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莊,位於汶山城外三裏處,從名字上看,似乎是個小山村,可實際上卻是個塢堡,占地麵積足有三百畝上下,依山臨水而建,除了一處正門以及臨江的水門之外,整座塢堡完全封閉,堡牆高大厚實無比,乃是鄭家之祖居,隋末亂世時,鄭家就是靠著這堅固無比的塢堡,躲過了十數次滅頂之災,說起來算是鄭家的根基之所在,當然了,眼下時值太平盛世,塢堡雖好,可畢竟遠離城池,生活上不甚便利,作為茂州四大世家之一的鄭家自是不願再貓在這等小塢堡中,大多族人都已搬進了城中,可依舊有著留守的力量在,尤其是塢堡的正門處,更是防衛森嚴得很,這不,陳子明方才策馬趕到堡門附近,便被十數名手持刀劍的護衛們給攔了下來。


    “哎哎哎,幹啥的,也不看看這是啥地兒,竟敢亂闖。”


    此時的陳子明一身的便裝,又戴著頂大鬥笠,活脫脫就是一江湖客,而各大世家最不願見到的便是此類人物,無他,江湖客從來都是愛管閑事的主兒,還都有著點本事,專喜歡跟世家中人作對,偏偏居無定所,鬧了事就走,找都沒處找了去,正因為此,但凡世家武裝對這些江湖客,向來是敵視得很,在旁的地兒遇到也就罷了,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可在自家大門口發現了江湖客,那可就沒啥客氣可言了的,驅趕乃是必然之事。


    “這位老哥請了,敢問今日在堡中輪值可是鄭寧麽?”


    陳子明並未在意為首的那名絡腮胡家丁的無禮,翻身下了馬背,一拱手,很是客氣地發問了一句道。


    “是又如何?”


    一聽陳子明一口便道出了堡中的主事人,那名絡腮胡家丁倒是不敢放肆了,不過麽,也並未對陳子明笑臉相迎,而是眉頭一揚,不置可否地反問道。


    “是便好,還請這位老哥將此物送將進去,寧公子看過便知根底。”


    陳子明也無甚多的話語,抖手間便已從懷中取出了塊令牌,淡然地笑了笑,隨手遞到了那名絡腮胡家丁的麵前。


    “等著!”


    絡腮胡家丁滿臉狐疑之色地接過了那麵令牌,隻一看,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顯然是認出了這麵令牌所代表的意思,隻是並不敢確定,也就沒再說甚寒磣話語,僅僅隻是丟下了兩字,便即大步行進了塢堡之中。


    “在下鄭寧,見過……”


    絡腮胡大漢去後不多久,便見一青年書生疾步從塢堡大門裏行了出來,滿臉訝異之色地搶到了陳子明的身前,一躬身,便要行禮問安。


    “鄭公子,好久不見了,某行走得累了,不請某進內裏歇歇腳麽?”


    還不等那名青年書生彎下腰,陳子明便已是伸手一托其之胳膊,笑嗬嗬地寒暄了一句道。


    “哦,好,好,您請!”


    被陳子明這麽一托,鄭寧方才反應了過來,也自不敢再拘禮,尷尬地笑了笑,忙不迭地便一擺手,將陳子明讓進了塢堡,一路隨意閑扯地便進了一間書房之中。


    “在下鄭寧,叩見使君大人。”


    到了書房之後,自有下人們緊趕著送上了新沏好的香茶,旋即便被鄭寧全都打發來開去,待得房中無人之時,就見鄭寧趕忙整了整衣衫,恭謹萬分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本官此時不宜露麵,爾且去城中尋你爺爺,看他那頭可有甚新消息否?”


    事關重大,陳子明自是無心去玩那些虛禮,也沒多囉唕,直截了當地便下了令。


    “諾!”


    陳子明既是有令,鄭寧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緊趕著應了一聲,便即匆匆退出了書房……


    白臘海(位於今之鬆坪溝一帶),名字裏帶著個海字,聽起來分外的響亮,可其實麽,也就是個湖而已,也算不得多大,然則在通化一縣卻是頗有名氣,不過麽,卻不是啥好名聲來著,無他,此地位於茂、鬆、潘三州之交界處,羌、漢、黨項三族雜居,屬三不管地帶,最是紊亂不堪,江湖盜匪橫行,馬賊多如牛毛,川西北最大的一股馬賊“旋風盜”便藏身此處,自貞觀以來,官府便沒少派兵進剿,奈何總是不能徹底根除此股馬賊,往往是官軍一到,“旋風盜”便沒了蹤影,官軍一離開,“旋風盜”便又嘯聚於此,周邊數州皆沒少受其害,可謂是猖獗至極。


    虎嘯鋒,位於白蠟海東麵的一座險峻山峰,山腰處有著個不算小的寨子,名字麽,就叫“虎嘯寨”,此處便是“旋風盜”的老營所在地,此際,“虎嘯寨”的聚義堂中,一名四旬出頭的紅臉大漢端坐正中,此人便是“旋風盜”大頭領張虎,下首兩側各坐著兩名身高體壯的大漢,左手邊第一人名為勒庫達,黨項人,四十出頭,乃是“旋風盜”的二頭領,其下首處,一名滿臉絡腮胡的黑壯大漢正是曾出現在劉耶府上的劉去,至於右手邊二將分別是四頭領俄明戈,羌族人;五頭領林奎,漢人。


    “好了,大家夥都聽過了信,就都說說看,這票買賣幹還是不幹?”


    劉去手持著張紙,一板一眼地將密信的內容用白話宣讀了出來,待得其放下了信紙,就見端坐在正中的張虎一揮手,麵無表情地道出了此番議事的主題。


    “幹,咋能不幹,兩萬斤精鹽,弄到手,弟兄們就可過上一肥冬了!”


    勒庫達性子最急,張虎話音剛落,他便已是第一個表明了態度,滿臉的橫肉狂抖個不已,雙眼裏滿是貪婪之色,這也不奇怪,要知道這個時代的精鹽與錢可是一個概念來著,便是在內地,精鹽的價格也自不低,換在草原上麽,兩萬斤精鹽足可值萬貫不止,絕對算得上是一筆巨款,別看“旋風盜”這些年四下打劫,還真就不曾一次性弄到如此一筆大錢的,要說對此不動心,又怎生可能。


    “某看還是得謹慎些,那陳曦可不是好惹的,萬一要是此人帶兵前來進剿,後果恐不堪設想啊。”


    俄明戈顯然不甚讚成勒庫達的主張,也不等張虎有所表態,便已是緊趕著出言反對道。


    “怕他個屁,我等兄弟搶完了就走人,迴頭他要進剿,我等大不了往草原上一撤,讓他找鬼去好了。”


    因著在滅吐穀渾一戰中戰功驚人之故,陳子明在各夷族中名聲當真不小,勒庫達雖自負驍勇,卻也沒膽子說要跟陳子明戰陣上見高低,不過麽,他卻是顯然不打算放過通化鹽場所存的那批數量驚人的精鹽,嚷嚷著便駁了俄明戈一把。


    “大當家的,小弟以為此事必須幹,若是讓他得了閑,勢必要對我茂州四大家動手,與其到時候被動,還不如幹脆一舉將其轟出茂州來得強!”


    “旋風盜”明麵上是盜賊,其實麽,卻是張、劉兩家放養在江湖中的私兵,除了大肆劫掠草原各部外,還幫著張、劉兩家幹些家族不方便出麵的肮髒勾當,劉去正是劉家派到“旋風盜”中的頭麵人物,他考慮問題的角度,自然不是從利益本身出發,而是著眼於家族的安危。


    “嗯……,五弟,你看此事能成否?”


    正如劉去是劉家的代表一般,張虎同樣也是張家在“旋風盜”中的代言人,隻是因著張家勢大,而張虎的武藝又比劉去高出一大截,故而,張虎才是“旋風盜”的大頭領,他所考慮的就不止是家族的利益了,還得考慮“旋風盜”本身的安危,正因為此,張虎並未急著下個決斷,而是將問題丟給了素來有著“旋風盜”文膽之稱的五頭領林奎。


    “若是汶山來信無誤的話,此際那陳曦還在石泉縣中,我等若是發兵得快,其必是難有甚作為,拿下通化鹽池確不算難事,所慮者,無外乎是其會率州軍前來進剿罷了,然,我等又何必在此等其來戰,運了鹽直接往吐穀渾退了去,隻消熬上數月,朝廷必會對其加以重處,就算不被削職為民,也難再在茂州站住腳,到那時,我等兄弟大可再勒兵迴轉此地,當可無虞也。”


    林奎本是潘州桃關縣的縣尉,因酒醉打死了人,不得不潛逃到了白蠟海一帶,後被張虎所看中,任命為五頭領,戰陣本事雖一般,可素有智計,又熟悉朝廷各種規製,此際細細分析起來,還真就說得個頭頭是道的。


    “大當家的,小弟以為五弟所言甚是,此事宜早不宜遲!”


    “大當家的,您就下令好了!”


    ……


    經得林奎這麽一分析,除了俄明戈還是一臉慎重之色外,勒庫達與劉去都已是迫不及待地表明了態度。


    “嗯……,那好,各自準備,我等連夜出發,後日半夜發起攻擊!”


    張虎本就有著出擊之心,再一見幾位當家的都一致要戰,也就沒再多猶豫,但見其一拍文案,便已是一派昂然狀下了最後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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