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移鬥轉,光陰飛逝,轉眼間,又一個夏季來臨了。洪貽謀潛心於教學工作,每天都能見到自己心愛的人,這是怎樣的一種幸福啊!他和她因有共同的愛與憎,而在感情上同聲共氣、同仇敵愾!兩具身軀,一副情懷;兩雙眼睛,同一個世界,互相把自己整個心靈交給了對方擁有,這就是比玫瑰更芬芳,比甘霖更甜美,比日月更明亮,比晨風更清新的愛情啊!


    盡管如此,但工作在同一座校園裏,外觀上給人的印象,卻仿佛兩人並不相幹,一點兒也不比跟其他同事更親近。而這兩個人不被人覺察的,眼神微妙的接觸裏,已把愛情的內涵與豐韻表達到了極致……


    但為什麽非要這樣呢?洪貽謀自己也說不清楚,也許隻是出於一種直覺吧,直覺告訴他,——這樣,尤其對他心愛的人會更好一些!


    這是一個星期四的上午,李景榮特意來找洪貽謀而到了三家寨。他的褲腿挽在半截腳杆上,對襟布紐扣的上衣敞開著,露出裏麵的紅背心,心口窩往上的地方已汗濕了一片。傳達室的老頭說:“你在門口等著,我去把洪教員請出來。”


    李景榮說:“請了。”


    不大一會兒工夫,老頭和洪貽謀打操場西邊的一排校舍那邊走了過來。洪貽謀見是李景榮,高興得老遠就打招唿。走到近前,洪貽謀向老傳達介紹說:“這是我堂兄,想必是有急事來找我。”


    老頭忙不疊地說:“那就快請他進裏邊去吧!我這燒了開水,一會兒給您送去。”


    洪貽謀也連忙說道:“不用麻煩您老,我那兒有開水。”


    洪貽謀把李景榮領到寢室裏,從床頭書桌下麵提起了暖壺,給李景榮倒了杯熱氣騰騰的開水放在他麵前,自己也拉把椅子坐在他對麵。正要問他,李景榮早已憋不住話,先就開了口,說起近些日子裏,突然返迴魯礎營的龍大少之所作所為……而後,他說道:“我和萬鈞他們都商量不出個頭緒來,弄不清他狗日的搞的是什麽鬼!”


    說完,抓起桌上的水杯就往嘴邊送。洪貽謀見那杯水熱氣還在冒,怕燙著他,忙阻止他,起身到門前靠窗的一張書桌上拿了個瓷杯過來,把李景榮也感到溫度太高而重又放在桌上的那杯水拿起來,使兩個家什來迴地折,腦子裏已把性子爽直的李景榮方才大刀闊斧幾句話就說完的事情,進行了綜合與思索。他把水杯遞給李景榮,坐下來說道:“這個家夥比他的老子更陰狠歹毒,他組織幫會,就是要增強他們的勢力,削弱咱們的力量。這還不算,更想要收繳咱們的武器,咱們若交出去,那就等於投降,他今後想怎樣拿捏咱們,就怎樣拿捏,毫不顧忌了;若是到期也不交,他也就有了亮出他的屠刀來宰割咱們的理由。”


    “是啊!”李景榮一拍大腿,激憤地說:“他就是想把皇曆翻迴去,迴到他家過去橫行霸道,任意欺負老百姓,讓咱們給他家作牲畜,任他打,任他使喚,任他宰殺的日子裏去。可現在咱們咋辦?得快想個法子對付狗日的!”


    洪貽謀站起身來說:“你先別急,容我好好想想。”


    就在眼前這塊不大的屋地上,洪貽謀眉頭緊鎖,來迴地踱步。這時,外麵傳來了下課的鍾聲。洪貽謀一時也想不出個好對策來,看看已是近午,上午最後一節課也結束了。他對李景榮道:“這樣吧,我今天下午沒有課,也有兩星期沒迴家看看了。不如隨你迴去,和萬鈞他們一起好好研究一下。”


    李景榮說:“這樣最好!”


    正說到這,同寢室的教員高占文推門走了進來。洪貽謀打了招唿,對他介紹李景榮道:“這是我堂兄,家裏有事來找我商量。”然後,又對李景榮介紹說:“這位是高先生,和我同住在這裏。”


    其二人互相點了點頭。高占文十分熱情地說:“貽謀,你和堂兄先聊著,我去食堂把午餐端了來,就請堂兄和我們一起用。”


    洪貽謀趕緊說:“不必了,不必了,正好我下午沒課,現在就得跟我堂兄迴去,你自便吧。”


    高教員聞言作罷,說聲“迴見”,又朝李景榮點了點頭,隨就拿起餐具走了。


    洪貽謀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書籍,帶著李景榮出了寢室,讓他去校門口稍等一會兒,自己快步走去食堂買了些幹糧,使一張報紙包了。正朝食堂門外走,迎麵遇上張麗萍和她同寢室的石麗珠二人拿著餐具,說笑著走了過來。張麗萍用微笑的目光看著洪貽謀,石麗珠先自親熱地向洪貽謀打招唿道:“洪先生這是忙著去哪兒呀?別忘了下午放學後,來參加文學社的活動啊。”


    洪貽謀聞言心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沒跟她倆說話。出了食堂,他走來校門前麵,把幹糧遞給李景榮,和李景榮向魯礎營方向走去,腦海裏還在盤旋著——“文學社……大同社……”——這兩個概念。走著走著,他也從李景榮手裏的紙包中取了一塊幹糧來啃,這時,他似乎已經解決了一道難題。但對於“繳槍公告”所帶來的問題,仍攪得他腦子裏亂成一鍋粥……


    夏天的夜晚,周圍連綿的山巒朦朦朧朧的,象脫了毛的駱駝,安詳地靜臥在月色裏,與漫天的星光下。徐風吹動著院裏的樹葉兒發出“沙沙”的響聲。


    低矮潮濕的茅草屋裏,昏黃的油燈光照亮著這些生死相依的兄弟們的臉膛,粗質煙草的煙霧和辛辣的氣味在這不大的空間彌漫著,會議已進行好一會兒了,大家夥你說幾句,他補充一段地把情況擺談得十分全麵了,此時,大家的目光都望向了洪貽謀,等他拿出主意來。


    洪貽謀首先向大家分析了目前的局麵,然後以征求大夥意見的語氣說:“在這樣的情況下,咱們可不可以采取過去的作法,聯係外地的武裝,再攻龍家大院,趕跑龍宇黔呢?”


    性情剛烈,天地不怕,神鬼不懼的譚炳耀聞言高興地叫道:“我就是這個意見!任他龜兒子裝什麽神、弄什麽鬼,真刀真槍地殺上前去,幹不掉他,也把他嚇掉了魂。”


    “幹得贏人家不!”田大倫低頭巴咂著葉子煙,悶聲悶氣地說。


    葉萬鎰接著也表示不同意,說:“要幹,也總得有個理由吧?名不正,言不順的,幹個毬!”


    譚炳耀眨巴眨巴眼睛,想反駁,卻又想不出來如何反駁。他順手扯起麵前的茶碗,隻顧喝起茶來。


    洪貽謀見大家在這個問題上,認識基本一致,即肯定地說道:“對!不能硬幹。他張貼的‘繳槍公告’蓋的是縣衙門的印章,這起碼說明他的後台支持他,我們因這事跟他幹,就等於公開宣布我們不是打冤家,是反抗政府。這樣一來,就給了他們鎮壓我們的理由。


    “縣境之內,他們光保警兵就千餘人,還有正規軍一個整編團,而我們呢?即使再去把祭山樹的弟兄們請來支援,即使他們的人馬全都來到,我們又能不能和縣政府對打硬拚呢?!而且,三二八師在盤普、晴隆、興義等地的兵力隨時都可能被抽調過來增援,我們跟人家硬幹,不是拿雞蛋去碰石頭嗎!最後,還會讓父老鄉親們遭殃……”


    說到這裏,洪貽謀思緒萬千,心潮起伏,感情難以自抑,他的眼前又浮現出仇家夥同官兵蹂躪鄉裏,燒殺搶掠,刀光血影,哭聲震天的一幕幕悲慘的場麵,他的眼眶不由地也潮濕了起來……


    但仇恨的火焰,一刻也不曾在他的胸中熄滅,他在沉默了片刻之後,聲音語調複變得慷慨激昂,“槍,是不能交的!這是我們的命根子,是弟兄們,老鄉們用了多年的辛苦和血汗,甚至是以生命為代價換來的!龍宇黔之所以玩神弄鬼,繞山繞水,而不敢象他的先人們那樣想綁人就綁人,想殺人就殺人,並非他沒有他先人們那樣的狼狠蛇毒,卻就是因為咱們手裏也有這殺人的家夥!咱們不但不能交,還得把槍藏得更嚴,埋得更深;以後有機會,還要搞到更好、更多的槍支彈藥。”


    李景榮、葉萬鈞等人聽洪貽謀說出這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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