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宛若的臉色幾乎是瞬間變白的。


    她想起了那個去廣言學校找知閑的晚上,她頭一次親眼看到了殺人的過程,原來一個人竟然可以流那麽多血。


    而握刀的人冷峻沉穩,好似成為他刀下亡魂的不過是一株草木而已,月光映著刀刃上的寒意,她居然覺得那動作好似是跳舞一般韌性而藝術。


    那晚她隻看了一眼就驚出了一身冷汗,迴家了兩天燒,把爸爸和哥哥們都急壞了。


    知閑看著淡然,自己許是不該說這些個髒東西告訴她的。


    趙宛若打定主意,咬著唇搖了搖頭,擠出一個笑容道:“沒什麽,咱們走吧。”


    “知閑,你知道這個地方亂吧,魚龍混雜的,還是少來為妙的。”


    知閑瞧著她這個樣子便知道她有心事,先前叫住自己許是想說的,雖是不知道她為什麽又不想說了,她也不好揣測是非,便由著趙宛若去了。


    於是接過她的話道:“嗯,我聽付姨說過。”


    付姨還說過,這個大世界裏麵還有黃叔叔的一部分。


    知閑這麽想著,也就迴過頭去又看了一眼,這一眼卻是看到西裝革履剛從裏頭走出來的黃嶠了。


    黃嶠顯然也看到了知閑,快步走上來,微笑道:“妹妹,怎麽這麽晚還不迴家?平白的叫付姨擔心。”


    迴家?自己搬出黃公館的事黃嶠定然是知道的。知閑約摸著他現在說這話是給趙宛若聽的,也不好拂了他的麵子,隻應道:“跟宛若一起玩的久了些,這就迴去。”


    卻不曾想黃嶠卻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那正好,我也要迴公館的,帶你一道迴去。”


    知閑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暗暗的捏了趙宛若一把,趙宛若會意,笑著乜了黃嶠一眼,道:“黃少爺,你若是把知閑帶走了,我可是不敢一個人迴家的。”


    黃嶠爽快一笑:“我自然不能怠慢了趙小姐,今晚就委屈妹妹跟我一同走迴去了,丁子,你開車將趙小姐送迴趙公館,仔細著點,趙小姐若是掉了一根頭,我可要了你的命。”


    他這話說的實在是利落,趙宛若用愛莫能助的眼神看了知閑一眼,上了車往趙公館去了。


    趙宛若一走,黃嶠就開口譏諷道:“你這幾天過的很是滋潤啊。”


    他平素都是溫潤端方,雖是沒有公子雅致,倒也算得上是個紳士,這會卻是說了這麽一句飽含敵意的話出來,知閑更是納悶了。


    “爸現在被關押在淞滬護軍司令部,你找一找門路將他保釋出來吧。”黃嶠的聲音很低沉,露出了些許倦意。


    他從不開口求人的人,這幾天卻是跑遍了上海灘大大小小有頭有臉的人物,怎奈商人市儈,別說是民不與官鬥了,誰又會拿著自己去督軍盧庚麵前冒險求情?這一個個人精似的人物,沒有誰是拎不清輕重的。


    黃嶠自然也知道,心中本來沒有抱多大希望,這一趟趟的跑下來,也算是嚐盡冷暖了。


    所以,早上看到報紙的時候,與其說是訝異,不如說驚喜更多一些。


    那照片上的人,不正是晏知閑麽?


    黃金對待付萍和晏知閑這對母女什麽樣,他這個當兒子的是清清楚楚的看在眼裏的,所以看到她仍舊光彩照人的在街上,而自己的爸爸卻在暗無天日的獄中受苦的時候,心中又怒又恨,這才出口譏諷。


    想起自己開口留住她的緣由,黃嶠才克製住了性子直接的跟知閑開門見山了。


    “護軍司令部?是因為三鑫公司的事情麽?”


    知閑心中“咯噔”一聲,洋煙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是不小的。


    一聽黃金被關進了司令部,黃嶠又讓自己想辦法,她自然也是想到了瞿世崢。黃金在上海黑幫是舉足輕重的地位,若是沒有要命的地方,怎麽會有人敢動他?


    黃嶠搖了搖頭,道:“是因為付姨。”


    黃嶠也沒有隱瞞她的意思,一五一十的將事情告訴了她。


    原來是付萍在百樂門唱歌破了嗓子,有個年輕人在台下喝了聲倒彩,不曾想黃金因著陳二的事情,這日正巧在給付萍站場子,當即讓人按住那年輕人,扇了他兩巴掌。


    這也算是摸了老虎屁股,這年輕人瞧著其貌不揚的,竟然是浙江督軍盧庚的兒子盧金旭。第二天晚上盧金旭就坐著軍卡,帶著兩個排的人在百樂門門口把黃金和陪在他身邊的幾個鴻幫頭目都抓到了淞滬護軍司令部去。


    黃嶠這些天想盡辦法也才見了黃金一麵,他本就瘦,在裏頭吃喝又不及時,三天來隻喝了一碗玉米糊,真把個黃嶠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知閑想起自己答應徐紹禎的條件,倏地出了一身冷汗。她很快便鎮定了下來,道:“你放心,我這就去。”


    黃嶠看著她漸漸遠離燈光的身影,心中也不知怎麽就鬆了一口氣。


    日出又日落,眨眼一天的時光又過去了。


    蘇州河南岸邊的租界華燈方初上就已經是熙熙攘攘的熱鬧了。


    水門汀大樓一樓最大的舞廳內來來往往的都是身著燕尾服禮服的男子,或胖或瘦,無一例外的是曲著的手臂上都有著了晚禮服的佳人在旁。


    古銅鏤空的雕花燈明亮的光照在大理石地磚上,映出這座遠東宴廳的奢華。


    平素熱鬧的地方此刻更是繁華,門口清一色的站了一排黑衣黑褲的漢子,來賓都是拿著請柬入場的,但明顯的是,這其中隨便找出一個人來,單看那張臉,上海灘就沒有幾個人是叫不出名字的。


    第二日整個上海的報紙鋪天蓋地都是在報道這一場商政黑三界的盛會。


    岡村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衝對麵的徐紹禎道:“徐桑,現在宏門盡收囊中了,為我們早日實現偉大的計劃幹杯。”


    徐紹禎舉起手中的高腳玻璃杯,輕輕的跟他碰了一下,卻是連喝都沒有喝一口。


    他在這邊坐的久了,慢慢的人也多了起來,前來跟他祝酒的人也多了起來,自始至終他都是謙和斯文的微笑,不論是對政界要人還是對商界名流,都是一樣讓人如沐春風的態度。


    “紹禎啊,你可謂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後生可畏啊!”


    “徐家小子果真是當之無愧的後起之秀!”


    徐紹禎臉上沒有一絲不耐,也沒有一點驕傲溢滿的神情,他那一直偏於平靜的眼神終於在看到一個人以後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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