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春始,雖轉暖了許多,可微雨中夾帶著寒風,仍讓人感覺到涼意很重。


    禛曦閣。


    胤禛臉色微怒,兩手緊攥著椅子的扶手,手指因用太用力而顯得有些發白。十三額頭緊蹙默坐在下首。


    八王議政果然發生了,八爺九爺聯合八旗旗主上殿逼宮,企圖架空皇權。


    胤禛是感情內斂的人,喜怒哀樂表情都是淡淡的,可這次怒形於色,可見這件事確實觸怒了他,這次事件雖說是八爺九爺挑的頭,可有一個被他公開稱為舅舅並委於九門提督重任的隆科多也牽聯其中,想是此時他心中的悲憤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我躡著腳,端著茶水慢慢放在他身邊的幾案上,他眸中蘊著恨意:“朕於登基之初就封老八為親王,對他們一再忍讓,可他們卻一再的逼朕。”


    十三微不可聞歎口氣道:“皇兄也無須再為此事費神,這件事也算是平息了。”


    胤禛‘啪’地一聲,拍在幾案上,茶碗應聲而破,血自他手指處流了出來,他卻渾然不知,我皺眉緊盯著,心中略為猶豫一瞬,下去絞了帕子,走上去,抓起他的手輕輕拭去血跡,他手一顫,我心神一晃,忙垂目自身上抽下帕子,輕柔地為他纏上。


    十三麵色由不解,變為緊張,大聲吩咐高無庸:“快宣太醫。”


    太醫包紮後,高無庸同太醫一同走出去,十三瞅我一眼,臉上恢複一臉淡然。我心中一緊,忙低頭開始收拾桌上的碎片,胤禛突地開口道:“放下吧,等會讓高無庸吩咐人收拾。”


    我輕聲應了下,默立在一旁。十三又抬頭瞅我一眼,我臉一熱,緊接著三個人靜靜地沉默著。


    在這難奈的寂靜中,突聞外麵咚咚的腳步聲,我不禁莞爾一笑,救星來了。


    承歡一嘣一跳的跑進來,後麵跟著滿麵笑容的弘曆。承歡看我一眼,徑向胤禛衝去,她擠站在胤禛腿邊,拿起他的手皺著眉頭:“皇伯伯,你的手怎麽受傷了?”


    胤禛眸中掠出一絲笑意:“不妨事。”承歡一聽,放下他的手就要向上爬,要擠坐在胤禛身邊。十三笑斥道:“承歡,不可頑皮。”承歡抬頭望了望胤禛,又轉臉怯怯看了眼十三,乖乖立在一旁,不吭聲。


    胤禛笑著把承歡抱到腿上,對仍站著的弘曆道:“這些日子你經常來這。”弘曆麵上一慌,忙迴道:“迴皇阿瑪的話,兒臣隻是送承歡妹子迴來,這就迴了。”


    看著弘曆略顯尷尬的臉,我笑盯著承歡,小丫頭眼睛一轉,應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果不其然,承歡仰頭道:“皇伯伯,我想讓弘曆哥哥和我一起用膳。”


    胤禛笑著道:“十三弟,你也不要走了,我們一起用膳。”


    我仍是把清淡的放在胤禛和十三的麵前,而把犖菜放在承歡和弘曆的麵前。


    承歡拿起筷子望著中式豬扒,笑問我:“姑姑,這就是你說的中式豬扒嗎?”我點點頭,承歡一臉興奮,望著胤禛,隻等他開始,胤禛和十三相互看了一眼,十三笑道:“皇兄,開始吧。”


    吃了幾口,胤禛問我:“上次皇後宮中的菜肴可是你做的?”正欲開口應是,承歡已道:“皇伯伯,上次是姑姑做的,姑姑做的菜肴可好吃了。”聽著承歡口齒不清的迴答,十三搖了搖頭,輕輕地拍著承歡的背笑著道:“不要噎著了,一點也不像個女兒家。”


    默看著吃飯的幾個人,心神一陣恍惚,感覺自己已不是張小文了,張小文最不屑的就是相夫教子。而現在的自己,卻像是一個每天用盡心思為親愛的丈夫、可愛的兒女烹製菜肴,時時刻刻為他們擔心的妻子、母親一樣。


    “曉文,你怎麽了?”乍聽弘曆的問話聲,我‘啊’一聲,不知出了什麽事。


    看幾個人同時看著我,我忙用詢問的眼神看了弘曆一眼,弘曆道:“皇阿瑪誇你的菜做的好呢。”


    我忙迴話:“皇上謬讚了,奴婢用的也隻是平常材料,隻是奴婢留心了幾位主子的口味,所以皇上才覺得好吃吧。”


    聽完我的迴話,他眼中又是亮光一閃,瞬間恢複正常,和那次在暢春園林子裏的相同,快得讓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並不相信人能死而複生,難道竟是……。想到這裏,心中的挫敗感一點一點的加重。他不會是相信若曦沒有死吧,畢竟他並沒有見到若曦的屍身。他既是不相信人能死而複生,當然也不會相信我就是若曦,我的出現隻是令他又生了一絲的希望。


    心中鬱悒,心中不斷猜測著,他真是相信若曦沒有死嗎?當然,確切地說若曦也真的沒有死,隻是換了另一張麵孔。


    憂慮自身的同時,心中又隱隱有些不安,雖然心中不願再與他們有瓜葛;雖知此時他們並不會畢命;更知此時的自己任何忙也幫不上,但是心依舊不由自主揪成一團。


    八王議政後,或許胤禛感覺大局已定,便召集滿漢文武大臣傳諭,宣稱‘廉親王允禩狂悖已極,朕若再為隱忍,有實不可以仰對聖祖仁皇帝在天之靈者。’然後曆數其康熙年間的種種惡行,而自己嗣位之後如何對他寬容忍讓、委以重任,胤禩如何心懷不滿、怨尤誹謗,做出種種侵害皇權之舉,最後宣布‘允禩既自絕於天、自絕於祖宗、自絕於朕,宗姓內豈容此不忠不孝、大奸大惡之人。’命將其黃帶革去,開除宗籍,同黨的胤禟、蘇努、吳爾占也一並開除宗籍。


    在八爺一黨力量削弱的同時,隆科多許是也想自留退路,主動提出辭去步軍統領一職。胤禛不僅馬上同意,還擢升了與隆科多不甚親密的鞏泰來接手這個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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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園中的林木花草錠出了新芽、開出了花。樹木花草與假山牆垣、小橋流水互相映襯,美侖美奐。


    微雨的早上,仰頭望著有些霧蒙蒙的天空,心中有絲欣喜,緩步漫步其中,感受著‘小雨纖纖風細細’的美麗與浪漫。


    近兩個月,隨著胤禛在閣內用膳次數的增多,我的心情也由先前的沉重變的明快許多。上天對我還是眷顧的,若非如此,如果這次迴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有可能一輩子既見不到他也不能迴到未來,如果是那樣,還真是生不如死,現在不管怎樣,畢竟還在他的身邊。


    想到這,長長的籲出一口氣,微抬著頭,閉目兩臂平伸,靜靜立著,默默享受著霏霏細雨的撫摸,覺得臉上涼涼的、潮潮的,很是舒服。


    耳邊似是有人輕哼一聲,心中微怔,這會此處怎會有人呢,現在是早朝期間,當值的宮女、太監們都忙著伺候著主子們,不當值的這會也不應該出現在這裏。雖是如此,還是急忙放下手臂,睜開眼睛,對麵三阿哥弘時舉著竹傘,一臉不屑看著我,見我睜開眼睛,他嘲弄道:“好一個會偷懶的奴才。


    我矮身一福:“奴婢今日不當值,應該還談不上‘偷懶’兩字。”話一出唇,心中就有絲後悔,在他麵前又何必逞這一時之快呢。但話已說出,也無法挽迴,隻好默站在原地,一時之間心中有些忐忑。


    聽了我的話,他默站了會兒,麵色轉了幾轉,最後猛地扔掉手中的傘,快步向我走來。我心中大驚,不自覺後退了幾步。


    他走到我麵前,怒瞪著我:“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話說的一點不假,以前,每當書中有說,雍正為了給弘曆掃清障礙,把自己另一個兒子囚禁至死,自己雖喜歡雍正這個帝王,但心中還是不同意這種做法,認為還有其他方法可取,認為這並不是唯一的途徑。現在看來,不管具體原因是什麽,但胤禛如此做,一定是忍無可忍,才會這樣做。


    這麽一想,心中居然靜了下來。對他淺淺一笑,道:“皇上馬上就要下朝,三阿哥如果沒有別的吩咐,奴婢就告退了。”


    說完默等了會兒,看他沒有說話,我急忙轉身,徑往向勤政殿方向


    走去,背後傳來了他氣極的聲音:“本阿哥可讓你走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腳步一滯,停在了原地,突地覺得身上出現一絲涼意。依目前自己對他的了解,自己的皮肉之苦是逃不了了。


    雨漸漸大了,額前的頭發濕淋淋貼在臉上,我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已快步走上來的弘時用力捏住了我的下巴,將我的臉高高抬起,盯著我恨聲問:“誰給了你這樣的膽子,十三叔、四阿哥,還是我的皇阿瑪?”


    他話中有話,我心裏不禁苦笑,想掙開他的手,但轉念一想,這樣做無異是對他火上燒油,遂忍住痛,靜靜地等待著他的下文,他加大手上的力度,續道:“你為何幫四阿哥,為什麽?”


    看我既沒迴答也沒掙紮,他猛地放開了手,力道太大,我身子一個趔趄,摔倒在地。我慢慢起身,站起,仍對他福一福道:“奴婢告退。”在轉身的一瞬間,淚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真痛。


    剛走進閣內,廊子下的菊香便開始大唿小叫,直到我走進房中,她跟上來依然不停追問‘你的臉怎麽了’。 直到我說n遍路滑不小心摔了,她才住了口,我仔細的囑咐她,一定不可胡說,見她點頭答應,我才吩咐找高無庸告假。


    見她走遠,我暗自歎口氣,這個菊香還是沒有吃過苦頭、受過教訓,要知道宮闈之中,盤根錯節、兇險萬分,這最容不得就是心機單純。


    泡在浴桶裏,撫著頸中的木蘭墜子,理順思路,默想著弘時所說的話。


    這些日子,弘曆的確是一直來這裏陪胤禛吃飯,弘時知道,那後宮諸人也應知胤禛常在閣內吃飯,看來以後更要循規蹈矩、慎言慎行。雍正年間雖沒有九王奪嫡,但宮中之人哪一個不是為權勢利益而活,有權益就有爭鬥、有爭鬥就有猜忌,在這個特殊的環境中,有猜忌就有生死。我雖是自怡親王府而來,但被人尋個把柄,定個莫須有的罪名,應該也不是什麽難事。


    那日後,就一直躲在房中不肯出去,承歡來鬧了幾次,見我下巴青紫也就沒要求帶她出去,來了也隻是在屋中唱唱曲、臨臨帖。


    高無庸也譴了勤政殿的小順子送來了傷藥,來時正遇上了弘曆也來送藥,見和小順子送的相同,表情訕訕的要拿迴去,我笑著奪了迴來。過了十餘日,下巴的青紫才算消失。


    這天,我傷愈後頭一天當值,勤政殿隻有胤禛一人批閱奏章。


    我奉上茶水,正往外走,身後的他突然問道:“完全好了?”我一怔,轉身看向他,他頭未抬,邊寫邊道:“朕問你是否完全好了。”我心中一暖,道:“謝皇上惦念,奴婢已經好了。”


    他點點頭,不再言語。我抑不住,抿嘴而笑,步履輕快地向外走去。


    正要進偏殿茶房,遠遠地看見高無庸領著一個小宮女走來,我忙轉身走向前道:“曉文謝諳達送藥。”


    高無庸匆匆看了我一眼道:“好了就好。”這完,步子不停徑往大殿急走,我一呆,高無庸做事一向謹嚴精細,是個泰山壓頂麵不改的主,今日怎會如此慌張,遂轉過身,望著他們的背影。


    走的太快,後麵的小宮女踉蹌一下,差點摔倒,高無庸忙轉身扶她一下。高無庸居然扶了一個宮女,心中更是驚奇,凝神仔細向她看去,這個宮女……,她的背影太像一個人,她不是已經死了嗎?心中震驚,頭上立刻像響了一聲炸雷,腦袋嗡嗡的,往日的一幕幕驀地出現在腦中。


    本欲再次端茶入內,想一探究竟,可高無庸竟擋在門口,說不用再奉茶,譴散了眾人。


    天色漸暗,雖知這樣不妥,可還是站在樹後向大殿方向望去。大約一個時辰了吧,其間沒有人進出。站得雙腿酸痛,依在樹上還是不死心。


    終於,高無庸領著她走了出來,她頭微微垂著,臉上似是掛有淚跡。我心中焦急,看不清她的容貌。


    她抬起頭,像是問了高無庸什麽,高無庸邊點頭邊說著。


    的確是綠蕪,我雙手緊抓住樹幹,抑製住衝出去的衝動,他不是說綠蕪死了嗎?突然間心裏竟有些恨他,如果說這麽做是為了保護十三,可對十三和綠蕪來說,這是多麽慘忍的事。


    目送他們的身影逐漸消失,才轉過身子,無力地靠在樹上,這就是宮廷,人的生生死死都不由自己決定,一個活生生的人可能下一刻就是一具死屍,而一個你認為死去的人,下一刻也有可能活生生的出現在你的麵前。


    緩緩地坐在地上,雙手捂住頭埋在膝蓋上。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林子裏光線強了些,仰首望去,原來一輪明月已掛在了夜空中,隨風擺動的綠葉,在月光下像鋪了一層銀粉似的,煞是好看。隻可惜,月雖是圓月,那麽晶亮飽滿,可是,本該團圓的人卻……。


    默坐一會兒,長長歎口氣,起身。繞過身後的樹,前麵立著一人。心中微驚,待看清來人,心中有絲惱怒。


    他站在樹後,全身被黑暗包圍著,看不清他麵上的表情。站了一會兒,見他仍沒有言語,我舉步向外走去。


    他卻忽地開口問:“你一直都在這?”我停下步子,未迴頭,道:“皇上擔心什麽呢?”他似是輕歎口氣,續問:“你為什麽總是歎氣?”我苦笑著迴道:“奴婢歎的是月圓人不圓?”默了一瞬,他淡淡地道:“人月兩圓對有些人來說確是一種奢望。”


    我心中一驚,喃喃的道:“天有意、人無情,近在咫尺難相聚。”我說的既是綠蕪也是自己,他沒有再說話,轉身自我身邊走過,向林外行去。我默跟在他後麵,一前一後向禛曦閣走去,一路上兩人再無言語。


    外麵的熱浪好像要把人烤糊了一般,湖麵、地麵、殿閣……,被日光照的到處白晃晃的,刺得眼睛都睜不開。


    今日不當值,斜躺在椅子上,手搖著蒲扇,微閉著雙眼,心中仍暗自想著綠蕪的事。


    正要出神,手中的扇子突然被奪了去,不用睜眼就知道是承歡做的,我睜開眼睛,承歡一臉鬼笑站在麵前,後麵跟著的弘曆也滿臉的笑意。


    打量我幾眼,弘曆笑著調侃道:“一個年青姑娘家,如此不重儀態,就這樣大喇喇躺在這裏。”弘曆今年長得特別快,個頭與胤禛已差不多。


    我懶懶地直起身子問:“你們又想幹什麽?”弘曆瞅了眼承歡,笑著道:“你問她吧。”我向承歡望去,承歡扯住我的袖子央求道:“姑姑,我們遊湖吧。”我一呆,這種天氣,我不禁有些暈……。


    福海是園子裏最大的湖,站在湖邊亭子裏,望著碧波閃閃的湖麵,藍天碧水渾然一色。自湖麵上吹來一陣風,人一下子變得涼爽了,剛才還一直懊惱的心情也一掃而空。


    三人上了船,搖櫓太監慢慢開始劃起來,自船離岸,承歡一直忙個不停,時而嬉水、時而唱歌、時而奪小太監手中的漿……,跟著承歡後麵的太監一臉的惶恐,惟恐這個皇上疼愛的小格格失足落水。


    我和弘曆相視一笑,迴艙,各自躺在茶幾的兩旁,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弘曆以手支頭,看著我道:“曉文,以後有何打算?”一時之間,沒有聽明白他的意思,扭過頭有解的反問道:“打算什麽?”


    弘曆仍是剛才的姿勢,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道:“難不成你想一輩子做奴婢。”原來他說的是這件事,我笑著轉過臉,盯著艙頂道:“也很好啊。”


    弘曆一怔,又續道:“你心中應該清楚,妙齡一過,女子的價值就有了折扣。”我看著他認真的眼神,心中一暖,但還是笑著道:“我知道,但目前的生活我還算滿意。”


    這麽一說,他搖搖頭,平躺著不再說話。


    兩人靜靜地躺著了許久,忽聽外麵承歡大叫,我心中一緊,忙起身,向外衝去。見承歡好端端的站在船頭,我的心才放了下來。


    承歡見我們兩個出來,指著前方道:“是皇伯伯。”前


    麵波光鱗鱗的水麵上停著一艘大船,船首皇旗飄揚,船舷邊繞舟迴廊上站著一排宮女太監,靜靜地肅立著。


    許是聽到了承歡的喊聲,對麵艙中高無庸快步走了出來,向弘曆遙遙地行了一禮,這邊的小太監已是手腳麻利地向大船靠去。


    艙內胤禛居中而坐,望著兩旁依次坐著皇後、齊妃、熹妃、弘時……,內心突地一陣失落,看翠竹站在一旁,走過去盯住腳尖不再抬頭。許是感覺出我的異樣,翠竹悄悄地握了下我的手隨即放開,抬頭我們相視一笑。裝著不經意似的環視四周,夫妻恩愛、兄恭弟敬,看似一幅美滿天倫圖。


    在心中暗自苦笑,待弘曆行禮過後,胤禛沉聲問:“讓老三通知你,今日遊湖,去了哪裏,現在才到。”


    弘曆默一會兒,才道:“許是我和承歡妹子在園子裏,三哥才沒有通知到我。”弘時忙應‘是’。話音剛落,熹妃柔聲道:“承歡,過來。”


    承歡高興地跑過去,站在她身邊。那拉氏恬靜的笑笑道:“皇上,聖祖爺守喪期已過,臣妾欲在明年春上選秀女,充盈後宮,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我身上微顫一下,腦子一片空白,僵了好久,意識有些模糊。依稀覺得有人似是看我一眼。我咬著牙,生生壓下滿腔酸澀,眼眶中的淚也硬生生憋迴去,雖然古代天子都如此,但內心仍希望他能說出拒絕的話。


    胤禛默會兒,淡淡地道:“皇後做主吧。”


    翠竹輕輕碰了我的手臂,用眼神詢問我,我指指腳,意思是腳有些麻。翠竹用手指向外指了指,我微一頜首,悄悄地退了出去,出了船艙,快步走向船尾,不理廊子裏站著的宮女太監的反應,登上小船,吩咐小太監立即迴去。


    衝進房中,掩上門,窩在床上,蒙住薄被無聲哭泣,一直不斷的哭,感覺隻有這樣才能把這一年多的委屈宣泄出來。原以為自己可以堅持、等待,可是等來的居然是這,雖知這種事避免不了,可依然難受心痛。


    窗外日落月升,我哭到無淚,大睜著雙眼,盯著帳頂,呆呆愣愣。


    一夜無眠,清晨起床,雙眼自是又紅又腫。幸虧不當值,否則還得費一番周折解釋。繼續窩在床上,突然十分想念深圳、想念未來。


    “曉文姑娘可在房中?”門外一個陌生的聲音。


    急忙應一聲,迅速起床整理,打開門,一個陌生的小太監站在門前,見了我的眼睛唬了一跳,向後退了一步道:“皇後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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