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鬆是在馬背上被摛獲的。


    當時,他正在接應青龍鎮的人員。


    青龍鎮的人行駛江上,他和林神醫一行縱馬岸邊,一邊護送一邊警戒,兩支隊伍遙相唿應。鄒鬆騎著一匹黑色的駿馬,黑衣披風、一臉嚴肅、冷漠,內心卻是異常的激動和興奮,還有一絲大戰前的緊張。


    林神醫和七個騎士也是一律黑披風、黑駿馬,象幽靈一樣,緊承其後。林神醫是鄒鬆絕對信任的人,一向在錢莊公開支持他,為了保護、陪伴鄒鬆一家,自我放逐,寧願被軟禁“鬆莊”,在鄒鬆最困難最艱辛最沒有朋友的時候,還要與他在一起,單是這份忠誠就足以感天動地,足以贏得信任和敬仰,足以為人江湖人物楷模、表率。


    另外七個騎士是跟隨二莊主多年、出生入死、生死相隨的“霧鬆七騎”。鄒鬆被軟禁之後,“霧鬆七騎”不辭而別,退出錢莊,從此消失,卻是在悄悄保存實力,靜靜等待二莊主招喚。


    鬆是一種生命力極強的常青樹。不管冰凍風寒,依然蒼蘢茂鬱。人們賦予它意誌剛強,堅貞不屈的品格,與竹、梅一起比作“歲寒三友”,而予以敬重。民間更愛它的常青不老,在傳統裝飾中它是長壽的代表。


    “霧鬆七騎”的意思是雲霧中若隱若現的七株傲鬆――七個視死如歸的壯士。


    ――死士就是隨時隨地可以為你去死的人。


    對這些人,鄒鬆當然很放心,可是,真正的危險往往就來自這些令人放心的人之中。


    岸邊的路並不平坦,高低不平,江流走勢,蜿蜒曲折。轉到一個山坡,剛好擋住了江麵船隻與岸邊一行的視線――山坡後發生什麽事,船上的人看不到,也聽不到。


    突變就在這時候發生了。


    “霧鬆七騎”中的三騎突然向另外三騎下手,另外三騎卒不及防,紛紛中刀,慘叫迭起,剩下另一騎的目標是鄒鬆。


    鄒鬆反應快得多,向側急閃,一刀辟空,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另一側已經有人在等著他,等著他自投羅網。


    這個人就是林神醫,他手中的劍正好有意無意對著鄒鬆的左肩。


    劍輕輕刺入了二莊主的左肩,挑斷了左臂肩筋――鄒鬆用的是左手刀,這隻手廢了,還怎麽拿刀?


    剩下一騎的刀迅速迴落,變砍為挑,挑到二莊主的右臂上。


    刀落,筋斷。


    “出賣你的人,當然是你最親近最信任的人。”鄒夕鋒沒有說錯。鄒鬆做夢也沒有想到,出賣他的人會是林神醫。


    ※※※


    錢莊之上、鷹塔之巔。


    林神醫出現的時候,鄒鬆直直地望著他,仿佛還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林神醫臉色有些發綠――不管是誰,出賣自己的主人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鄒夕鋒陰笑著介紹:“這位是林神醫。”


    林神醫還用介紹?化成灰鄒鬆都認得出來。


    鄒夕鋒又說:“你知道為什麽出賣你的人會是林神醫?”


    鄒鬆搖搖頭。


    鄒夕鋒慢慢解釋:“因為林神醫本人正是錢莊八大金剛之一。”


    大家一向知道,孫基、鄭魂、鄭洪、大象是“怡和錢莊”八大金剛之一,可是另外四大金剛是誰,沒有人知道,雍大總管也隻知道其中可能有一個女人。這四個人隻受莊主的直接領導,隻要莊主鄒夕鋒一聲令下,他們就會在適當的時間適當的地點以適當的方式出現在你的麵前,絕不會讓你失望。


    金剛出,風雲變。


    這四人是鄒夕鋒手上的四張王牌,不到最後關頭,不會輕易發牌。


    林神醫就在適當的時間適當的地點以適當的方式適當的身份出現在鄒鬆麵前。


    “從一開始,就是我派林神醫到你身邊的,他的任務就是監視你的一舉一動。”鄒夕鋒說:“你的所有計劃,通過林神醫,我知道的一清二楚,說不定,比你知道的還多。”


    鄒夕鋒又說:“這下你明白了吧?你還有什麽話說?”


    “我自己眼睛瞎了,認不清人,怪不了誰,隻能怪我有眼無珠。”鄒鬆臉色慘然:“快殺了我吧,我實在無話可說。”


    鄒夕鋒這次會放過兄弟嗎?


    此刻,純和袁梅、琴、林嘯風正在錢莊的暖室吃點心,敘話新年,家長裏短,說說笑笑,盼盼和幾個小朋友在院裏的空壩上燃放鞭炮,又鬧又跳,沉浸在節日的喜慶中。


    隻有曾經的人質――嬰兒鄒莊子在母親懷中安靜熟睡,好象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兇還太小,還不知道這個世界的險惡。


    ※※※


    林神醫向鄒夕鋒深深一禮:“莊主,屬下有一句話想說。”


    “嗯,說吧。”


    “請莊主念在手足之情,不要殺二莊主,放他一條生路。”


    鄒夕鋒目光如炬,斷然說:“難道你要我縱虎歸山嗎?不行。”


    “作為錢莊另外四大金剛,尊守先莊主一代又一代遺訓,隻能聽命於莊主一人,誰為莊主則聽命於誰。”林神醫很難過:“可是,我並不想這樣對二莊主。”


    “此言差矣。”


    費極終於在這時說話了:“你這是陷莊主於危難之中。”


    林神醫露出厭惡的神情――整個錢莊喜歡費極的人好象並不多。


    費極不在乎,好象已經習慣了,說:“二莊主勾結外敵,陰謀叛亂,死一百次都不為過。不殺不足以平天下之口,不殺不足立莊主之威,試問,連這樣嚴重的事情都可以從輕,何以號令天下?”


    林神醫氣急:“你……你……?你……不是人!”


    “我怎麽啦?”費極張著厚厚的嘴唇說:“我本來就不是人啊。”


    林神醫氣得不知說什麽才好,對費極這種家夥,他實在不知該怎麽辦。


    費極正色說:“二莊主不除,萬一有一天卷土重來,豈不是又要天下大亂?二莊主一日不死,錢莊無寧日矣,請莊主三思。”


    理由居然還很充分。


    林神醫說:“你不要忘了老莊主死前留下‘兄終弟及’的遺訓。”


    “我怎麽會忘?”費極說的頭頭是道:“二莊主為什麽這麽心急?莊主已經對他夠寬大的了,他還是狼子野心,急不可耐,一再向莊主下黑手,二莊主心裏還有手足之情嗎?還有忠孝節義、長兄為父嗎?”


    林神醫說:“可是,萬一莊主有個三長兩短,錢莊誰來繼位?誰人可擔此大任?”


    “莊主正值盛年,咦,你難道想莊主死嗎?”


    “不是……不是……”林神醫忙擺手,鄒夕鋒的臉色果然變了,變得陰沉沉的。


    費極得理不饒人:“莊主有子有孫,難道不可以繼承錢莊大位?”


    “我……我隻是說萬一。”林神醫急得滿頭大汗。


    “莊主英明神武,就是再活幾十年也沒有問題,怎麽會有什麽萬一?”費極說:“我等正應該上聽莊主,下輔少主,你怎麽可以在這裏危言聳聽,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


    “精彩,精彩。”


    小秋拍著手說。


    費極眨眨眼:“這位二莊主難道有話要說?”


    小秋大笑。


    他發現,與費極這樣的人說話,最好先笑一笑。


    笑也是一種武器。一種心理武器。


    你可以通過笑來掩飾不足,打亂對方的談話,也可以用笑來增強信心,所以,一個劍客在撥劍之前,不妨先笑一笑,不要總板著臉裝酷。


    而且要仰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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