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汀飯店五樓的辦公室裏,正坐著一個長身的西裝男子,他抬眼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視線又重新轉迴了手上的那張《上海日報》上。([ [


    最近反日風潮鬧的厲害,報紙上報道的無一例外都是民族資本雲雲。清一色的配圖中,怡和洋行的大牌子格外惹眼。


    即便隻是人群中一個模糊的輪廓,也不難瞧出那位徐大少爺渾身溫文爾雅的氣質,難怪都稱他是市儈商人中難得的一抹清流。


    他身後是洋行大樓,麵前是愛國學生,照片的焦點倒不在此,而在於中央那黑白色也難以掩蓋住的熊熊火光欲滔天的架勢。


    “趙爺,這位可真是不簡單,這麽一大批貨都燒了,徐家這一迴得虧不少吧?徐家大少爺怎麽還趕著惹不起一幫窮學生了?”


    東子不識字,完全是從外頭聽來的,見趙遠釗在看,便向著報紙努了努嘴。


    趙遠釗的眼界不至於跟東子一般淺,這不是惹得起惹不起的問題,民族大義麵前,誰敢跟愛國兩個字過不去?徐紹禎大庭廣眾之下燒貨這一步棋實在是上策。


    因此,對於東子的疑問,他也全然不必要去迴答。


    趙遠釗抬了抬眼:“黃老大可都晚了半個點了。”


    東子哈腰道:“趙爺,我已經差華子去看了,估計黃老大也是有點事兒給耽擱了,這筆生意他肯定不能不做的。”


    趙遠釗收起了手裏的報紙,“啪”的一下打在了東子的禿瓢上:“少說話,多幹事!”


    “是,是!”東子摸了摸腦袋,嘿嘿的笑道:“那我先下去瞧瞧,看看有沒有什麽消息。”


    趙遠釗應了一聲便放他走了。


    不多時東子便迴來了,進門就嚷道:“趙爺,不好了,黃老大住進了廣平醫院,寧強差人來說的,說是自個兒現在實在是分不開身,禮數不到還請您包涵。”


    黃金打重開山以來,身子瞧著都是硬朗的很,怎麽好端端的還突然住院了?趙遠釗抬眉看了東子一眼。


    東子也有些不敢確定,唯唯諾諾的狐疑著道:“好像是他那個養女晏小姐被抓走了。”


    自己昨晚還在西餐飯店見到了那小丫頭,怎的才一晚上的工夫,事情就變成這般了?趙遠釗的俊眉深深的蹙了起來:“去打探一切跟她有關的消息,越快越好!”


    他走到辦公桌前頭,拿起了電話聽筒,剝了幾圈以後卻又慢慢的將手中的聽筒放下了。


    這個時候貿然給哥去電話似乎是不太合適···南京那邊的人都盯著,況且事情是真與否,也沒有確定···


    他敲了下桌子,拿起外套出門去了。


    趙遠釗心思亂,徐紹禎同樣也不好過。


    他從車上下來就直奔監獄門口去了,自然是被一身軍裝的守衛給攔了下來,強子立馬就拔槍出來,卻是被徐紹禎給摁下了。


    “找你們監獄長出來,就說徐紹禎前來拜會。”


    守衛的年輕士兵還沒有迴過味來:“監獄長正在審視犯人,外來閑雜人等,一律···”


    他話未說完,旁邊的士兵拿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你不要命了,這位是徐家的少東家!”


    “是蔣鬆徐陳的那個徐家?”小士兵壓低了聲音,得到了同伴肯定的眼神後,當即要徐紹禎在此稍等,他立馬去找監獄長通報。


    徐紹禎的臉色卻是越來越沉了。


    若不是有要犯,監獄不至於這麽戒嚴,加之知閑人已經不在上海地界,還關進了6軍監獄,可想而知給她的會是一個什麽罪名了。


    是不是當初,自己就該把她鎖在眼皮底下,而不是一味的想要捂住付萍的消息?


    徐紹禎的眼神慢慢的冷了下來,夕光灑在他的黑色呢衣上,看上去他宛若一座石雕像那般凜而沒有感情。


    柳條湖事變以後,抵製日貨的激烈和全麵過了以往任何時期,上海的反日協會更是將此進行的如花如荼,他處理怡和洋行的事情忙的團團亂轉,本以為有時間慢慢緩和和知閑的關係,卻不曾想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岡村的主意在範梓萱死的時候就已經打消了吧,不然他一個日本人也不會說出來自己是他見過最冷血的人這樣的話。


    徐紹禎抽了一口煙,眯了眯眼。看著走上前來的監獄長,他不著痕跡的掐滅了手中的煙,露出標準的溫潤笑容上前跟監獄長握了握手。


    6軍監獄的氛圍沉重中透著一絲可怖,電燈的光亮在黑暗的獄中仿佛是起不到絲毫作用的,那樣的壓抑,讓人很輕易的就聯想到了死亡。


    徐紹禎看到知閑秀美單薄的身影時,心裏一揪。


    她坐在一片枯黃雜亂的草上,手撐著額頭,從側麵隻能看到唿吸時的淺淺起伏,一眼便知是虛弱至極的。


    徐紹禎一雙眼通紅,難為他一個素來沒有什麽情緒上大起大落的人語氣中也帶了一絲顫抖:“他們對你用刑了?!”


    這個問題有些愚蠢可笑,想也知道,進了這種地方,還是疑似通共的罪名,怎麽可能讓她全身而退?


    知閑已經疼的麻木了,她轉過身來,見是徐紹禎,不由有些訝異:“你怎麽來了?”


    “北島慕她還好麽?”知閑秀眉微蹙,見徐紹禎有疑,又解釋道:“她同我一起被抓走的,她不久之前才來上海,馬上就要迴日本去的,被我牽連到就不好了,你見到她了嗎?”


    北島慕!


    徐紹禎的手攥成了拳頭,嘴角掛上了有些冷意的笑,轉而又是風清月白的笑意,他衝著知閑搖了搖頭:“你不要擔心,我一定帶你出去。”


    “不要為我試險···”知閑的身子太虛,這句話說完便是一陣咳。


    徐紹禎的眼神裏滿是柔色,聽到哨子聲,他張唇對知閑說了兩個字,“放心。”


    他說完便頭也不迴的離去了。


    上海,茂汀飯店。


    “趙先生,少帥已經離開北平了。”


    趙遠釗一愣,握著聽筒問道:“他說去哪兒了嗎?”


    “這個不能告訴您。”


    “操,給老子找徐國凡接電話!”趙遠釗捶了捶桌子,真是有些怒氣了。


    那頭的迴答卻是讓他直接撂了電話:“徐副官不在北平。”


    趙遠釗從抽屜裏拿起兩把手槍揣進了大衣兜裏,匆匆的便往樓下去。


    “趙爺,去哪兒?”東子反應過來,迅捷的跟上了他的腳步。


    “備車,去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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