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民間傳說,鬼真正出沒的時間,是晚上10到12點之間,臨近12點之前的一刻鍾陰氣最盛,惡鬼也最為瘋狂。


    黑夜下的徐村,四周不斷有蛙吟。


    老宅裏的燈光委實黯淡,用白布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冰棺擺在天井不遠處,徐文正坐在冰棺旁用手機閱讀網絡小說。一個人坐夜是件很痛苦的事,如果不尋找點能打發時間的東西,想安安靜靜的坐到12點,簡直是種折磨。入夜以後,徐文就在手機書城裏找了一部小說,一部軍事體裁的小說。


    也許是當過兵的原因,小說裏的故事令他覺得親切和熟悉,他很投入的快速的閱讀,20多萬字的小說,竟然很快就看完了。


    他看了看時間,23點50分。他熄掉手機屏幕,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可懶腰才伸到一半,忽然定住了。因為他忽然反應到,剛剛熄掉屏幕的那一瞬間,手機黑屏裏似乎倒映了一個什麽物體。他慢慢側過頭看著左手上的手機,手機黑屏雖然模糊,卻也能照出他自己的臉,是的,隻是他自己的臉。


    看到自己的臉,徐文鬆了一口氣,笑了一下。他笑的幅度並不大,隻是嘴角上揚了一點點。


    可是奇怪,屏幕裏他竟然笑的張開了嘴,而且越張越大,大到整個臉部都開始拉長變型!看到這個畫麵,徐文立刻想要放下左手,就在這時,屏幕那張不斷張大的嘴裏,突然伸出一隻灰白的手,猛的穿出手機屏幕!


    徐文倒吸一口涼氣,手機‘叭’的一聲摔在地上,他也猛的往後退了一步,才死死的盯著地上的手機一動不動。地上的手機當然也一動不動,可是另外一樣東西動了,蓋在冰棺上的白布條的影子動了。


    沒有風,一點風也沒有,白布條的影子為什麽會動?徐文馬上朝冰棺望去,天呐,白布居然自己在慢慢的從冰棺上滑落,饒是徐文速度極快的想要去把白布按住,卻也來不及了,白布已經全部掉在地上。


    更令徐文驚訝的是,冰棺裏臉色冰冷的徐樹根居然睜開了眼睛,並帶著微笑的看著他。


    這一刻,徐文整個人像抽風了一樣抖動著,他想跑,可是腳根本不聽使喚,情急之下,他對著冰棺裏的徐樹根說:“你……你想幹什麽?”


    “你能看到我?”徐樹根的聲音幽幽冷冷,他歎了一聲,說:“早就和你說過,別老是用手機看小說,時間長了會眼花,會看到鬼的……”


    “你……你別嚇我。”徐文的牙齒也在發顫。


    “我不會嚇你的,不過,我想問你,你是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徐樹根說。


    “嗯。”徐文點頭。


    “那既然你都看到我了,不如下來陪我好嗎?”徐樹根說。


    “不!”徐文當然知道下去陪他意味著什麽。


    “什麽?你不願意?”冰棺裏的徐樹根忽然瞪大了眼睛,臉變得極其猙獰,裂開發紫的嘴唇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惡狠狠的說:“你不願意還說是好朋友?”徐樹根說完話,突然伸出雙手,雙手居然穿過冰棺玻璃無限的伸展朝徐文抓去!


    就在這時,一陣鍾聲響起。


    徐文猛的朝牆壁上望去,牆壁上的掛鍾指針恰巧對準12點。然後徐文奇怪的發現,冰棺依然被白布蓋著,自己也能動了。


    “難道鬼真的是12點就會消失麽?我是不是在做夢?剛才的一幕是看小說看久了出現的幻覺還是真的有鬼?”徐文腦子裏一連串的疑問,想了一下,覺得或許真的是自己看小說看的太投入,眼睛花了才出現的幻覺。


    “不管怎麽樣,終於12點了。”徐文失落的用雙手搓著臉部,然後長歎一聲,彎腰撿起手機,準備熄燈去自己家休息。這時,外麵的蛙吟聲被車輛停下的聲音蓋住,然後,老宅剛修好的那道門被敲響。當然是程鋒他們一行人。


    “不是吧,這麽晚了,你們還來?”徐文打開門對程鋒說。


    “我們來陪你坐夜。”程鋒一邊走進去一邊笑著說。


    “你們來晚了,坐夜的時間已經過了。”徐文說。


    “有些事情隻要有心,晚一點也無所謂。”程鋒笑著看了徐文一眼,然後說:“何況鬼又不是人,我們對他做好做壞,它是很清楚的。”


    “對對。”石佛點著頭對徐文說:“你對徐樹根那麽好,又一個人為他坐夜,我想他一定會記住你的好的。”


    “看見沒,我們這個信佛的學生都這麽說了。”程鋒對徐文說。


    “可是我想休息了。”徐文抱歉的聳了聳肩。


    “休息?”程鋒笑了笑,然後不管不顧的朝堆放農具的地方走去,把每一件農具都拿起來比劃了幾下。大家都覺得很奇怪,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做,可是徐文看到這一幕的時候,臉上的肌肉好像不自然的顫抖了一下,躲在鏡片後的眼睛古怪的轉了一圈。


    試完農具的程鋒似乎意猶未盡,像發了情的猴子,得了病的豬一樣四處亂躥。先是跑到徐樹根的房間裏逛了一圈,又跑到徐如萍的房間裏逛了一圈,然後又跑到天井處,像狗一樣撅著******,趴在地上凝視著井身上的油漆字,最後,又走到冰棺處,突然掀開冰棺上的白布,打開冰棺,撥開裏麵的一些碎冰,居然笑嬉嬉的與躺在在冰棺裏的徐樹根非常友好的握手,握完左手握右手,一邊握還一邊像八婆一樣說:“樹根啊,我帶著一幫人來給你坐夜,可是徐文說坐夜的時間已經過了。所以我替你傷心啊,他是你最好的朋友啊,為什麽看到我們來就說要去休息啊。難道他不願陪你多待一會兒嗎?你要是知道的話,就告訴我們一聲啊……”


    無法想像,程鋒,一個警察,居然笑著學起了哭死人的調子。他這一連串近乎瘋癲的舉動,把所有人都整蒙了。可是大家也不是笨蛋,從他的話裏還是聽出了一些具有針對性的語言。他們當然知道程鋒針對的是徐文,可他們並不知道程鋒為什麽這麽做,但有一點是肯定的,程鋒這麽做一定是有理由的,所以想了想便各個狐疑的望著徐文。


    焦點總是要更清晰一些,所以他們忽然發現,徐文的臉色發青了!


    “小古,把徐文銬起來。”剛剛還唱大戲的程鋒,把冰棺用白布重新蓋住後,臉突然陰了下來。


    “什麽?”小古還沒反應過來。


    “為什麽要銬我?”徐文對程鋒突然對小古下的命令表現的很疑惑,至少表麵是。


    程鋒凝著眉頭,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徐如萍的遺體捐獻書,湊到徐文眼前,發出陰冷的笑聲,說:“因為這個。”


    “我不懂你的意思。”徐文看了一眼捐獻書,強作鎮定。


    “你不懂?”程鋒笑了笑,接著說:“我記得你說過,徐如萍死後,徐樹根便一病不起,過了幾天又和你一起去火葬場簽協議對不對?”


    徐文默認。


    “我的小學老師教過我,一病不起的意思是指,一個人得病後就再也起不了床。”程鋒接著對徐文說:“試想一下,一個一病不起的人,怎麽還有精力過了幾天就可以和你去火葬場和馬校長簽協議?你前後的話是不是有些矛盾?”


    徐文眼睛快速的眨了一下。


    程鋒忽然笑著對於京平說:“我很感謝你。”


    於京平摸不著頭腦:“感謝我?”


    程鋒說:“當然要感謝你,如果不是你用左手去鋸木板,我根本不會想到一件事。”


    於京平:“什麽事?”


    “關於左手與右手的事。”程鋒接著說:“我剛剛檢查過這裏所有的農具,也檢查過徐樹根房間物品的擺放情況,還特意檢查了徐樹根的手掌,我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徐樹根是右撇子。”


    “右撇子?右撇子怎麽了?”小古問。


    “你看看就知道了。”程鋒把捐獻書遞給小古。


    小古接過捐獻書,仔細的看了一會兒,忽然指著捐獻書的那個手印,驚訝的說:“這個手印大拇指朝右……應該是左手摁的啊?”


    其他人馬上圍過來看,也一臉的驚訝。


    周城健疑惑的說:“按人的習慣來說,簽字摁手印都會用自己最順的那隻手,哪怕是當時手上有東西也會放下,徐樹根是右撇子,為什麽要用左手去摁?”


    “難道?難道這張捐獻書上的手印不是徐樹根摁的?”小古問程鋒。


    “嗬嗬,這個問題,你應該問他。”程鋒指了指徐文。大家立即轉望徐文。


    在眾人眼神的注視下,徐文的額頭已經隱現汗水,左手拇指緊張的藏進食指下麵。


    “我看過你做為見證方的簽名,我可以斷定,你是個左撇子。所以,捐獻書上本該徐樹根摁的手印,其實是你的。”程鋒停了一下,慢慢的說:“我希望你能對我們實話實說,狡辯已經沒有任何意義,除非你忘了這世上還有指紋鑒定和字跡鑒定這一迴事。”


    “那……那個手印確實是我摁的,他那天確實沒有去火葬場,隻是托我把如萍的屍體火化後帶骨灰迴去給他。”徐文有些緊張的說。


    “別吞吞吐吐,把你知道的全說出來。”程鋒說。


    “好吧,我說。”徐文唿出一口氣,慢慢的說:“9月1日那一天,馬校長來到火葬場,跟我說屍源的事情,我就幫他聯係了五具屍體,一開始那些家屬不同意,後來馬校長承諾願意每具屍體給一萬的補償,他們才同意,並約好次日簽協議交錢。”


    “那豈不是買賣屍體了麽?”小古說。


    “算不上買賣屍體,至少捐獻協議書是合法的。”周城健歎著氣說:“馬校長那段時間走過很多地方很多機構,都沒有尋找到屍源,花錢買屍也是無奈之舉。”


    “學校會提供這些買屍體的經費?”於京平問。


    周城健搖了搖頭,說:“遺體捐獻是無償的,任何學校都沒有這種經費。我想,馬校長應該是自己掏的錢。”


    “馬校長還真是為學校付出不少。”程鋒歎了聲,然後才對徐文說:“別停,繼續說下去。”


    徐文哦了一聲,說:“馬校長準備離去的時候,看到了如萍的屍體,說醫學生稀缺女屍,問我能不能聯係這具女屍的家屬。我說我做不了主,馬校長對我說,隻要死者家屬願意捐,他願意出四萬塊。”


    “所以你賣了?”於京平問。


    “沒,沒有,我隻是答應馬校長,先去問一下樹根同不同意。”徐文接著說:“我當天就迴了一趟徐村,和樹根商量這件事,他一開始也不同意,我承認,是我勸他同意的,因為我想讓他留著一筆錢養老。”


    “於是徐樹根就同意了?”程鋒陰冷的說。


    “嗯,他同意讓我幫他摁手印。”徐文點了點頭。


    “我記得你今天上午明明講,連你自己都搞不清徐樹根那麽愛女兒,為什麽會同意捐遺體,你難道忘了?”程鋒大聲的說。


    “那是因為馬校長叮囑過,一定要對外說是樹根同意並摁手印的,不然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徐文說。


    “開車到徐村也用不了多久,他一病不起,摁手印的力氣總有吧,為什麽非要你幫他摁?”程鋒說。


    “說的是,馬校長那麽負責任的一個人,決不可能做事情那麽草率。”周城健說。


    “我……我說的是真的。”徐文堅持的有些結巴。


    “你不老實。”程鋒突然手指著徐文的鼻尖,說:“既然你不說,那就讓我來幫你說。”他冷冷的看著徐文,說:“你那一天也許真的迴了徐村和徐樹根商量,但是徐樹根死活不同意,你沒轍,隻好返迴城裏。第二天,你就和馬校長商量,瞞著徐樹根簽了份假協議書。”


    “不可能,馬校長一心為醫學院,對工作盡心盡力,做事有原則,絕不會做出這種事。”周城健跳起來反駁。


    “你說的不錯,可你有沒有想過,一個一心為了學校的人,在四處都找不到屍源的情況下,在絕對有把握不會東窗事發的情況下,會不會偶爾做一次有利學校卻違反原則的事情?”程鋒說。


    “反正……反正我不信。”周城健說。


    “你先不要激動,聽我說下去,你自然就會相信了。”程鋒拍了拍周城健的肩,轉過臉對徐文說:“你和馬校長商量的結果是,錢你收,手印你摁,屍體馬校長帶走,然後你隨便弄了一些骨灰準備帶迴去交差完事。本來這一切應該是天衣無縫的,壞就壞在你傻唿唿的自己摁手印,你做為見證方的簽名隻要仔細一看就會發現是個左撇子,所以很難讓人不去懷疑手印和見證方簽字是你一個人弄的。”


    程鋒忽然笑了笑,接著對徐文說:“怪隻怪你命苦,沒想到醫學院會因為徐如萍發生了那麽多事,搞的這幾個學生逼著馬校長拿出捐獻書來火葬場。話又說迴來,如果不是發現捐獻書的手印和簽字是你一個人的,即使徐樹根死了我也不會想到事情原來另有蹊蹺。”說到這,他忽然側過臉對周城健說:“你說你不信馬校長會做這些事,那麽你有沒有想過,馬校長為什麽偏偏那麽的巧在這個時候自殺?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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