這裏,心裏竟是一陣發冷。


    “娘娘,你怎麽了?”耳邊傳來傅雅關切的聲音,我猛地睜開眼睛,原來弘曆和傅雅兩人不知何時進了閣,正站在跟前,弘曆臉上雖淡寞,眸中卻隱著擔憂,傅雅一臉驚色看著我。


    我起身,吩咐菊香拿兩把椅子,傅雅恬淡的笑道:“好些日子沒見弘瀚,我想帶他出去走走。”我微怔一下,點點頭,傅雅迴身招唿著巧慧一行人,緩步走了出去。


    看看仍站在原地的弘曆,微笑著道:“你不是準備站在說話吧。”他嘴角輕揚,淡淡的道:“心裏擔憂的事可否說出來。”我一呆,有些不解他話中含義,見我一臉迷茫神色,他默一會,看著我道:“前些日子,十三叔對阿瑪說,你現在狀態極像皇爺爺在世時的模樣,讓阿瑪留意一些。阿瑪卻說,他早已發覺,但依你的性子,別人無法勸慰,隻能你自己想通。”


    我苦苦一笑,在他的麵前,我簡單的如一張白紙一樣,他知道隻有我自己想通才能令自己釋懷。強壓下心中酸楚,沉默起來,你雖明白我的性子,可是,可是這事我又如何想得通呢。


    他凝目望著我道:“如果你覺得說出來很困難,那我這就去找皇阿瑪,告訴他,你的驚惶恐懼都緣於你是三百年之後,另外一個朝代的人。”我一下子呆了,沒想到他會以此逼我,雖知他是好意,可心依然氣結。


    冷眼睨他一會,才開口道:“曾靜的事,你阿瑪處理的不夠冷靜。”他輕搖搖頭,瞅我一眼,即而盯著前麵仍微晃著的秋千道:“我也不認為將所有的誹謗公之於天下,就能澄清事實、謠言自滅,怕得是,人們隻記住了流言蜚語,而沒有記住那事實。”


    說完,他扭過頭,眉宇輕輕蹙起,道:“此事雖說影響甚大,可阿瑪當政期間,不會有什麽,這隻會影響阿瑪的身後虛名而已,你不會為這些操心的,你注重的隻是現實的東西,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我沉吟一會,木然問道:“如果你心裏知道身邊的人就快去世,你會怎麽做?”他一驚,‘騰’地站起來,站在我麵前盯著我,一臉震驚不信:“阿瑪怎麽會,……。” 我一愣,忙道:“不是你阿瑪。”他麵色一鬆,輕輕唿出口氣,但隻是瞬間,他麵色又一變,沉聲問:“是十三叔?”


    我點點頭,蘊在眼角的淚汩汩而下,弘曆一臉驚痛,喃喃道:“怎麽可能,雖說養蜂夾道十年囚禁,令十三叔身體受損,可這些年,阿瑪一直往王府派太醫循診,怎麽可能呢。”


    我心中難受,但又哭不出來,隻是無聲的任淚水肆意落下。弘曆雙拳緊握,依舊盯著我冷聲問:“如何去世的。”我木木的道:“操勞過度。”


    弘曆默一陣,轉身腳步蹣跚向院門走去,行了兩步,他未迴身,啞著嗓子道:“不要讓阿瑪知道這件事。”說完,徑自向外走去。


    我呆呆坐了許久,直到不再流淚,後淚跡幹在臉上,才起身進房。


    我心中淒然,絞帕子擦臉過後,依在窗前,默看著窗外小池塘中粉紅色的荷花,一動不動。不知又過了多久,雙腿有些麻。在心中暗暗歎口氣,自顧苦笑一番,正欲轉身,腰間已多了一雙手。


    我身形未動,雙手覆上他的雙手,頭向後靠了靠,蹭著他的臉,柔聲問:“忙完了?”他以唇蹭了蹭我的耳朵,聲音略帶倦意:“忙完了,這整個院子都是你布置的,還沒看夠。”


    耳朵癢癢的,我輕聳了下肩,移開了些,唇邊蘊著絲笑道:“當然沒看夠,這一草一木都含著我的心血,你看,池裏的荷花開得多好。”他收緊手臂,在我耳邊道:“是很美,但怎麽也不及你美。”


    我心中一暖,他已半年沒有如此輕鬆的說話了。我拍拍他的手,乍裝嗔怪道:“不正經。”他啞嗓輕笑,下巴支在我肩頭,默立無語。


    兩人靜靜站了會,他忽然開口道:“這院子滿目生機,看著讓人身心舒暢,每次迴來就想待在這裏,不再出去。”我默一會,輕聲笑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麽在池裏種些荷花。”他溫柔的親一下我的側臉,緩緩地道:“這陣子太忽略你了。”


    我搖搖頭,轉身和他麵對麵站著,凝目盯著他,兩人相視一會,我慢慢靠在他懷中,抑住心中悲傷,輕聲說道:“不是因為荷花很美,而是蓮子生命力驚人,一顆成熟的蓮子,不論委身於水澤沙丘,還是沉埋於石下泥淖;不管是飽經風雨酷熱,還是倍受冰雪嚴寒,即使曆時幾百上千年,隻要它遇到合適的生長環境,它都會生根發芽。”


    他低下頭,嘴角噙著絲笑,眸中柔和至極,


    我一時有些呆,怔忡的瞧著他,他忽地輕吻一下我的唇,笑著道:“就如我們的感情。”


    我眼眶一熱,伸手撫著他的臉,苦笑著道:“胤禛,答應我一件事。”他斂去笑容,蹙眉問:“若曦,臉上為何是這副表情,你要我做什麽?”我淺淺一笑,撫著他的額頭,喃喃低訴:“我要走在你前麵,因為我不能再次嚐試失去你的滋味,你答應我,不要走在我前麵。”


    他拿下我的手,凝視我半晌,眼神漸漸沉痛,但卻沒有說一句話,彎腰抱我起來,走到榻邊,輕柔的放下我:“若曦,這陣子太忙,沒有時間好好陪你,以後不要胡思亂想。你方才不是也說過,蓮子有旺盛的生命力,我也說過,這就如我們的感情樣,我們一定會長長久久的。”


    如果不知道結局,聽到這話,我會感動萬分,可現在,我卻越發心酸難受。他輕輕歎氣,麵上帶絲無助,見他如此表情,我心中一痛,緊緊咬住下唇,在心中暗暗怨恨自己,為何自己不能單獨承受,為何要把痛若轉加給他,好好珍惜這幾年,不是更好的選擇嗎。這幾個月,你不是做的挺好的,把一切都埋在自己心中吧。


    我深透口氣,想盡快平複心情,可流著的淚卻止也止不住,就這樣笑著對他道:“我們會長長久久,永遠在一起的。我這些日子,心裏有些煩悶,許是到了更年期,你莫要在意。”


    他一怔,麵帶疑色盯著我:“什麽期?”我心一慌,搪塞的輕笑道:“就是人到了中年,整日裏沒事找事,自尋煩惱的時期。”他聞言輕搖搖頭,無奈的輕笑一陣,坐下來依在我身邊,以手支腮,柔聲道:“你這腦子裏就是稀奇古怪的想法太多,來,先睡會,待你醒了,我們去福海泛舟。”


    想想福海停著的幾艘大船,我擦擦臉,笑睨他一眼道:“還是不去了,去一次要前唿後擁,奴婢成群侍候著,還要領著十幾個搖擼太監,這麽幾十人跟著,什麽興致都沒了。”


    他又好笑又無奈,輕刮下我的鼻子,笑斥道:“我早已吩咐高無庸做了小船,到中央時,放下小船,我們自己劃也就是了。”福海湖水極深,就是我們放小船,那大船也會有幾人一直注意著小船,以免發生意外。


    我努努嘴,道:“那還不是被人盯著。”他點點頭,道:“也是。”緊接著,他曖昧的笑看著我:“有一個地方絕不會被人盯著。”我麵上一熱,搡他一把,他啞嗓一笑,擁我入懷:“隻有這裏不會被人盯著。”說完,便輕唇我的耳垂,慢慢去解我身上的扣子。


    “皇上,奴才高無庸有要事稟告。”房外突然傳來高無庸壓得低低的聲音,我忙推開他,此時,高無庸過來,一定是發生了大事,他微不可聞歎口氣,起身,沉聲喝問:“什麽事?”


    門外高無庸一頓,聲音略高了些:“怡親王側福晉遇刺,重傷,奴才來時已擅自作主通知了太醫去了交暉園。”


    我心中震驚,忙問:“側福晉,哪一個?”外麵高無庸迴道:“張大人的外甥女,張慧之。”我腦中霎時一片空白,軟軟的癱在榻上。


    他起身,慢慢穿衣,麵色清冷,眸中卻是沉痛無比。我喃喃地道:“怎麽可能,她隻是一個弱女子,怎會有人對她下手。”


    他瞅我一眼,淡聲道:“十三弟還沒有出園子。”我慌忙起身,急急的穿上衣衫:“領我一起去。”他點頭,緊緊握著我的手,疾步向外走去。


    張庭玉指著幾案上的地圖,十三以手托著下巴看著,輕輕點頭道:“皇上口諭‘將在外軍令有所不授’, 我們派的人隻是去提醒鍾嶽琪,具體到指揮調譴,還是他自己拿主意。”


    兩人過於專注,竟沒有注意到我們兩人站在門口。我滿心悲痛,眼淚唰地落下,身邊的胤禛眸中沉痛,對我輕輕搖頭,緊握了我的手一下,然後放開,走到兩人前麵站定。


    兩人抬頭一看,慌忙撩袍行禮,胤禛托住十三道:“慧之出事了。”張庭玉一呆,瞅了眼十三,十三凝目望著胤禛,忽地麵色煞白,愣了一瞬,拔腿向外狂奔而去。胤禛大聲喝道:“高無庸,跟著怡親王。”門口站著的高無庸應了聲,飛也似是的去了。張庭玉躬身退下,我們兩人默站在原地,久久都沒有一句話。


    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覺得綠蕪過不了這一關。我心中傷痛,無聲的哭了半晌,衝過去摟著他,臉貼著他的後背:“我現在就去交暉園,我有些不放心十三弟。”他身子輕顫一下,啞嗓道:“讓小順子跟著你。”


    我哽咽著點點頭,轉身向門口走去。跨出門檻,迴首一看,他依然身子僵直默立在原地,他心中清楚如果綠蕪出了意外,對十三是怎樣的一個打擊。所以此時,他心中的悲痛憤怒並不亞於十三。


    默看著他的後背,我心中似有絞痛,難受的不能自己,閉上眼,撫住胸口猛地轉身而去。


    ―――――――――――――――――


    交暉園,靜月小築。


    綠蕪躺在榻上,臉色臘白、雙眸無神,榻前的錦凳上坐著一臉凝重的太醫,十三坐在榻過緊握著綠蕪的手,眉頭緊鎖盯著綠蕪;承歡和佐特爾站在我身邊,承歡咬著下唇兩眼含淚,佐特爾麵色凝重,滿麵擔憂;兆佳氏等福晉們圍在榻前,有的輕拭淚水,有的麵色淡然。


    我抑住心痛,拍拍十三的肩頭道:“慧之不會有事的,……,慧之不會有事的。”嘴裏雖這樣說,但心裏卻清楚的知道這隻是自己騙自己,看著綠蕪胸口隻露出刀柄的匕首,我的嘴唇有些抖,說出來勸慰十三的話,也結巴的不成句。


    承歡猛地拽住我的衣袖,滿麵淚水,下唇已咬得滲出絲絲血跡,無聲的望著我。佐特爾握住承歡的手,輕搖頭低聲道:“承歡,不可如此,你這樣王爺會更加難過。”承歡一閉眼,淚珠順臉而下。


    太醫切了會兒脈,沉聲問十三:“王爺,福晉失血過多,現在拔刀,臣恐福晉勢必昏厥。如果昏厥時間過長,腹中的孩子恐怕不保。”


    十三麵色一鬆,接口大聲道:“保大人。”綠蕪眼睛微微睜開,嘴角現出一絲笑:“爺,你不要如此難過,慧之不會有事的。”她雙目盯著十三,卻對太醫道:“請太醫一定在保住孩子。”


    承歡盯著綠蕪,抽泣著道:“額娘,雖然你已有了承歡在身邊,但你為了弟弟或是妹妹,一定要挺過這一關,你隻有康複了,他才可能健康生出來。”綠蕪眼中的淚簌簌落下,向承歡伸出手:“承歡,你再叫額娘一聲。”


    承歡‘撲通’跪於榻前,緊握著綠蕪的手連聲叫:“額娘、額娘,……。”綠蕪握著承歡的手放於十三的掌中道:“太醫,拔吧。”


    十三吩咐眾人退下,解開綠蕪的褥衣,太醫握著刀柄,猛地拔出,血隨著刀噴湧而出,我一下子呆在原地,承歡曆嚎一聲:“額娘。”綠蕪竟抿嘴微笑著暈了過去。太醫迅速包紮過傷口,坐下凝神切起了脈。


    我心提了起來,手心冷汗直冒。承歡已忘記了哭泣,三人六雙眼睛緊緊盯著太醫。


    太醫閉上眼,麵帶憂色輕輕搖了搖頭,切完脈後迅速自藥箱中拿一小瓶,拔開塞子,一手掐著綠蕪的人中、一手執瓶放在她的鼻前。


    半晌後,綠蕪還是緊閉雙眼,承歡拉著十三的袍角哭道:“阿瑪,我們一起開口叫額娘,她會聽到的,她不會舍得離開我們的。”十三緊握著綠蕪的手,嘴唇顫抖著柔聲訴說:“我不是答應過你嗎,我們再等三年,到雍正十年,我們帶著小兒子隱身於江湖,想承歡了就去蒙古看看她,看了承歡後,我們遊遍大清版圖的山山水水。”


    太醫搖搖頭,我一下子呆在原地,難道綠蕪竟是……。太醫已是‘撲通’跪下來:“老臣能切到福晉的心脈,可福晉始終醒不過來,即便用藥,福晉也喝不下去,老臣無任何辦法。”我抑住淚,輕斥大醫:“想法子,盡快讓福晉醒過來。”太醫輕歎口氣,搖著


    頭退了下去。雖知這是強他所難,可我現在能做的卻隻有這些。


    默站一會,十三仍柔聲對綠蕪訴說,承歡輕叫著‘額娘’,一遍又一遍。我心中一酸,轉身走到門口,高無庸已快步走過來:“娘娘,可是有吩咐?”我扶著門框,隻覺得身上無一絲力氣,道:“把園子裏、宮裏的太醫都叫來。”高無庸忙迴道:“奴才已命人去叫了,這會工夫園子裏的應該到了才是,奴才這就前去催催。”我點點頭,他已快步離去。


    一直候在房外的兆佳氏走過來,關切地問:“娘娘,慧之怎麽樣了?”我搖搖頭,道:“還未醒過來,你們一直待在這裏也與事無補,還是迴去吧。”兆佳氏拭拭眼角的淚:“王爺呢,他怎麽樣?”


    我拍拍她的胳膊,安慰她道:“他現在沒事。”兆佳氏苦苦一笑道:“如果慧之這次真出了什麽意外,爺怕是……。”


    我心中一沉,她卻身子一晃,腳下有些不穩,她身邊的奴婢急忙扶住了她,她雙眸含淚:“我們對爺的情意都不及慧之妹妹,爺在養蜂夾道腿疾突發時,隻有她一人悉心照料著爺,更是不計名份陪伴爺十年,而我們卻衣食無憂的生活在王府。等皇上登基,爺封了王,她又意外離開幾載。但老天總算有眼,她又迴到爺身邊,總想著由她照料著爺,爺會心神舒暢的專心於政事,可究竟是誰這麽狠心,一心想要慧之的性命。”


    一心隻是擔心著綠蕪的傷勢,聽了她的話,我心裏突在一陣發涼,一時之間竟覺冷意透骨。我身子依著門框,腦中想起了弘曆的話‘雖然十三叔沒有查出來什麽,但是這幾起事都是圍著皇阿瑪轉的。……,但此人一天查不出來,阿瑪身邊最近的人都應小心。’


    默立著,越想越怕,究竟是讓弘曆猜對了,有人借助此事打擊十三,也就是又一次對胤禛身邊的人下了手。還是根本就是自己的聯想過於豐富,把事情想複雜。


    待兆佳氏腳步蹣跚的離去後,我靜下心神暗自琢磨,自來此間,也耳聞目睹過女人爭寵的事,不外乎是裝聖賢或是裝可憐,以此獲得自家相公的關注寵愛,但是用這種殘酷手段傷人,應該不是針對綠蕪,打擊十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想到這裏,我腿一軟,心裏竟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不知道這個隱於暗處的人到底是誰,到底有什麽仇恨,竟將手伸向綠蕪這柔弱善良的人身上。


    轉念又一想,如果自己猜對了,這讓十三情何以堪,他又怎能麵對自己。外麵悶熱難當,我卻冷冷的打了個寒戰,隻覺得手腳俱涼。


    ―――――――――――――――――


    雪花漫舞,悠悠灑脫,跌落在樹枝,象一朵朵潔白純美的鮮花。我和胤禛立於窗前,靜靜的向外望著。


    綠蕪昏迷了四個月,終就還是帶著已經足月的孩子走了。自此之後,十三猶如變成另外一人,他沒有像綠蕪出走時那樣失去理智,也沒有借酒消愁,甚至是沒有流一滴淚,但自此之後,他卻是再沒說過一句話。如癡人一般,整日裏隻是侍在綠蕪的靜月小築。


    胤禛每隔幾日必去交暉園探望,可十三卻沒有一絲起色。胤禛頒旨,大意是怡親王一心為國,以至於操勞過度,病倒在床。並囑咐眾大臣‘如無必要,不要打擾王爺靜養。’


    風涼得透骨,默站一會,身子冰涼。


    聽身邊的他微不可聞歎口氣,我心中哀痛,十三這個生逢盛世的皇子‘生秉粹質,至性過人’、‘ 詩文翰墨,皆工敏清新’、‘ 精於騎射,發必命中,馳驟如飛。’,並且深得康熙鍾愛,但卻為了他不得不在極度的落魄與孤寂中度過了十年的圈禁生活。此時,他心中的自責、痛苦是沒有人能體會的到的。


    冷風自窗外灌入,身子已感覺不到冷,隻是覺得鼻子癢癢的,抽下帕子擦擦。


    他擁我入懷,悶聲在我耳邊輕語:“冷了?”我點點頭,他關上窗子,擁我轉身圍坐在炭爐子旁邊,仍低低的道:“十三自律很嚴,即便權傾朝野,也從未迷失過,眾大臣中有的稱頌他,有的咬牙切齒的恨他。但我心裏清楚,他從不在意這些,這也不是他想過的日子,他做的一切隻是為了我,他不忍我獨自麵對這一大攤子的事。如若不然,他許是早已隱身於江湖之中了。”


    我頭依在他的肩上,低頭望著幾案上的炭爐子中上下跳動的火苗,靜默一會淡淡地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麽沒有堅持不讓弘翰入上書房。”我忽然說這風牛馬不相及的事,他許是不些摸不清頭腦,頓了一會才道:“責任?”我無奈的苦笑道:“有一句話,你說的很對,責任是皇子與生俱來的,不可能說撇開就能撇得開的。”


    他環在我肩上的手收緊了些,輕歎口氣道:“話雖如此,可我總覺得有些對不住十三弟,我這個做兄長的欠了他太多。他天資高卓、穎悟絕倫,如禮樂射禦書數之屬,樣樣精通,為我們兄弟中所不能及。因此,他成年累月為我謀政事,有時我忽然有種感覺,覺得耽誤了他。”


    我抬起頭,凝目看著他道:“換個立場,十三或許覺得隻有這樣做才能心安理得,他自小沒有額娘,雖說少年時很得聖祖爺的寵愛,甚至十六歲那年,還代父祭過泰山。可聖祖爺雖憐愛他,但更寵太子,如果當年沒有你,有人想害他真是易如反掌。”


    他麵色淡淡、眸中卻柔和至極。我眼神一閃,垂下眼瞼,低聲道:“至於十三的那十年囚禁,也怨不得你,歸根到底錯在我身上。”他拉我起身,坐於他腿上,握住我的手柔聲道:“不說這些了。”


    我心中酸澀,低頭看著十指交纏的兩雙手,苦苦一笑道:“鐵腕理財、精通治水、為國舉賢、慎重明辨,隻有這樣,他心中才覺得幫上了你。他不會怪你,他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他固然不忍將朝中的一切壓於你的肩上,但十三是至情至性之人,他又豈會扔下自己的責任,一走了之。十三這般模樣,我們心裏都不好受,但我相信,十三一定會挺過來的。”他猛地摟我入懷,把我的頭緊緊摁在他的胸前,緊緊的密密的,令我有些無法唿吸,他卻毫無察覺,隻是輕輕地重複著:“他一定會過這一關的,……,一定會的。”我無聲慘笑,淚順臉而上,即使六十的過世,從未見他如此悲傷、恐懼,現在十三隻有四個多月的時間了,到了那時,他真能挺得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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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靜自去年十月出園子到現在已三月有餘,其以觀風整俗使的身份,用在園子裏的所見所聞及其懺悔書編纂而成的‘大義覺迷錄’,現身說法、化導愚頑。


    可效果顯然並不理想,正如弘曆所預測的那樣,曾靜兩師徒所做的一切,讓世人想到的隻是欲蓋彌彰。


    這幾日,胤禛的眉頭從未舒展過,身邊侍候的宮女太監也都噤若寒蟬,行為舉止越發的小心起來,生怕一不小心惹怒聖顏而招來殺身之禍。我更是一門不出、二門不邁,覺得除了這院子,哪裏都是詭秘叢叢,令人無法唿吸。


    弘瀚趴在榻上的幾案上,稚嫩的童音隨著巧慧一字一句讀著:“孟子曰:魚,我所欲也,能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執筆臨帖的我搖頭輕笑,巧慧瞅我一眼道:“小姐,笑什麽?”她話音未落,弘瀚已開口道:“何解?”巧慧一呆,求救地看向我:“小姐,阿哥問呢?”我無奈的再次搖搖頭,走到榻邊:“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教他呢?”


    巧慧瞪我一眼:“小阿哥整日裏纏著想讀書,你總是推三阻四,奴婢讀給他聽,你又來笑話。”我坐在弘瀚身邊,在心中暗暗歎氣,心中知道她從內心裏依然企盼弘瀚能登上那個位子,可我卻清楚的知道根本沒這個可能。即使真有機會


    ,自己也不會容許這事情發生。


    本欲開口說她,但心念一轉,身側端坐的弘瀚已是兩歲多的孩子,懵懂的腦海裏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因此掠了她一眼,接過她手中的書,笑著對弘瀚講解:“孟子說,魚是我想要的;能掌也是我想要的。這兩樣不能夠一齊擁有,隻好放棄魚來取得熊掌。”


    弘瀚聽完,低頭靜靜想了會,抬起頭說:“生命,我想要;正義,我也想要。這兩樁不能夠同時得到,隻好舍命保正義。額娘,瀚兒說得可對?”


    他說得雖不完善,可意思卻正確無誤。我盯著弘瀚,心有些難受,他如此聰慧,而且在現代來說,正是早期教育的時候,可是我內心卻充滿恐惶。不敢太早教他,這孩子從小跟在胤禛身邊,並沒有依宮中規矩交阿哥所撫養,本就是壞了規矩。如果現在請師傅教導,會不會太招眼了些。偌大一個皇宮,有成千上萬的人,每人都有自己的謀算,對弘瀚來說,八歲之內沒有任何危險,可八歲之後呢?即便交給弘曆,弘曆不會虧了他,可弘曆的後妃、子女們會善待他嗎?畢竟他和弘曆的子女年齡相差不大。我心中驚悸,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正出著神,弘瀚已拽著我的袖子搖了搖問:“額娘,瀚兒說得可對?”我迴過神,淺笑著點點頭,弘瀚高興地笑起來,我低頭吻一下他的額頭,小家夥站起來,摟著我的脖頸悄聲道:“額娘,嬤嬤隻會讀,不會講解。”


    我一怔,好笑地瞥了眼巧慧,她滿麵疑感的看看我們母子倆,下榻端著針錢筐向簾子外走去。


    我拉下他的手,隱去滿腹心事,笑著道:“瀚兒,你可知道何謂取舍。”弘瀚似懂非懂,困惑的搖搖頭。我歎口氣,取舍、取舍,隻望你早能明白其中的含義,知道什麽該要,什麽不該要,隻做一個公正賢良之人,不要什麽權力地位,我也就放心了。


    撫撫他的臉蛋說:“瀚兒,自明日起,額娘都你珠心算如何?”他的小臉依然麵帶著狐疑神色,但一聽到我要教他,還是開心地連聲叫好。


    天越來越冷,我更是不想出院門一步,整日裏隻待在房中。


    隨著大軍進入西北,胤禛恐漏瀉機密,設立軍機房,代替內閣地位。選內閣中謹密者入值繕寫,以供處理緊急軍務之用。因機構初設,千頭萬緒事事需考慮周全,胤禛待在勤政殿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心中雖萬分想知道十三的消息,可終是不想出去,也隻得作罷。


    弘瀚高抬著頭閉著眼,我則是默默出神,這陣子不由自主的出神似乎已成了定例。


    房外傳來踏雪的‘咯吱’聲,弘瀚依然渾然忘我,似是沒有聽到。我苦澀的在心中暗笑,這哪像兩歲的孩子。起身走向門口,胤禛和十三並排走在前麵,後麵隨著弘曆。


    十三麵唇俱白,寬大的朝服難掩瘦峭的身軀,眸中神色疼痛淹留,徘徊不去,看上去,讓人從心底裏覺得幽冷。我的手緊扣在門框上,木然看著三人走到跟前。


    胤禛上前握了握我的手,我恢複了常態,十三卻是眸中一黯。胤禛跨門進去,十三朝我微微一笑,跟了進去。


    三人圍坐在桌旁,我衝好茶,為三人各倒一杯,走到榻邊,坐在弘瀚對麵。


    三人默默啜著茶水,過了一會兒,胤禛開口道:“軍機房的事,你不要過多操心,先讓廷玉擬定章程。”十三接口道:“皇兄,軍機房雖是為遠征西北而設,而臣弟以為它不應該是臨時機構,應該從長遠處著手,擺脫朝中的那些壅滯、繁瑣毛病,且快捷、保密都要考慮進去。”


    胤禛頜首道:“朕本也是如此考慮的,十三弟,以後弘曆隨著你做你的左右手,有什麽事吩咐他即可。”十三點點頭。弘曆肅容道:“十三叔有事盡管吩咐。”十三仍是點點頭算作迴答,一時之間三人又沉默了下來。


    一陣難奈的寂靜,我深透口氣,正欲開口,弘瀚猛地睜開眼睛,嚷道:“額娘,瀚兒可以了。”三人一怔,弘曆已起身走過來,坐在他身邊,好笑地問:“瀚兒,你方才做什麽呢?”


    弘瀚笑著道:“這是額娘交的珠心算,以後待瀚兒學會了,再多的帳目放在一起,瀚兒不用算盤,也會很快就算得出來。”弘曆一呆,胤禛和十三也是一愣,但許是以為小孩子吹牛,齊笑了起來。


    弘潮一下子急了,起身繞過弘曆,下榻,未穿鞋便跑到胤禛麵前:“阿瑪,瀚兒沒有說謊,額娘說了,學珠心算要先建立腦……,腦圖像,就是閉上眼睛,在腦中畫實物,……。”他畢竟還小,我所說的他還記不下來。幾句話下來,已是急得麵紅耳赤,委屈的嘟著嘴看看我。


    胤禛抿嘴輕笑:“阿瑪知道瀚兒沒有說謊。”弘潮聞言,向弘曆伸伸舌頭,向胤禛腿上爬去。我無奈苦笑,這孩子。


    待十三恢複正常,至少表麵上是。便迎來了本應喜慶的春節,也是胤禛進園理政起在此過的第一個春節。


    朝臣之中已有許多人在兩園周圍建了府邸,因此,一聽消息都是喜氣洋洋。宮中眾妃嬪也隨著那拉氏進了園子,分別住在鏤月開雲、九州清晏。禛曦閣再無昔日的寧靜,幾乎每日都有人前來。雖是無奈,卻也沒有辦法。


    夜降大雪,清晨起來,出門看到的是鋪天蓋地的銀色世界,吩咐菊香去拿壇子。身旁的菊香縮縮脖子,一臉苦相。我輕笑著搖搖頭:“拿來壇子,你就可以迴房。”


    她麵色一喜,訕訕看我一眼:“娘娘,還是吩咐粗使丫頭收吧,這雪一直下著,不要凍了自個的身子。”我睨她一眼,笑著道:“與其吩咐她們,還不如讓你做,這樣我還放心一些。”她臉一挎:“那娘娘迴去吧,奴婢收了便是。”


    我抿嘴笑笑:“快去拿來壇子,然後你就可以迴屋取暖了,我也久未獨自享受過這雪樹銀花的靜謐世界了。”她狐疑地抬頭望望,一臉迷茫。


    雪花仍如銀蝶般翻飛升騰、飄飄灑灑,一陣風吹來,雪落於脖中,絲絲涼意。菊香吸口氣道:“奴婢真是不懂,這冰天雪地裏能享受什麽。不過,娘娘還是戴上帽子,大過年的,還是不要凍著了。”


    說完,走過來輕拂去我身上鬥篷的帽子上的落雪,我輕輕歎氣,正欲開口,她已續道:“巧慧姑姑有交待,要奴婢盡心盡力照顧娘娘。”


    聽她學著巧慧的口音,我笑罵她:“跟著巧慧學得越發膽大了,改日這閣內的規矩要重新立立。”她一笑,轉身疾步離開。


    待她走遠,我探身把放於花架上的盤子拿起來,盤內的落雪覆了厚厚一層。手上溫度高,手旁邊的雪瞬間溶化,順手流入袖中。


    心中有事,心思很難集中,總是不由自主的出神,之後卻不知所思何事,這是近日常發生在我身上的事。


    靜靜待了一陣,猛地迴神,低頭卻見袖子已濕了一大片,我苦苦一笑,放下盤子,輕聲自語:“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希望自己在來年裏能長一歲冷靜、得一歲堅強,好好的陪在他身邊,不再自艾自怨自苦。


    “姑姑。”正在沉思,忽聞背後承歡的聲音,我忙轉身,承歡身穿一米白色鬥篷,站在雪地裏,滿身蒼白,她眸中蘊淚,眼淚汪汪盯著我。我伸開手臂,承歡眼中的淚唰地下來,撲入我的懷中,‘哇’地一聲放聲痛哭。我撫著她的後背,淚也止不住流下來。


    承歡哭了一陣,哽咽著道:“姑姑,承歡是個不孝的女兒,額娘直到最後一刻我才和她相認。”我一呆,原來她早已知道和綠蕪的關係,但同時心中也明白她的苦心。


    覺得肩頭一片濕熱,我輕拍著承歡的背:“哭吧,哭出來就好了。你額娘會懂得你的苦心的,她不會怪你。”


    承歡抬起頭,麵帶慘笑:“姑姑,承歡和額娘長得很相似,其實我心中已早已猜出了。可前幾年,承歡心裏雖明白,但心中氣惱她,恨她從照顧過我,等懂事的時候,又害怕和她相認,害怕給她帶


    來禍端,阿瑪雖沒有明說,可承歡心裏明白,額娘不認我,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阿瑪貴為親王,都無法解決的事,一定很嚴重。所以,我才沒有認額娘,姑姑,額娘真得能明白我嗎?”


    她麵上的淚不停落下,我心中難受道:“聰明如綠蕪,又怎能不明白呢?”


    承歡拭去腮邊淚花,疑惑地問:“姑姑,承歡心中一直不明白額娘要換一重身份,難道……。”


    我點點頭,承歡一呆,喃喃地道:“原來額娘是帶罪之人。”


    她呆呆傻傻,如癡人一般,靜默半晌,眸中的淚再次滑落:“額娘心中該有多苦,我卻生活無憂的待在宮裏。”


    我沉吟一會兒,盯著她道:“承歡,你希望你額娘開心嗎?”她麵帶訝異,但仍微微點了點頭,我把她輕攬入懷中輕聲道:“你要盡快振作起來,你額娘最開心的事,就是你和你阿瑪開心幸福的活著。”


    兩人靜靜的站在雪中,一動不動。過了許久,她道:“承歡明白了,承歡會好好陪著阿瑪的,讓他也早一天走出悲傷。”


    我點點頭,她站直身子,拂去我身上的雪道:“姑姑,迴去吧。莫凍壞了身子。”兩人剛剛前行兩步,驀然發覺胤禛和十三站在前方,後麵的高無庸手中提著壇子。


    我朝兩人一笑,身邊的承歡垂首略為猶豫下,疾步走到兩人跟前,躬身行禮後,走到十三身邊挎住十三的胳膊,嫣然一笑道:“阿瑪,姨娘們先去了九州清晏,我想姑姑,所以沒隨著去。”


    十三微愣了下,但很快落寞的臉上逸出一絲笑意,胤禛眸中暖暖的掠我一眼,轉身不疾不徐往迴走去,十三、承歡緩走在後麵。我心下一鬆,不由得籲出一口氣,高無庸提壇走過來,微躬著身子道:“娘娘,冰天雪地的,這些還是吩咐奴才們做吧,莫凍壞了自個的身子。”


    在外麵已有一陣子,身子已無丁點熱氣,遂點點頭也往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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