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形鑰匙扣上有兩把鑰匙,周城健用其中一把準確的穿進解剖室白色大門的鎖眼,然後旋轉。


    其實根本沒有風,可是當周城健推開解剖室大門的一瞬間,石佛還是感覺到從裏麵迎麵掠來一股寒意濃烈的冷風。在他感知中存在的那股冷風突然間就滲透進了他的心底,將他體內的每一個髒器都冷卻了一遍。


    解剖室的總體麵積至少有四個教室那麽大,四麵牆壁零散掛著有關人體的骨骼髒器圖,中央位置是幾架屍床,右邊靠牆擺著一排擺放了各種器皿刀具的長桌;進門左手那麵牆和正麵牆壁接洽的地方就是通往地下儲屍間的樓梯口。領著大家拐進樓梯口走下樓梯,來到儲屍間有些鏽跡斑斑的鐵皮門前,周城健又用鑰匙扣上的另一把鑰匙將門打開。


    緊張激動的一刻終於到來,房雷,於京平,吳軍,甚至江慧都表現出了好奇和興奮,隻有石佛的腳步最為躊躇,而且心情比進樓上的解剖室還要緊張忐忑。


    門慢慢打開的同時,濃重刺鼻的福爾馬林氣味從裏麵湧出,像被高壓擠出的毒氣一樣湧入每個人的鼻孔。房雷幾人也著實未曾想到氣味這麽濃,還好有經驗,經過簡單調整馬上就適應了。


    石佛卻明顯很不適應,被氣味嗆的立時反胃,中午吃的二塊五一碗的涼拌粉條似乎在胃裏齊唰唰的豎了起來順著他的腸子像攻擊碉堡一樣衝擊他喉嚨最敏感的部位。他麵色發青,強行用意誌力壓製嘔吐的感覺,卻躊躇不敢往前。


    房雷輕輕拍了拍石佛的肩:“別緊張。”


    周城健迴頭看了石佛一眼說:“你是不是一下子沒有適應這裏的氣味,胃裏有東西想要往外貢獻?”他的輕幽默馬上舒緩了幾個人有些緊張的神緊,隻有石佛還憋氣一樣的瞪著眼睛一臉緊張。


    周城健接著對石佛說:“我第一次進來的時候比你還緊張。”他拍了拍石佛:“放鬆一點,控製住唿吸,慢慢就適應了。”


    “嗯,我知道了。”石佛點了點頭,跟著大家一起走進儲屍間。


    儲屍間裏麵的溫度要比外麵低很多,能見度也很有限。周城健打開燈以後,房雷他們才終於實實在在的看清了他們心目中極具神秘色彩的儲屍間。可是這一看,他們先前一直興奮的心情瞬間少了幾許,失望倒是增加了不少。因為眼前的儲屍間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神秘,倒像是博物館裏的陳設。


    儲屍間進門的左邊是一台正在工作狀態的類似於醫院太平間裏的大型藏屍櫃;藏屍櫃對麵最裏靠牆設著一個兩米多長盛滿了福爾馬林溶液的灌屍池;進門正對麵和進門右邊靠牆分別陳列著兩排木櫃,木櫃上放著一罐罐內髒,大腦組織和人體的殘肢標本。


    在木櫃上的標本裏,其中有一罐對他們而言稍稍有些恐怖,那是一顆長年被藥水浸泡發白的男性頭顱。


    可他們是他們,石佛是石佛。


    那些人體器官標本早就已經將石佛肚子裏的粉條誘惑的根根上跳,一見著那發白的男性人頭,他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從嘴裏飆出一坨本應該變成屎從屁股眼裏拉出來的粉條,此時的粉條經過胃液和其他食物的混和,竟像極了從土裏翻出了一大堆好像還在蠕動蚯蚓。而且可能是由於消化係統不好,吐完粉條他竟連昨天晚上吃的豬腸也都吐了出來。


    霎時稀裏嘩啦,黏黏的鼻涕口水像糨糊一樣掛在嘴角和鼻孔處,隨著他唿出的氣息不停招展。


    若是普通人,別說看著石佛吐,就是聽到石佛嘔吐的聲音都忍不住同樣反胃想吐。房雷他們畢竟是大四的學生見慣了惡心的東西,所以石佛的嘔吐對於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小兒科。不過他們倒是擔心周城健因為石佛在儲屍間吐會不高興。


    於京平馬上扶著石佛說:“要吐到外麵去吐啊,把裏麵搞的這麽髒等下你自己來掃。


    石佛終於吐完了,鼻涕還掛在嘴角就抬起頭看著周城健,麵色發青的說:“對不起,我實在忍不住了。”


    周城健居然沒有不高興,反而有些樂了,他指著地上的嘔吐物對鼻涕口水滿臉掛的石佛說:“小夥子,做人要低調,用這樣的法子來炫耀你吃的夥食比我們好,讓我們情何以堪?”他接著對於京平說:“你帶他到樓上去洗洗,再拿些東西下來把這裏打掃一下。”


    於京平“嗯”了一聲扶著石佛出去迴到樓上解剖室。


    周城健指著灌屍池然後又指了指藏屍櫃對剩下的三個人吩咐到:“屍體抬進來先放到灌屍池灌輸溶液,把屍體表麵擦拭幹淨再放進藏屍櫃。”


    “好的。”房雷點了點頭,又對周城健說:“不過主任,你看石佛都吐成那樣了,要不要讓他迴去休息?”


    周城健笑著搖了搖頭說:“你擔心等下他看到新運來的屍體會受不了對吧?沒事的,反正來都來了,何況遲早都要過這一關,還不如早點接觸早點適應。”


    江慧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的說:“我們來上第一堂解剖課的時候哪個沒有吐?就算沒有吐,哪個心裏不是緊張兮兮的?”


    “好了。”周城健說:“我們現在上去等馬校長吧。”


    隨便的參觀了一下,周城健又帶著他們重新迴到解剖室。


    在接下來等待的時間裏,華淑琴來電通知周城健,說已經找了一個餐廳讓他快點去;於京平在罵罵咧咧中把儲屍間裏石佛的嘔吐物打掃了幹淨;而石佛也在大家的加油鼓勵中慢慢恢複過來,然後和大家一樣戴上了橡皮手套站在解剖室的大門口等待馬校長的到來。可是所有人焦急的等待了一個多小時,直到學校晚飯時間的關口,馬校長親自負責押運的運屍車才終於出現。


    夏季的夜來的比較晚,五點半左右的天空中還有夕陽。


    一臉風塵的馬校長一下車便興奮的對周城健說:“終於搞到了,車裏麵一共六具屍體同,都是新鮮屍源,而且還有一具是女屍。”僅管一臉風塵,馬校長一下車還是難掩興奮之情。


    “這麽好?連女屍都搞到了?”周城健看上去也很興奮。


    馬校長得意的點著頭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先不說了,這裏交給你,我迴公寓洗澡。”走了兩步他又轉過頭囑咐周城健:“女屍暫時別灌溶液,下星期給大四學生上解剖實踐課用,省得他們老是反映沒解剖過完整的女屍。”


    “好的。”周城健目送馬校長離開後,就跟著司機下車轉到後麵打開了後車門。車門一打開,霧一般的冷氣立刻就從裏麵冒了出來,裏麵整整齊齊的排放著六具被白布掩蓋的屍體,每具屍體都分別給固定在一架擔架上。


    接下來,接下去,周城健開始安排分工,他自己負責上車把屍體拖到車廂的邊緣,四個男生負責抬屍體,江慧去儲屍間負責扒屍體衣服。很快,車上的六具屍體都被抬進了地下儲屍間。可江慧到底是女生,手勁小,等他們抬完屍體時,她才剛好在扒第一具屍體的內褲,恰巧是具男屍。


    她當然不是第一次看到男性生-殖器,不僅在上解剖課的時候她就接觸過,而且還偷偷的從看過的***裏目睹過。所以她根本不會有什麽奇怪的反應表現出來。但是在她剛好扒掉屍體內褲的時候,房雷他們剛好走進來,而且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她立刻純情的臉紅了,是被房雷他們用調戲的眼神盯紅的。


    於京平看著臉紅的江慧無恥的伸了伸脖子猥瑣的問了一句:“是不是很可愛?”


    大家立時捧腹大笑起來,連剛剛恢複元氣的石佛都忍不住卟嗤一聲笑了出來。


    江慧當然知道於京平指的‘可愛’的是什麽,頓時一雙眼睛瞪的比平時大兩倍,臉也比剛才更紅的大聲罵於京平:“可愛你個烏龜頭。”這話一出口,她立刻意識到自己的這個比喻雖然和於京平伸脖子很形象,卻也實實在在的與男性生-殖器某部分的稱謂撞名。所以還沒等大家又一輪開始笑,她自己的臉首先就比開始更加紅了,羞紅的一塌糊塗。


    這時,周城健最後一個進來,看到那麽多屍體沒被扒光,有些著急的說:“大家抓緊時間,動作快點,外麵天都要黑了。”


    “嗯。”房雷立刻對於京平幾人揮了揮手,說:“別開玩笑了,來,剩下的五具屍體我們每人脫一具。”


    “ok!看誰脫的快。”於京平馬上動手去扯一具屍體身上和擔架上的固定繩,並誇張的哼起杜德偉一首叫“脫掉”的歌曲:“外套脫掉脫掉外套脫掉,上衣脫掉脫掉上衣脫掉,麵具脫掉脫掉龜毛脫掉脫掉……”


    信佛的人對屍體難免有些避諱,也許是氣氛比較好的原因,看到其他人都動手了,石佛鼓起勇氣也開始動手。


    當於京平正唱到“通通脫掉脫掉,脫,脫,脫”的時候,最後一個“脫”字硬是被房雷‘啊’的一聲驚唿擠進迴了喉嚨。


    大家聞聲望向房雷,可本應望著房雷的視線卻莫名的被房雷麵前的那具屍體完全牽引了過去。


    那是一具女屍,一具穿著像浴袍一樣血紅色衣服,赤著光腳的年輕女屍。


    醜,極醜!


    女屍的右半邊臉上拱出一個先天形成的肉瘤,肉瘤的表麵居然有一塊長至下齶的紅色胎記,連右眼皮都是紅的。另半張臉卻蒼白至極,幾乎與儲屍間蒼白冷調的燈光融為一體。十根手指甲居然塗著一層厚厚的黑指甲油,讓那一雙像被水浸泡過一樣灰白色的屍掌更覺恐怖。


    於京平有些驚訝的看著房雷:“不是吧,我以為有多恐怖,就這樣一具屍體也能嚇倒我們親愛的房大副會長?”


    於京平說的沒錯,他們已經是大四的學生,解剖實踐課程也不知上了多少迴,何況這具屍體的恐怖程度還比不上儲屍間那罐泡在福爾馬林的男性頭顱。


    房雷深唿吸了一下然後喘著氣說:“哪有,隻是太突然不小給嚇一跳。”他又指著女屍發出一聲感慨:“你們難道不覺得的這具屍體長的有點惡心嗎?”


    看著屍體,於京平點了點頭說:“嗯,她臉上的瘤子比吳軍的要大很多,好像也比吳軍醜一些。”


    吳軍臉上的那個痣都像是要跳起來否認:“你神經啊,拿我和一個死人比。何況我這顆是瘤子嗎?再說了,就算醜,我和她也不是一個級別的好不好。”


    江慧笑著拿吳軍尋開心:“對對,她是怪物型你是逆天型,根本沒有可比性。”


    石佛突然打斷他們的對話,一臉鄭重的說:“你們不要這樣,尊重一下死者好不好?”


    於京平對石佛笑著說:“忘了我們中間還有個信佛的。不過我們也沒有不尊重死者啊,我們說的是事實。”他指著女屍說:“憑心而論,你說說她到底醜不醜?”


    石佛看了紅衣女屍一眼,咬了咬牙說:“醜是醜,但是我們也不該這樣對一個死人啊,中國有句古話叫死者為大,我們不能開死人的玩笑,否則會遭到報應的。”


    “你別胡咧咧行不行,嚇唬誰呢?”於京平看了石佛一會兒忽然說:“這不,你剛才是不是也說她醜了,是不是也要遭報應呢?”


    石佛瞪著眼剛想反駁,可就在他剛張嘴的這一瞬間,儲屍間裏的燈突然發出滋滋的電流聲,燈光也開始快速的就像舞廳裏一閃一閃的激光舞台燈一樣忽明忽暗……


    “我說了吧。”石佛突然驚悚的吼了起來,一把拉住吳軍的手看著急速閃爍的燈光聲音發顫的說:“來了來了,報應來了。”


    被燈光這麽一搞,石佛開始說的話顯得極為靈驗,每個人的心頓時七上八下,快速閃爍的燈光下,他們的臉也漸漸變的有些不自然。


    “別緊張。”周城健快速的走到門口,關掉又重新打開電閘,儲屍間裏的燈立刻恢複正常。周城健看了一眼牆上的電線線路,然後對房雷幾個人說:“可能是電線老化的原因,大家別緊張,快點做事吧,早點做完早點去吃飯。”


    周城健吩咐完,立刻又忽然像在思索什麽一樣一臉心事的皺起了眉頭。


    房雷不禁問到:“怎麽了主任,是不是擔心華老師等太久不高興?”


    周城健馬上看了一眼手表無可奈何的的點了點頭。


    房雷:“這樣吧,你把鑰匙給我,我來關門。”


    周城健思索了一下,掏出鑰匙遞給房雷:“哦對了,馬校長吩咐暫時不要為女屍灌溶液,放進藏屍櫃就行。”


    房雷疑問到:“不灌溶液?”


    周城健揮了揮手說:“女性屍體相對來說比較珍貴,像這麽完整的你們應該還沒有解剖過,下星期的第一堂解剖實踐課我們就解剖這具屍體,所以暫時不要灌了,以免破壞裏麵的髒器組織。”


    房雷點了點頭說:“好的。”


    “那好,這裏就交給你們,我先走了。”周城健對儲屍間裏的人打了聲招唿然後心急火了的去赴他和華老師的結婚二十周年去了。


    看著周城健匆忙離去,江慧有些多愁善感的感歎到:“都二十年了,還這麽恩愛,真羨慕華老師,周主任那麽在乎她。”


    房雷笑著說:“不用羨慕別人,以後也會有人在乎你的。”


    “是嗎?”看著房雷,江慧的眼神像是有心事一樣渙散起來。


    周城健走後,大家便開始一邊數落著石佛膽小,一邊替屍體灌溶液,一直到快七點他們才做完事走出解剖室。


    走出解剖室的時候,夜已降臨,滿天的星辰如情人眼睛裏閃出晶瑩剔透的光芒。


    關上門,房雷握著鑰匙看了一眼滿天的星辰的夜空,他本想打電話問周主任在哪然後把鑰匙還給他,可考慮到到周主任和華老師今天是結婚二十周年,又想起石佛話糙理不亂的‘慶祝迴來就可以叉叉哦哦’論,他索性把鑰匙放進了口袋決定明天上午去還。


    “大家都迴去洗個澡,然後到校門口集合出去吃點東西。”房雷對大家說了一句,又專門對江慧叮囑:“你去通知小希一起去吃點。”


    於京平忽然拍了拍房雷:“我說大哥,好像今天晚上是我請客,這些話應該由我來說才對。”


    房雷冷笑著看了於京平,似乎想說什麽,可這時於京平已經朝宿舍先行走去。


    二十多分鍾後,大家陸續洗完澡在校門口集合準備去外麵吃東西,江慧是最後一個到的。一看到江慧是一個人來的,房雷馬上問:“小希呢?”


    江慧搖了搖頭說:“她說她沒胃口。”


    “哦。”房雷愣了一會兒然後說:“那我們去吧。”


    正準備動身,江慧又說了一句:“小希連學校的晚飯還都沒吃呢。”


    “啊?”吳軍不解的說:“不會吧,昨晚的酒那麽厲害,讓她一天都不想吃東西?”


    於京平思索了一下忽然看著房雷,疑惑的問:“難不成是她記起了什麽?”


    房雷沒有說話,但整個人都有些緊張,而且麵色也忽然有些陰沉。


    此時夜空中的半月正悄悄藏進了烏雲裏,連星辰都好像開始黯淡了幾許,整個夜空忽然間像是一塊超大的屏幕,昨晚的那一幕漸漸的湧入房雷眼眶。


    醉過酒的人應該知道,有時候酒能醉人兩天甚至更長時間,也許第二天醒來看上去清醒,但體內還沒有完全將酒精排掉,所以還會覺得想吐,渾身無力。從未接觸過酒的陳小希就是這樣,雖然肚子裏沒有半滴米粒,但現在她隻祈禱自己不吐就很萬幸了。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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