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跟雷文國“應付”過去,沒有“得了”。第二天,我就感覺身上奇癢,癢得難以忍受。


    兒子剛開始學步,大哥便一個勁地催我迴家。他有他的道理:孩子也生過了,該迴家就得迴家。計生辦要想罰你款,你躲也躲不掉。現在一家幾口分幾處,家還像個家嗎?早迴家也省得夜長夢多。


    我知道大哥是關心我。可是,我若迴去,書可能也教不成,孩子誰帶?天天在家,鍋前轉鍋後,悶得慌。我教了近十年書,已經習慣學校生活。乍一迴家,我不適應。


    大哥說,不適應也得迴去。身為人母,不能隻顧自己,不顧孩子。雷文國是不太好,但已經這樣了,你隻能將就。為了孩子,受點委屈也沒什麽,千萬不能再走你小叔小嬸那條路。


    小叔是我大爹家的兒子,比我還小一歲,在百貨大樓上班。大前年經人介紹和本鄉田湖的一個姑娘結婚。婚後一年,生個女兒。一家三口,過得和和睦睦。小叔在百貨大樓搞副食批發,掙了頭十萬塊錢。家裏平房改成樓,安了電話、裝了空調、配了彩電、買了洗衣機、冰箱、摩托,在當地富得首屈一指。小叔每隔一個月就得到外地出差一次,每次迴來,總忘不了給小嬸買件時髦衣服,或皮鞋什麽的,給女兒淨買些高級玩具。他女兒玩具就有一大紙箱。小嬸專門在家帶孩子,侍奉叔叔。


    也許小嬸太單調,遠沒有外麵的女孩有刺激;也許外麵的世界太奇妙,小叔擋不住那份誘惑。就在他們女兒四周歲時,小叔找小嬸商量:假離婚。小叔說,離婚後,可以鑽計劃生育的政策空子,再生一個兒。小嬸又何嚐不想要兒子呢。隻是村裏月月雙查,無法懷。想走後門辦個準生證,因為政策嚴,沒有一定關係,你有錢也花不出去。隻有一條路能通“華山”,那就是離婚。可是,她知道離婚是冒險的事。弄不好就變成真離婚了,田佳萍的例子就是最好說明,現在男人靠不住。何況,小叔又是個很有能耐的人,萬一真離可就找不到了。所以,小嬸咬定牙關:不離。


    因為意見不統一,兩人必然會爭吵。別看小叔小小嬸兩歲,脾氣一來,六親不認,小嬸常被打得鼻青臉腫。再打也不鬆口,小叔幹急沒辦法。


    那年,“計劃”不住的小嬸又懷孕了。盡管小嬸精明,也躲不過計生辦的眼睛,婦女雙查就查出來了,沒法,隻得在計生辦“押解”下,去做人流手術。流產後,小嬸哭得很傷心,肚子幾個月的小生命,還沒見娘麵就夭折了,小嬸心疼的慌。此刻,小叔又做動員工作,並對天發誓,永不變心。小嬸是個實在人,經不住小叔軟磨硬磨,隻得同意辦理離婚手續。起訴費是小叔交的,小嬸就等拿傳票。簽字、畫押、領離婚證書。


    開庭那天,小嬸眼泡都哭腫了。她離不開孩子,也離不開這個家。可是,為了有個兒,她不得不同意離婚。


    兩份協議離婚書擺在小叔小嬸麵前。


    庭長語重心長地說,協議離婚能假能真,想好了再簽字。


    沉默,再沉默,對視,再對視。


    小叔拿起筆在簽名的地方迅速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並按上了手指印。小嬸看了小叔一眼,遲疑了好一會才無可奈何地簽了名。


    法庭判給小嬸三萬元,家裏一切歸小嬸所有,孩子判給小叔,因為,離婚是小叔提出的。


    女人是可悲的,背井離鄉,為人生兒育女,離婚了除去心靈的疲憊和精神的憔悴,還能有什麽呢?


    不管是真是假,離了婚的女人都得迴娘家去住。即使是假戲也得真唱,唱給別人看。 那天,小嬸迴娘家時,隻懷揣了小叔給的一萬塊錢,娘家又來了幾輛平板車,把所有家具都拉走了,小嬸攙著四歲的女兒,流著淚離開了小叔家。莊裏人不知原委,都站在門口觀看,有的還跟小嬸打抱不平。小嬸為人處事很厚道,她家電話,誰打都行,左鄰右舍凡有事找她,她沒有不熱情答應的,人緣極好。


    小嬸迴娘家的起初一段時間,小叔晚上下班都要去看看母女倆,第二天吃過早飯才去上班,實際上,離婚不過是換個房間。


    可是,過了不久,小叔去的次數明顯少了,後來幹脆不去。小嬸以為叔叔忙,就沒放心上。有一天,小嬸到街上趕集,順便到小叔的批發店裏看看,小叔沒在,隻有一個年輕的女人在櫃台前站著,小嬸不認識,也沒好意思問,買完東西就迴家了。


    那個年輕的女子叫金蓮,原是小叔的相好,聽人說,小叔開店時,金蓮曾投資二萬塊錢。金蓮的舅舅是鄉裏的一個幹部,大概是副鄉長吧。金蓮圓臉,個頭不高,除了比嬸嬸年輕幾歲,無論哪點也比不上小嬸。由於兩人合夥開店,時間處長了,暗暗地就有了那層意思,有了關係後,金蓮便逼著小叔離婚要她。小叔原本是嚐嚐鮮,玩玩她罷了,未曾想過跟她結婚,可是,金蓮卻動了真的。金蓮的舅舅也警告過小叔,若不娶外甥女,就送他坐牢。有心不娶,但又拿不出錢來還金蓮,萬般無奈,隻得答應,再說,相處這麽長時間,他覺得金蓮不錯。


    於是,小叔就想出騙小嬸離婚的詭計,以達到和金蓮結婚的目的。


    說實話,小叔還真找不出理由和小嬸離婚。結婚五六年,平時兩人感情很好,小嬸溫柔賢淑,對小叔體貼入微。每次小叔下班迴來,小嬸總是熱菜熱湯端到他跟前,就是洗腳水、洗澡水,小嬸也是兌得好好的給小叔用。小叔醉酒迴家,嘔酒吐菜,刺鼻的氣味充滿屋內,小嬸也沒嫌棄過,都是打掃得幹幹淨淨,並送茶倒水,幫小叔洗臉洗腳。對待公婆,也是恭恭敬敬,婆婆走哪兒誇哪兒。


    騙小嬸離婚,小叔心裏總是不安。


    在金蓮的一再催促下,他隻得和她結婚。


    結婚的房子、家具都是女方家的,金蓮家很有錢,小叔僅過去一個人,即獲得萬貫家財。


    小叔結婚那天,他的父母都沒參加。父母都不支持他,罵他頭腦發昏,把一個好端端的家庭給毀了。


    小叔結婚的消息,像風一樣,很快吹進各條大街小巷。小嬸聽到後,頓時驚傻了。她做夢也沒想到丈夫變得這樣快。小嬸家哥嫂原以為他們是假離婚,對小嬸還客氣,一聽說是真的,馬上拉長了臉。平素的熱情,被小叔結婚的一場冷雨澆滅了。小嬸的母親大罵小叔是個騙子,沒良心,可憐,罵又有什麽用呢!


    人都勸小嬸去找小叔大鬧一場,讓他結不成婚,最起碼讓他結婚也不安生。讓那個女人丟丟醜。小嬸沒有去。


    小嬸病了,病中說胡話。她病得躺在床上爬不起來,還要撐著爬起來,說是要做飯給小叔吃。孩子嚇得直哭。小小年紀,她還不明白大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更不明白,在家好好的,為什麽偏要搬到姥姥家住。她淚眼淒迷,趴在小嬸床前,不住聲地喊媽媽,說她要迴家,說她想爸爸,想爺爺,想奶奶。屋裏擠滿了親鄰,看這情景,無不憤憤不平。他們一邊罵小叔忘恩負義,一邊哄勸小嬸說:丫頭,別怕,等明兒我們一起去找那個王八蛋算帳!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不會有什麽好下場。你安心在這兒過,有我們吃的,就有你吃的,將來看有合適的,再找一個。


    一連睡了三天,小嬸終於爬了起來,和往常一樣,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她幫助母親做家務,做農活,隻是沉默不語,好像成了啞巴。她瘦得很厲害,一米六三的個頭,變成根燈草一樣,風一吹就能倒。她沒有去找小叔。孩子哭著要迴家時,她就抹把淚哄孩子說,爸爸出遠門了,他一迴來就會接你的。


    幾個月後,小嬸不聲不響地走了,走向哪裏,誰也不知道。孩子沒帶走,留在了她母親的身旁。


    小叔有時也想孩子,但不敢去看。想著急時,就央求他母親去接來住幾天。孩子每次來,小叔都買好多東西給她吃,給她喝,給她玩,買好衣服給她穿。不過,每次把孩


    子送走後,小叔總要跟新小嬸大吵一次。新小嬸不讓小叔把孩子帶迴家。


    畢竟是難割難舍的父女之情,不管新小嬸怎樣吵、罵,小叔依然如故。該接時接,該買的買。大不了新小嬸迴娘家告狀罷了,當然,他也不敢過分。


    盡管小叔這樣,孩子無父無母在跟前,還是可憐的。原來在家,孩子有牛奶、巧克力等好東西吃,各種營養也跟得上。如今在姥姥家,媽媽走了,別人不管,隻有姥姥。姥姥年紀又大,自己都照顧不好,怎能照顧好她。孩子一時失去雙親,瘦得皮包骨頭,臉上黑一塊,白一塊,皸出道道血痕。一次小叔帶她迴家,她見到奶奶後,就哭得雨淚千行,死活不願迴姥姥家。奶奶有心想帶,新小嬸又不同意,說誰要帶來,她就去死。看著孩子在中間左右受罪,小叔哭了。可惜,沒有人同情他,都說他自作自受。


    話是這樣說,真正受罪的不是孩子嗎?ダ孜墓若是再娶別人,蕾兒會不會受罪?大哥的話還是對的,不能光顧自己,不顧孩子。我還得迴到雷家大院,我還得努力保護孩子的窩。


    一天,雷文國又來了。他打扮得幹幹淨淨,頭發吹得翻卷著,像個翻毛雞。平時,我不太注意雷的發式,可是近來,我發現雷文國來一次,變一次發式。我頗感不滿。現在錢那麽難掙,他還有閑錢閑心去吹頭。吹頭能不花錢嗎?省點錢給兒子買點東西吃也是好的呀! 雷文國見我不高興,洋洋自得地解釋說,我吹頭剪頭從不要錢。我說,他是你家什麽人能不要錢,你騙鬼鬼也不相信。他這也不收錢,那也不收錢,他喝西北風去?


    雷文國想爭辯,我不聽。


    母親晚飯剛做好,雷文國坐倒就吃,沒有一點客氣,好像這兒就是他的家。


    飯後,天已經很晚,雷摩托車燈壞了,母親怕他天黑騎車出事,就讓他留下來等第二天走。這次,雷文國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自從有了兒子,雖說雷文國常來,但大多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一般不在這兒過夜。他知道在這過夜也沒什麽想頭。我白天上班,晚上帶孩子,很累,很辛苦,天一黑就想摟著兒子睡覺。夜裏再給孩子把幾遍尿,喂幾次奶,往往睡到天亮還不醒。每次都得母親喊,才極不情願地起床,也不知那時為什麽那麽困,老覺是不夠睡的。對於夫妻生活,說實話,一點興趣也沒有。兩人長期不在一起,偶爾有一次,我也捏鼻扭肝不爽快,有時唿唿大睡,隨他怎麽擺弄,我都沒感覺。雷文國很有意見,說我是性冷淡,是僵屍,管他呢,應付過去,也就盡了夫妻責任。


    可是,這次“應付”過去,可就沒有“得了”。第二天,我就感覺下身奇癢,癢得難以忍受。我以為自己有什麽婦科病,不能讓男人沾。可是,以上為何沒有這種情況呢?我突然想到許多媒體披露有關性病的問題。難道雷文國在外瞎混得了性病,現在又傳染給了我?我不敢想下去。


    一連癢了好幾天,好不容易熬到星期天,我決定到醫院看看。有這種病不能怕醜,怕醜就送自己命。可是找哪個醫生可靠呢?


    我曾聽過不少女同誌說外陰騷癢,不知她們是用什麽藥治的,高錳酸鉀?還是……我猛然想起胡素華有個同學在醫院是婦科醫生,何不讓胡素華陪我去看看。


    胡素華原打算去麥地拔草,但聽我說出病情後,馬上就陪我去醫院。我真有點不過意,準備等看過病後就幫她拔草。胡大姐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安慰我說,沒事的,地裏草不多,早一天晚一天無所謂,看病要緊。


    那天很不湊巧,胡大姐的好朋友不在,隻好另找一位婦產科醫生。那位醫生讓我檢查白帶,結果沒發現什麽嚴重的問題。不過,當時,我精神很緊張,擔心自己染上性病。沒有性病,我放心多了。盡管這樣,醫生還是開了二三十塊錢藥。經濟條件本來就差的我,此刻正是雪上加霜。沒辦法,該花的錢不花也不行。


    迴來的路上,胡大姐問了關於雷文國的情況,告誡我要常迴去,最好搬迴去。她說,現在男人太不安分,女人太不正經,搞不好,就會染上性病,雷文國不是個省油的燈,不迴去看著他,容易出事。我說,他要學壞,你看也看不住,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一切隻能靠他自覺。


    胡大姐又跟我講了一通有關婦女保健方麵的知識。其實,關於婦女保健方麵的書,我看了不少。婦女常見的婦科病,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除了自身注意外,關鍵是要注意外界的傳染。


    這次出現這種病,我不能不懷疑雷文國。我曾問過他是否被人染上性病,他不僅不承認,反而誣蔑我,說我離家在外這麽長時間,肯定跟誰幹什麽壞事了。他說,他上次跟我後,身上也癢,還說他的那家夥發紅,像鹽醃一樣難受。我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也不好跟別人說,隻能打掉牙往肚裏咽。


    那年暑假,兒子剛滿一周歲,已經蹣跚學步。為了家庭,為了孩子,我決定給兒子斷奶。


    母親也同意我的觀點。可是,兒子不願意。大熱天,給他斷奶,他又哭又鬧,實在難哄。我怕瘦了兒子,索性等到開學時再斷。暑假結束,就是農曆七月底,天氣不冷不熱,給兒子斷奶正好。


    暑假一放,我便帶著兒子直奔高山鎮。


    這次,我沒讓哥哥送,是自己騎自行車帶著兒子迴家的。


    正是三伏天,熱是必然的。


    路上很少有人,來迴的車也是匆匆忙忙的,誰都怕在外多留一會。


    太陽毒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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