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見過陳大人。”


    一通子的忙乎之後,高誌敏總算是穿戴齊整了,領著一眾刺史府的屬官們緊著便迎出了府門外,入眼便見陳子明昂然而立,麵色雖淡然,可身周隱隱卻有著股煞氣在蕩漾著,心頭不由地便是一沉,隻是這當口上,高誌敏卻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緊著便搶下了台階,恭謹萬分地便躬身行了個禮。


    “聖旨到,還請高大人聽訓。”


    饒是高誌敏行禮頗恭,然則陳子明卻並未給其甚好臉色看,冷厲地掃了其一眼,聲線低沉地便開了口。


    “下官遵命,來人,備香案。”


    一聽有聖旨,高誌敏的心頭當即又是一沉,但卻不敢不遵,這便緊著應了一聲,一揮手,高聲喝令了一嗓子。


    “諾!”


    聽得高誌敏有令,隨侍在側的刺史府衙役們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緊著齊聲應了諾,七手八腳地便抬來了香案、香爐等物,匆匆地便在府衙門前布置了起來。


    “聖天子有詔曰:朕驚聞薛延陀即將犯邊,心實憂之,特著並州大都督節製所轄之九州軍政,務必確保西北邊境之綏靖,欽此!”


    香案既立,刺史府諸般官吏們自是都不敢再站著不動,齊刷刷地便全都跪在了地上,但見陳子明幾個大步便邁到了香案後頭,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裏取出了份明黃詔書,攤將開來,略一清嗓子,中氣十足地便宣了一通。


    “陛下聖明,臣等遵旨!”


    這麽道旨意一出,高誌敏的心當即便慌了起來,奈何在這等場合下,也實不敢有半點的失禮之處,隻能是規規矩矩地磕頭謝恩了事。


    “高大人,聖旨可都聽清了?”


    待得高誌敏起了身,陳子明並未急著切入正題,而是語調淡然地發問了一句道。


    “迴大都督的話,下官都聽清了。”


    盡管陳子明這話問得似乎隨意,可在高誌敏聽來,卻是別有用心,奈何人在屋簷下,卻也容不得其不低頭。


    “聽清了便好,那就請高大人即刻交接州軍好了,另,輜重糧秣也須得緊著交割,軍情緊急,本督午後便要率軍趕赴朔州,高大人,請罷。”


    陳子明臉色始終淡然如常,就宛若不曾見到高誌敏的慌亂神色一般,擺出公事公辦的架勢,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便下了令。


    “這……”


    一聽陳子明這麽個說法,高誌敏當場就傻了眼了,沒旁的,前幾日雖是已接到了大都督府轉過來的公文,然則高誌敏卻根本不當一迴事,別說糧秣輜重不曾備齊,便是州軍的調集工作也不曾著手去做——太原乃是北都,按朝廷體製,設有二十折衝府,兵員總數多達兩萬五千之數,當然了,因著采用的是輪番製,實際州軍兵力隻有五千編製罷了,還是分散在各處,要想即刻集結備戰,可不是件簡單之事,沒個五天的準備時間,根本無法集結成軍,這會兒要高誌敏交出州軍,根本沒半點的可能性。


    “怎麽迴事,嗯?”


    陳子明其實早就知曉高誌敏對自己的命令置若罔聞,州中根本就不曾動員起來,之所以不曾連番下文督促,為的便是今日拿其來祭旗,當然了,陳子明卻是不會急著表露出這等意圖,而是故作疑惑狀地喝問了一嗓子。


    “大都督明鑒,此事非一時所能辦妥,可否稍寬延數日,下官也好從容綢繆了去。”


    麵對著陳子明的逼問,高誌敏原本就慌的心頓時便更慌了幾分,明知情形不對,可也隻能是強撐著告饒了一句道。


    “寬延?本督七日前就已移文你並州刺史府,按我朝軍製,接到聚兵令後,五日內便須得做好相關之準備工作,今已七日,爾居然還要本督寬延?當真好膽!”


    高誌敏這等言語一出,陳子明當即就變了臉,麵色陡然一肅,已是厲聲嗬斥了起來。


    “下官,下官……”


    自家事情自家清楚,當初高誌敏根本沒將陳子明的話放在心中,在他想來,陳子明就是一軟柿子罷了,在並州都一年多了,除了龜縮在大都督府裏偷懶之外,啥正事都不曾幹過,至於所謂的公文麽,在高誌敏眼中,比之廢紙也強不到哪去,根本沒必要加以理會,左右沒有詔令,陳子明壓根兒無權調兵,正是出自此等想法,高誌敏早將那份公文丟廢紙簍裏去了,這會兒情急之下,又哪有甚正當之理由可辯白的,也就隻剩下支支吾吾的份兒了的。


    “爾竟敢玩忽職守,貽誤軍機,好,甚好,來人,將這廝給本督拿下了!”


    打仗可不光看前線廝殺,後勤保障更是重中之重,尤其是此番陳子明即將發動滅國之戰,自是不能容忍後方有著高誌敏這等人物在,否則的話,所謂的後勤保障不過隻是個笑話罷了,本來麽,就算沒有借口,陳子明都會找出借口來拿下此獠,而今,其既是不知死活地強要往槍口上撞,陳子明又豈有不周全的理兒。


    “諾!”


    陳重等人這一年來可是沒少遭刺史府上上下下之排擠,早憋足了一肚子的氣了,這會兒聽得陳子明有令,自是個個奮勇爭先,齊聲應諾之下,便已是一擁而上,毫不客氣地便將高誌敏給架了起來。


    “陳曦,爾這是亂命,某乃上州刺史,非是爾可以妄處者,放開本官,放開本官!”


    高誌敏顯然沒想到陳子明說翻臉便翻了臉,登時便急了,一邊可著勁地掙紮著,一邊不管不顧地便狂吼了起來。


    “大膽!本督奉旨節製九州軍政,爾玩忽職守,還敢胡言亂語,已是形同叛逆,本督懶得跟爾多囉唕,來啊,將此獠押入大牢,待戰後再行懲處!”


    為確保滅國之戰能勝,拿下高誌敏乃是必然之事,然則陳子明卻並不打算取了其之性命,不是不能,實際上,就憑其貽誤軍機這麽一條,就足可將其就地正法的,問題是殺人簡單,卻有著令太宗起疑忌之心的可能,就算此戰中不會有甚指示,迴頭卻一準會記在心中,應景兒拋出來,便是大過一條,這麽個風險,在陳子明看來,實在是太過無謂了些,沒必要去冒,左右將此獠關進大牢中,讓其無法再在戰局中添亂,也就已是足夠了的,個中度的把握上,陳子明自是熟稔得很。


    “諾!”


    陳子明此令一出,架著高誌敏的幾名大都督府親衛自是不敢稍有耽擱,緊著應了諾,也不管高誌敏如何掙紮,拖著便往外行了去。


    “亂命,這是亂命,豎子安敢無禮若此,本官定要參你,豎子,豎子……”


    高誌敏拚命地掙紮著,叫罵著,可惜不過都是在做無用功罷了,根本就擺脫不了幾名孔武有力的親衛之鉗製,不多會,便已被拖離了現場。


    “曹誠何在?”


    饒是高誌敏罵得難聽至極,陳子明卻是渾然當成了耳邊風,環視了下驚恐不已的刺史府諸般官員們,而後方才聲線低沉地喝問了一嗓子。


    “下官在!”


    曹誠,山東齊州人氏,武德七年明經出身,曾在禮部任過主事、員外郎等諸職,熬資曆熬到了刑部郎中之職,並於貞觀十五年晉為刑部侍郎,旋即因瑣事惡了時任刑部尚書的張亮,被排擠出了朝堂,貶為並州別駕至今,說起來還與陳子明有過同朝為官之經曆,盡管彼此間其實很少交集,可曹誠卻是深知陳子明殺伐果決的性子,這會兒聽得陳子明點了名,自是不敢有絲毫的耽擱,趕忙排眾而出,一躬身,緊趕著應了一聲。


    “曹大人,高誌敏貽誤戰機,本督已將其拿下,今著爾全權負責並州刺史府諸般事宜,爾可能為否?”


    陳子明盡管與曹誠並無交集,可卻是早就著人了解過其之為人,自是清楚此人能力雖不算超強,卻勝在辦事牢靠,而這,對於陳子明來說,也就夠了。


    “多謝大都督抬愛,下官自當竭力而為之!”


    別駕說起來是州中的第二把手,堂堂從四品下的高級官員,可實際上麽,不過是木雕泥塑般的閑官罷了,手中的權柄幾乎為零,在並州這麽些年下來,曹誠本都已是認命了的,也沒心思去鑽營,就等著年限到了便告老還鄉了去,卻不曾想居然有偌大的餡餅從天而降,心中的驚與喜自是不消說之事了的,應對的聲音裏也就不免帶著幾絲的顫音。


    “那便好,本督午後便要趕往朔州,今,給爾五天的時間,調齊兩千騎軍三千騎乘步軍並備齊所需之糧秣輜重,交由折衝都尉杜可統領,限時三日趕到朔州,不得有誤!”


    陳子明顯然很是滿意曹誠這等恭謙之態度,但卻並未多言安撫,直截了當地便下了嚴令。


    “下官遵命!”


    陳子明給出的各項期限相當之緊,真要完成相關之部署,難度自是不小,然則曹誠卻並未出言討價還價,而是幹脆利落地便應承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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