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閑看的出他臉上的驚奇,扭過頭來忍著笑,竭力作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 ≥


    瞿世崢對她的調皮深感無奈,她好似很喜歡給趙遠釗找難堪。他沒有多想,低下頭去繼續看資料了。


    兩個人都不說話,趙遠釗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難得他一個左右逢源的人,此刻竟是又生出了一種牙癢癢的感覺。這個沒良心的小丫頭,自己不過就是當初懷疑了一下她的能力,她竟是接二連三的給自己下套了。


    知閑正專心擺弄著桌上那隻花瓶裏的一大捧嬌豔欲滴的紅玫瑰,趙遠釗坐到她旁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攥起她的手作勢要吻下去,知閑飛快的抽了手迴來,瞪了他一眼,臉卻還是不受控製的微微一紅。


    趙遠釗這才作罷,末了還得打趣她一句:“你一個留過洋的,怎麽連吻手禮都接受不得?”


    知閑不答話,隻默默的把自己的椅子往瞿世崢那邊挪了挪。


    “哥,段老拍電要你迴北平。”


    瞿世崢這才將目光從資料上挪開,濃眉微蹙:“曹錕帶軍離開天津了?”


    趙遠釗搖了搖頭,先前刻意裝出的嚴肅麵容一下就繃不住了,意有所指的道:“這迴可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了。聽林參謀說,因著那報紙上的消息,段老把棋盤都摔了。”


    知閑的臉色反倒是恢複如常了,她一雙眼睛笑的好似彎月一般,將花瓶往瞿世崢麵前一推,道:“卿白,若是因為我,我就拿這束玫瑰當賠禮了。”


    “小丫頭,這玫瑰可不能亂送。”趙遠釗揚起一個壞笑,吹了聲口哨。


    知閑話一出口,才反應過來自己下意識的又叫了他“卿白”,自打翻譯以後,她便一直喚瞿世崢“衍之”,雖是知道顧衍之是個化名,卻也算叫的順口了,這是她內心深處,大抵還是想著卿白的。


    她再想改口,卻又是有些為難了,先前他送自己迴家的時候沒有否認那珍珠耳飾是他送的,這不就是告訴她他便是那名聞江南江北的瞿少帥了麽?


    眼下趙遠釗毫不掩飾的在她麵前提起“段老”“北平”等字樣,足可見他們現今已經沒有要隱瞞知閑的意思了。


    知閑揚了揚下巴:“我這是借花獻佛了。”


    “孫先生什麽時候能到上海?”瞿世崢對二人的口舌不置可否。


    趙遠釗頷,也斂了笑意:“哥,你真的要跟南邊合作嗎?我瞧著那三民主義雖是看著光明,實際上現在積弊重重,打辛亥以後,南邊的路前途就不明朗,孫先生德高望重是不錯,可是他手裏沒有軍權,而哥···”


    “遠釗!”


    趙遠釗被他這麽一叫,倒是迴味過來自己是說多了,餘光瞥見知閑,卻見她一臉毫不掩飾的不欲聽的模樣。


    “大約後天到。”


    他們再說下去,大抵就都是自己所不能聽的了,即便是到這會兒,她聽的也是太多了。想到這兒,知閑便起身笑著告辭了。


    她得了閑便想著去琴行練琴,幾天沒彈琴,倒是覺得手有些生了。


    拉黃包車的漢子皮膚黝黑,見了知閑便是憨厚一笑:“您肯定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看著倒是有些像報紙上的那個瞿少帥中意的女子。”


    車夫喋喋不休道:“還是咱們上海灘十裏洋場出的女子看著漂亮靈氣,瞿少帥位高權重的,大老遠跑到上海來偷偷幽會,約摸著是躲避段總理吧。”


    知閑默默的聽著車夫的猜測,卿白隻當是戲,可是自己的情是真的呀。


    到了琴行外邊,知閑給了車夫錢便進了琴房。


    趙宛若正在練貝多芬的曲子,瞧著知閑過來了便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走過去拽著她的胳膊將人拉到了一邊,上來就問道:“那報上登的跟瞿世崢幽會的女子是不是你?”


    知閑知道必定瞞不過她,便應了個“嗯”字。


    趙宛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戳了戳她的額頭:“晏知閑呀晏知閑,你是不是傻了?就因為人家在廣言學校外頭載了你一段,你就不知所以然了?”


    “瞿世崢是什麽身份,呆在他身邊能有好果子吃嗎?”


    先是徐紹禎,現在又是趙宛若,知閑實在是有些聽煩了這些話了,所幸再怎麽煩,也始終還是記得自己是陪著卿白在演戲的。


    於是隻道:“我知道的,宛若,你放心。不過,你怎麽知道他在廣言學校外麵載了我一段?”


    趙宛若麵不改色心不跳,吃吃笑道:“你跑的急,我追不上,跟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他讓你上車了。當時瞧著這人很是俊朗,就記住了,誰知這報紙上一登,我才記起來不是旁人,是瞿世崢。”


    “英俊歸英俊,你若是執意跟他在一塊,雖是對我沒什麽壞處,但是我還是要說一句···”


    “好了,宛若,我知道了。你肖邦的曲子練好了嗎?不如我們試試四手聯彈吧?”知閑興致勃勃的提議道。


    趙宛若笑著拉著她坐下:“好哇,你偷了這麽些天的懶,還敢跟我叫囂。”


    兩個人默契十足,雖是有幾處手生,好在配合的好,也算是琴瑟和鳴那般趣味了,一直叮叮咚咚的彈到了天色將黒,兩個人才住手。


    趙宛若跟知閑一並往外走著,笑道:“知閑,你彈肖邦的曲子真是沒得說,我聽你獨奏的時候都不忍心打斷你,那曲子就好似是有生命一般,我真是領略到了曲子裏那世上最赤誠的心和最深沉的愛了。”


    “這曲子裏有肖邦的感情,我倒是···”


    “知閑。”趙宛若忽而停住腳,叫了她一聲。


    知閑被她打斷,不知她要說什麽,也陪著她停了腳,她看向趙宛若,現她的麵容有些慘白。


    知閑順著她目光所及的方向看去,那霓虹燈彩閃爍的耀眼,中央的燈牌赫然是三個大字:大世界。


    關於大世界,知閑是知道一些的,號稱遠東第一俱樂部,占地1.4萬多平方米,內設劇場、電影場、書場、商場以及中西餐館等,是上海灘一些黑幫混子好去玩樂的地方。


    隻是,這個地方,跟趙宛若有什麽關係?


    知閑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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