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聚會”走後,我躺在床上看書,正看得入迷時,四哥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問:“俺媽呢?”


    大約過了十來分鍾,黑老包來了。


    這個黑老包跟牛老師差不多大,隻是個頭高一些,稍稍腆著“將軍肚”。他那國字型臉微微發黑,但黑得健康,黑得帥氣。濃眉,大眼,高鼻,嘴闊且棱角分明,給我整個的感覺是:嚴肅、爽直、剛毅、憨厚、陽剛之氣特濃,與牛老師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性格,還真有些像開封府的黑老包呢。


    眾人見黑老包來後,紛紛起立。我當然也隨眾人站起,禮節性地笑著望望他。也許我太不出眾;也許黑老包看過的漂亮女人太多,對長得很平常的我不屑一顧;也許他本來對女人就沒有興趣,何況我又是個區區的鄉下小女子,所以,他對我望都沒望一眼,——盡管這桌上隻有我一個是女的。


    黑老包拗不過眾人的盛情,隻得坐在那留給他的空位上。牛老師居左,龔教授居右,陳校長因為年輕,則坐在黑老包的對麵。桌上還有兩個外地人,據陳校長介紹,一個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大約十八九歲;一個是山東來的中年漢子,陳校長父親的師兄弟。


    牛老師暗下跟我說:“黑老包真名叫包法中。因為他臉黑,為人耿直,所以,圈裏人稱他是黑老包。他是《馬陵日報》的副總編。別看是個副職,但在報社裏舉足輕重。一來因為他是報社的資深記者,二來在報社鐵麵無私。他原來在外地報社工作。《馬陵日報》複刊時,他才調迴來。可以說,他是道道地地的老報人。另外,他還是個作家,寫了好幾部長篇小說,在文壇上頗有名氣,以後寫稿你可以多請他指教。”


    因為這段時間,各家新聞媒體都在大張旗鼓地討伐法輪功,抨擊李洪誌,所以,酒席桌上閑扯了一會後,不約而同地便繞到了這個問題上。


    我不喜歡氣功,因而對這個功那個功都不了解也不過問,隻能聽他們大侃特侃。


    那個山東漢子說他就是練法輪功的。他說他夫妻倆都練。原來他們身體很差,有種種毛病,通過練法輪功居然練好了。所以,對法輪功,尤其是對李洪誌非常崇拜。他對黑老包說:“國家現在明令禁止練法輪功,而且把法輪功列為邪教,任何人不得再練,不管是公開的,還是私下的,哪怕在家裏一個人練也不行。這一點我就想不通。我不招誰,不惹誰,不反黨,不反社會主義、不叛國、不投敵,為什麽就不能練呢?要說練功練死了人,哪個功沒練死過人?信耶穌教、佛教、道教,也有信死的呢,醫院裏看病醫生把人看死了,你能說不到醫院裏看病?包總編,你是黨的喉舌,你能給我解釋解釋嗎?”


    “哎呀,這還有什麽不好理解的?”沒等黑老包開口,牛老師便搶先插嘴,“法輪功問題,實際上是個政治問題。如果你光練你的功,不參與政治,不去搞北京的靜坐示威,中央根本不會問你的事。誰知那麽多人突然聚到中央的眼皮底下靜坐,國家安全部門都沒發覺,江澤民能不感到吃驚?李洪誌在美國還對中國一個勁進行攻擊,美國也在一旁煽風點火,說三道四,老江能高興?不治你治誰?實際上,是法輪功自己毀了自己。”


    “對於法輪功這事,我是這樣看的。”黑老包不像牛老師那樣急於表現自己,他比較沉穩,但觀點很明確,“法輪功也是氣功的一種。是功,對人總有一點好處,氣功在中國少說也有五六千年曆史,從傳說中伏羲氏畫八卦起,就形成練氣功謀取身心健康的萌芽。春秋戰國時,氣功逐漸成熟,像《黃帝內經》裏就有過論述。秦漢以後,儒、釋、道、醫、武術各家經典著作裏均有練習氣功的內容。現在,氣功的門派也是五花八門,練功的人據說超過八九萬。氣功是可以治病防病,可以延年益壽,可以增強智慧,但是如果把氣功捧得神乎其神,認為它能包治百病,甚至能唿風喚雨,那就大錯特錯了。大家都知道,當年東北森林大火,一個被人捧為大氣功師的嚴新,吹他在四川發功,可以撲滅大火,有些人甚至還非常相信,不是笑話嗎?現在,就是氣功界內部矛盾也激烈得很。門派林立,各自為政,相互詆毀,自我吹噓,垂直領導、師令如山,自封大師、宗師、神人、異人;濫辦班,亂治病,濫宣傳,亂收費;濫發證,亂授名,以興事業為名,實際是追名逐利,謀取錢財。牛老師講的是有道理的,是氣功自己在毀滅自己,說實話,現在中央對氣功進行整頓是有必要的,不整頓也太亂了。但是,是否要像現在這樣大張旗鼓討伐,我看倒未必,這樣做,也會適得其反。這位師傅剛才說,法輪功治好了他夫妻倆的病,是法輪功治好的,還是其他藥物治好的,這我不太清楚。但這位師傅認為是法輪功治好的,你非說不是,他就不會服你;你強迫他不信,他表麵上屈於壓力可能不練,但他背後就保不準不練,因為他心理上沒接受。如果他自己感覺法輪功治不好他的病,你叫他信他也不會信。與其逼他不信,還不如讓他自己去處理,我覺得這樣會好些。龔教授在這兒,我這是瞎胡扯。”


    龔教授是教外語的,他很謙虛,又是南邊人,新來乍到,還不願暴露自己觀點。他見黑老包在恭維他,忙笑笑說:“包總編說的有道理,我對法輪功不懂,所以也不管上麵怎麽說。”


    大家邊扯邊喝酒,喝得很熱烈。席間,出於禮貌,我兩次站起來給黑老包敬酒,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對我隻是點一下頭,又忙跟別人講話去了。在他眼裏,我好像太無足輕重了,跟我幾乎無話可說。看他眼這樣大,心裏真不是好滋味。誰都希望自己得到別人重視,這是人的本性,誰又願意當一個被人瞧不起的人呢?不過,反過來說,人也該有自知之明。明明是個矮人,你就不要往高人堆裏鑽,鑽則更加相形見絀;明明是個小人物,非要別人把你當作大人物去敬重,去看待,當然隻能是自討沒趣。


    黑老包很實在。從他嚴肅的外表看,這個人的脾氣一定很耿直,做事也幹脆,不論誰找他喝酒,他都喝個底朝天。相反,牛老師要虛得多了,每次別人敬酒,他總是喝一半偷偷留一半。


    與這些“上層人”在一起吃飯,真別扭。那種放不下的拘束讓我如坐針氈。我甚至後悔不該隨牛老師來此。如不是因為飯碗問題,我真不會來,更不會跟這一幫“上層人”喝酒。他們都是馬陵的社會名流,我這個小小的鄉村小學女教師跟他們在一起,真有點攀龍附鳳的感覺,心裏老是冒出自卑的念頭。


    一桌人說說講講,談笑風生,一頓飯不知不覺便吃了兩個多小時。飯畢,陳校長要用車送黑老包,黑老包沒同意,他說他是騎自行車來的,還是騎自行車迴去。牛老師看黑老包沒讓送,也就沒好意思讓他們送,以別的事為由,帶著我和他們一一告別。


    我們剛到公交車的站台跟前,一個打扮入時的少婦從對麵走過來,老遠就親切地喊:“牛老師,牛老師!”


    牛老師一聽喊聲,忙向少婦迎了過去,笑眯眯地說:“呀,小靜,你怎麽到這兒來的?”


    “我就在這兒上班。”少婦笑容滿麵,嬌美的臉蛋紅撲撲的,真像燦爛的花。


    看到那種親熱的樣子,我估計他們要麽是親戚,要麽是很好的朋友,不然,不會那樣。雖然他們離我很近,但談什麽我聽不清。因為他們聲音很低,近乎竊竊私語。那少婦時不時發出一陣咯咯的笑聲。隻不過,那笑聲有點漂,有點浮。偶爾看她一眼,我發現她那會說話的眼睛,風情萬種地瞟著牛老師,牛老師還是那種甜兮兮、笑眯眯的樣子,說話的聲調很輕柔,很溫順。


    公交車來了。我望了望談得正熱的牛老師,想喊他走,卻沒喊出來。打斷別人談話是不禮貌的。我想上車先走吧,覺得不太合適,哪有招唿不打就走的?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公交車開來又開走。車子連走了三輛,牛老師還在講個


    沒完沒了。他不說還有好多稿子沒看等著審嗎?怎麽還不走的呢?他不慌不忙,也不問我急不急。總算聽到那少婦又笑了一陣,然後對牛老師說:“我得走了,有空到我家玩。”


    牛老師目送少婦走了好遠,才轉過臉依舊笑眯眯地問我:“公交車來了沒有?”我略有點抱怨說:“早過去幾輛了!”


    “你怎不早跟我說的呢?”


    “我看你談得正熱火,沒好意思喊。”真不知他是真沒看見車,還是假沒看見車。ァ案詹拍歉鍪俏已生。”牛老師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跟我解釋說。


    我沒有吱聲。學生也罷,情人也罷,這是人家的私生活,與我何幹?


    不一時,又來了輛公交車。車上人不多,我和牛老師一人坐一個位。車子剛啟動,賣票的就忙著要錢了。牛老師掏了掏口袋,我也下意識地拉開了手提包,順手摸出兩塊錢,搶先遞了過去。牛老師一再要給,我沒同意。我跟牛老師白吃了一頓飯,墊一塊錢還是應該的。 在《馬陵教育報》社前下車後,我推出了停在值班室門口的小紅車,再次叮囑牛老師把我的事放在心上。也許出於女人的敏感,我怕牛老師關心的女人太多,把我委托他的事忘了。


    牛老師大包承攬地對我說:“天芳,你的事,我一定幫忙,你隻管放心。狀元閣學校的事,等開學再說,我估計問題不大,就是真的進不去,你也不要在鄉下幹了,百把二百塊錢一月,還常常拿不到,幹不幹也不吃勁,不如到馬陵來,沾找一點事做也得給幾百塊,那還是現兌現的。”


    “牛老師,我巴不得現在就來做事。不瞞你說,目前,我生活比較窘困,牛老師你一定要煩點心,幫我找個事做做,無論是教書,還是其他事,哪怕是掃馬路也行。”


    “天芳,你還得多寫寫文章。文章也能掙大錢。我幾個女學生都是寫小說的,她們的文學功底根本無法跟你比,但是她們很勤奮,現在每個月稿費都吃不清,哪還需要找事做,真的,她們都成了寫稿專業戶、自由撰稿人了。”


    我苦笑笑說:“我可沒那麽高的水平,若是讓我靠寫稿吃飯,恐怕喝西北風也找不到避風灣。”


    “不要灰心嘛。”


    “牛老師,文章我還是要寫的,那是後話,目前當務之急,就是找個飯碗混口飯吃,現在放暑假我在家閑呆著,工資又不發,心裏非常著急,我不想在家閑呆,真擔心自己呆長了能呆出病來。”


    牛老師似乎很同情我,說:“我會給你找事做的,我給不少人找過工作,你放心吧,沒有我辦不成的事。”


    看天色不早,我沒有再進報社,便跟牛老師告別說:“牛老師,我得走了,迴家太晚,母親會擔心的。”


    “那你走吧,迴家好好把稿子改好送來,來前事先打個電話。”


    在牛老師的目送中,我離開了馬陵市。迴到家裏,母親非常關心地問我去馬陵的情況。我把想去私立學校教書的想法告訴了母親,並在母親麵前一個勁地稱讚牛老師。說他不僅是馬陵市的拔尖人物,是教育界的專家,是文壇的知名人士,而且還是個熱心人,是馬陵的大大好人。


    “他多大年紀?結過婚了嗎?”母親看我講到牛老師時,眼發光心情激動,便突然問了這句話。


    “媽,瞧你,問人家這些幹啥?”我知道母親錯誤地理解了我,“人家是我的老師,孩子都上大學了。”


    “噢。”母親的心似乎沉了一下,然後問我,“你對他了解嗎?”


    “十幾年前就認識了,他以前來沙塘好幾次,人可熱心了,雖說是報社的領導,一點架子也沒有。我跟牛老師還到私立學校去看了一趟。私立學校比秋湖小學大,秋湖小學都是平房,私立學校是高樓大廈。真要能在那兒教書,那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福。媽,牛老師還說,即便不能在狀元閣私立學校教書也不怕,他包給我找到工作,而且工資也不會低於三百來塊錢。”


    母親見我這一趟去馬陵迴來心情很好,而且對未來的工作充滿希望,自然非常高興。她巴不得我能立即尋到好的生活出路,獨立生存於世,從別人的冷眼中走出來,找迴自己的自尊。


    的確,一個嫁出的姑娘,離婚後老是蹲在娘家依靠母親過日子,總不是個好事。


    這天晚上,娘兒倆飯吃得很舒心。飯後,我洗澡上床看書,母親便忙著“聚會”去了。她是個虔誠的基督徒,“聚會”是雷打不動的,看她那種認真的樣子,我有時感到非常好笑。


    早在十九世紀末,哲學家尼采就曾大聲向世界宣告:上帝死了。這個唯意誌論者之所以給上帝發出訃告,是想“擴張自我”,所以,在信奉基督教的西方人心中是尼采死了,上帝還活著。


    中華人民共和國從她誕生那天起,就否認上帝的存在。可是,這些年來,無論是城市,還是農村,竟出現了“上帝熱”,上帝在中國也活了。這個子虛烏有的上帝究竟憑什麽活著呢?


    兒子去世後,我在別人的勸告下,曾一度跨進過上帝的門檻。當時,每逢星期天,我都要隨母親騎車來到馬陵市最大的教堂——馬陵區教堂。這個教堂坐落在馬陵市南郊。去做禮拜的老年女教徒很多,她們大多舊時打扮:包團頭,穿老藍大襟褂,褂底總是露出鮮豔的大紅棉襖的一條邊。她們裹腿不裹腳,有的拄拐棍,有的騎三輪車,有的用木棍挑著半舊的黑皮革包,有的拎舊布書包或籃子,那包裏、籃裏裝的隻有兩樣東西:黑布套蒙麵的《聖經》和《讚美詩》。


    教堂門前很平坦,一排排不同型號不同式樣的自行車整整齊齊地排列在門口,一個老年女教徒看車,不收存車錢。


    教堂很高很大,能容納一兩千人。米黃色的膠木活動靠椅,每次都坐滿信徒。牧師傳教時,教堂內鴉雀無聲,隻有牧師聲音在廳堂內飄蕩,廳內很少有人走動。


    教堂門口有個紅漆的奉獻箱,不少教徒進教堂時都掏錢塞進耶穌的這個“聚錢簍”裏,誰也不留姓名,教堂也不給收據,更沒有攤派,一切自願。據說,有的教徒一次能奉獻幾百甚至上千元。馬陵區教堂落成,國家僅貸款四萬多元,其餘的六萬餘元,全是教徒奉獻的。聽母親說,蓋馬陵教堂時,參加義務勞動的教徒,最大的八十歲,最小的七歲。在“一切向錢看”的今天,他們能如此無私地奉獻,真是不可思議。


    上帝的門檻並不高,大門也是敞開的。信與不信,都可以進,無須送禮;也沒有等級之別,中外之分,藍眼睛可以進,黑眼睛也可以進;有烏紗帽的和無烏紗帽的,有錢的和無錢的在這裏皆以兄弟姊妹相稱,似乎真正體現了人格的平等,怪不得有如此眾多的人往這裏擠。


    母親說,上帝是有靈的。她說,有個男教徒,無病信教。原來他妻子有病,到處看不好,後來信耶穌教後,病就好了。他妻子勸他信教,他就信了。他說他能感覺到上帝的威力。他原來抽煙很厲害,一天三包。信教不到兩個月,突然就不抽煙了,他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


    後來細想,那是主的旨意。有個潑婦,在家罵公婆,在外罵親鄰,全村沒有一個不討厭她的,是個人人恨、人人怕的女人。她信教後,一改原來的脾氣,孝敬公婆,和睦四鄰。她說這就是上帝的安排。上帝有沒有安排,隻有天知道。但是《摩西十誡》的作用倒是不可低估。那個女人是怕進不了天堂,所以才改掉了惡習。


    在信教的那段日子裏,我曾發現不少人徘徊在上帝的門口,上帝正對他們招手。


    我曾遇到馬陵市某局的一個股長,是個中年漢子。他說,他來教堂是被上帝的“聖樂”所吸引的。他說:“他們那裏教的音樂很好聽。有一次,開會路過那兒,見一架風琴伴著幾個青年婦女唱聖詩,那歌輕飄飄、軟綿綿、甜絲絲的,給人一種飄然欲仙的感覺。哪像《紅高粱》那樣


    ,直著脖子喊。我若有空,把他們的那些歌拿來好好研究研究。”


    我還遇到一位老幹部,他說他是想來看看上帝的“羔羊”如何順從。他說:“馬陵這個祠堂(指教堂),辦得很熱鬧,每個禮拜都有好多人來念經(實際是聽傳道,他誤認為同和尚一樣念經),不管熱天冷天,不管刮風下雨,這些信徒都準時來。尤其是那些年齡大的,跌跌爬爬一次也缺。我們共產黨開會現在是做不到這樣了。”


    我曾在教堂裏見到一個高三女學生。這女孩十八歲,長著一個蘋果型臉蛋,父母親都是馬陵中學老師。她說來教堂是對“上帝”好奇。我問她:“你信教嗎?”她說:“我不信教,我信共產主義,共產黨比上帝偉大得多。”“既然不信教,為什麽還來?”我問。她說:“非信教才能來嗎?我來這兒是看看牧師是怎樣傳教的。你聽了牧師的傳教嗎?我看講得不咋的,既不生動,也不新鮮,根本比不上我們老師口才,一點也吸引不了我。聽說他還是南京神學院畢業的呢。”


    我出於好奇,還問過一個青年工人來教堂的目的。他說他是來試探上帝的。他當時穿一件流行的長大型灰色羊毛衫上衣,現代派青年打扮,煙客,22歲。他說他在某廠工作,祖父、父母都是共產黨員,現離休在家。他說:“人總得有個精神支柱。你問我為何來信教,我可以坦白地告訴你,我看不慣社會上那些腐敗現象,看不慣那些貪官汙吏,看不慣社會上人與人之間的那種赤裸裸的金錢關係。他們說上帝施愛於人,我想來這裏尋找愛,尋找人性,尋找精神寄托。”後來,他聽說中國的基督教要在共產黨管理之下,大為不滿。說上帝也不自由,基督能不能信,還在兩可之間。ビ泄厝聳咳銜,近年來中國的基督徒逐年增多,發展迅速,信仰基礎由原來的治病信教轉為追求基督,從宏觀上講,是浩劫年代左的政策壓抑宗教所致。人本身存在著一種逆反心理,越壓抑越適得其反。從微觀上說,中國現在是社會主義初期階段,有宗教存在與發展的土壤和氣候。


    也有人跟我說,上帝能“熱”起來,有兩方麵因素。從曆史上看,中國有幾千年的封建曆史,長期以來,由於落後,愚昧和統治階級的欺騙、愚弄,神權觀念在中國根深蒂固。基督教從唐代(七世紀)已傳入中國,鴉片戰爭時,已大肆滲入中國城鄉,所以,上帝在中國“複活”是有思想基礎的。從現實看,因為目前的黨風和社會風氣不正,腐敗現象越來越嚴重,分配不公,貧富差距太大,社會不穩定,人們的信仰產生危機,便轉而向上帝尋求精神寄托。


    無論別人怎麽對上帝“熱”,我隻信了半個來月時間,便和上帝“拜拜”了。當然,這並不是說我是個唯物論者,我認為信仰這些東西,隻能是自欺欺人。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上帝是控製不了的。但是,我也不反對母親信教。老年人晚上沒事,去教堂和其他老人在一起“聚會”,就像在別人家串門拉呱一樣,那是一種生命的消遣,是一種晚年的撫慰,是對未來世界的憧憬。


    母親“聚會”走後,我躺在床上看書,——就是今天牛老師送我的那兩本書,看得正入迷時,四哥突然慌慌張張跑來,一推開門就問我:“俺媽呢?”


    我發覺四哥說話的聲音有點怪怪的,好像出了什麽大事,便一骨碌爬起來:“媽聚會去了,什麽事?”


    “二哥家二丫喝藥了!”四哥說完就急慌忙地跑走了。


    聽了這話,頭腦頓時“嗡”的一聲,像炸了似的,我顧不了許多,趕緊跳下床,趿著涼鞋緊跟在四哥後麵跑進了黑黑的夜裏。


    上帝嗬,母親對你如此虔誠,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羔羊”的後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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