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吃完東西，夏昭衣帶著昨夜整理好的包袱離開。</p>
以往下山，她隻帶些許換洗衣物，這一次東西最多，她像是洗劫了自己一樣，所裝全是金銀珠寶。</p>
</p>
天上星子未散盡，支長樂和戴豫跟在她後邊，迎著清寒晨風，他們緩步穿過百畝良田，一個修長高挑的清瘦身影遠遠立在紫薇岩旁，夏昭衣有些意外，走去喊道：“師父。”</p>
老者雙手負後，抓著一個小包袱，遞來給她：“拿著。”</p>
夏昭衣接過，手腕一墜，差點掉下去。</p>
極重極重，但看老者拿著輕鬆，她一時沒有準備，幾乎脫手。</p>
不用打開，光聽碰撞的聲音及這重量，她便知道是什麽了。</p>
“師父。”夏昭衣愣了。</p>
“沒什麽可給你，這東西最實在，”老者淡淡道，“眼下亂世，錢莊不靠譜，我便不給銀票了。”</p>
夏昭衣點頭：“多謝師父。”</p>
“好好活著，活著迴來見我。”</p>
“嗯。”</p>
“去吧。”</p>
“師父告辭。”</p>
未出幾步，老者忽又叫道：“我徒。”</p>
夏昭衣迴頭。</p>
老者看著她，認真說道：“莫再如七年之前。”</p>
夏昭衣雙眉輕蹙，點點頭：“好。”</p>
下山雖比上山稍顯困難，但體力卻可省下許多。</p>
隔日黃昏到了山腳，夏昭衣先跟隨戴豫去附近一座村子裏找齊老頭。</p>
齊老頭正在研究兩塊石頭，見他們出現，當即扔下手中一切，迴屋取了包袱出來，興衝衝道：“終於可以走了？！”</p>
夏昭衣雙手抄胸，笑著說道：“這裏日子這般苦麽，你焦躁成這樣？”</p>
“走走走！”齊老頭上來推她，“我們走！”</p>
戴豫和支長樂同時抓著他的衣領往後麵提：“少對阿梨動手！”</p>
夏昭衣笑了笑，轉身離開。</p>
齊老頭忙不迭跟上。</p>
天色越來越黑，夏昭衣在村中買了輛馬車，馬兒趁夜一路往南塘縣奔去，路上見到不少流民，他們聚在一起，垂頭走著，臉上神情所見，皆是悲愴。</p>
“亂世最苦，是百姓。”齊老頭感歎。</p>
夏昭衣麵色平靜，似未聽聞。</p>
車簾外，天上星子寥落，是個晴朗一夜。</p>
·</p>
衡香。</p>
一品的蘭香自金銀花纏枝博山爐中嫋嫋而起，趙寧斜靠著軟榻，將書頁又翻去一頁。</p>
倚秋端來參茶，輕輕放在一旁的紅木小高幾上，說道：“大小姐，那些人又來了。”</p>
趙寧朝外麵望去一眼，說道：“這麽晚了。”</p>
“看來是真有所求，您看，是趕走還是……”</p>
“跟昨日一樣，上些茶點，他們愛呆多久便多久。”</p>
倚秋點頭：“是。”</p>
樓下別廳，辛順看著新端來的茶水，聽著管事推托敷衍的詞，便知又是一個閉門羹。</p>
他微微側頭看向身後，隨從當即俯身，他在隨從耳邊輕聲說了幾句，隨從點點頭，轉身出去。</p>
百步外一家已經打烊的客棧，隨從自後院進去，客棧大堂裏坐著三人，聶揮墨正在看書，隨從上前：“將軍，與昨夜一樣。”</p>
聶揮墨沒有抬頭，側容平靜，燭火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打了片陰影，另一半的臉在陰影之中。</p>
“知道了。”聶揮墨淡聲說道。</p>
對麵的蔡鵬義神情便沒那麽好了，他放在桌下的雙手擰巴成一團：“聶將軍，要不，我去找她？”</p>
“你不用去，”聶揮墨漫不經心的道，“她會把你扔出來的。”</p>
蔡鵬義便閉了嘴，他壯著膽子打量聶揮墨的神情，可著實看不懂他是什麽情緒。</p>
數月前，潢口官道關閉，他收到一個消息，帶人去攔截了一批十萬兩的貨，他身旁的小吏勸說他將這批貨據為己有，並同他分析利弊，稱眼下官道關閉，局勢正亂，其他人絕對不會發現。</p>
蔡鵬義被說動，便將這批貨偷偷藏起，不湊巧，七日後，他就被人舉發了。</p>
他當然否認，要人拿出證據，同時最快時間將這批貨出手，一個神秘商人就在這時出現，以極低價格問他要了這批貨。</p>
他不想給，但是對方同他保證，有足夠本事能讓這批貨在最短時間內離開他的貨倉。</p>
後來他才知道，勸他留下這批貨的小吏便是舉發他的人，並和這個神秘商人一起，都是趙寧的人。</p>
以及當初提供給他消息，稱有一批十萬兩的貨要經過他所管轄的道的那人，也是趙寧派來的。</p>
而那批貨，是嵇鴻和林清風師徒的。</p>
著實是個心機深重的女人！</p>
十萬兩的貨，她五千兩就給拿走了！</p>
蔡鵬義想到這，便渾身怒意燃燒。</p>
但更令他難以招架的，還是眼前這位不見情緒的聶揮墨。</p>
數年前，他得知在京城風生水起的趙大娘子正是他新娶的趙卉的姑姑，乃湖州趙氏失蹤已久的趙寧，他立即便去聶揮墨跟前說這件事，終於混到了聶揮墨身旁一席幕僚之位。</p>
而後，聶揮墨帶他去到京城，當時那麽好的機會，一旦事成，他在大成王那的地位絕對會大大提升。</p>
可是這趙寧，她真是一點都不好對付，他們帶來那麽多人，硬是掰不下趙寧一根手指頭！</p>
如今這局，設得他人頭朝不保夕，又是趙寧！</p>
蔡鵬義著實想衝過去，將趙寧那張缺了嘴唇的腦袋給砍下來，立即丟去喂狗！</p>
時間緩緩過去，燭火燃了半截，聶揮墨手裏的書已不知翻過去多少頁。</p>
蔡鵬義發現，他是真的看得很專注，似乎並不為趙寧的閉門羹而著惱。</p>
其實，十萬兩的貨，丟了便丟了，蔡鵬義當然知道那些貨有多值錢，可是，那僅僅對於個人而言值錢，對於大成王的千軍萬馬而言，那真的就是個毛毛雨。</p>
但聶揮墨知道這件事情後，卻放下手邊的其他要務，選擇來走這衡香一趟。</p>
這些年，聶揮墨不曾重用他，京城迴來之後，他就被聶揮墨身旁的陳慧東安排了一個小縣官，後來多次給聶揮墨寫信，都如石沉大海，沒有半點音訊。</p>
這一次的這批貨，卻直接將聶揮墨驚動了。</p>
外麵，公雞開始打鳴了。</p>
蔡鵬義朝微微泛亮的窗欞看去。</p>
漫長一夜，又這麽過去了。</p>
以往下山，她隻帶些許換洗衣物，這一次東西最多，她像是洗劫了自己一樣，所裝全是金銀珠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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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星子未散盡，支長樂和戴豫跟在她後邊，迎著清寒晨風，他們緩步穿過百畝良田，一個修長高挑的清瘦身影遠遠立在紫薇岩旁，夏昭衣有些意外，走去喊道：“師父。”</p>
老者雙手負後，抓著一個小包袱，遞來給她：“拿著。”</p>
夏昭衣接過，手腕一墜，差點掉下去。</p>
極重極重，但看老者拿著輕鬆，她一時沒有準備，幾乎脫手。</p>
不用打開，光聽碰撞的聲音及這重量，她便知道是什麽了。</p>
“師父。”夏昭衣愣了。</p>
“沒什麽可給你，這東西最實在，”老者淡淡道，“眼下亂世，錢莊不靠譜，我便不給銀票了。”</p>
夏昭衣點頭：“多謝師父。”</p>
“好好活著，活著迴來見我。”</p>
“嗯。”</p>
“去吧。”</p>
“師父告辭。”</p>
未出幾步，老者忽又叫道：“我徒。”</p>
夏昭衣迴頭。</p>
老者看著她，認真說道：“莫再如七年之前。”</p>
夏昭衣雙眉輕蹙，點點頭：“好。”</p>
下山雖比上山稍顯困難，但體力卻可省下許多。</p>
隔日黃昏到了山腳，夏昭衣先跟隨戴豫去附近一座村子裏找齊老頭。</p>
齊老頭正在研究兩塊石頭，見他們出現，當即扔下手中一切，迴屋取了包袱出來，興衝衝道：“終於可以走了？！”</p>
夏昭衣雙手抄胸，笑著說道：“這裏日子這般苦麽，你焦躁成這樣？”</p>
“走走走！”齊老頭上來推她，“我們走！”</p>
戴豫和支長樂同時抓著他的衣領往後麵提：“少對阿梨動手！”</p>
夏昭衣笑了笑，轉身離開。</p>
齊老頭忙不迭跟上。</p>
天色越來越黑，夏昭衣在村中買了輛馬車，馬兒趁夜一路往南塘縣奔去，路上見到不少流民，他們聚在一起，垂頭走著，臉上神情所見，皆是悲愴。</p>
“亂世最苦，是百姓。”齊老頭感歎。</p>
夏昭衣麵色平靜，似未聽聞。</p>
車簾外，天上星子寥落，是個晴朗一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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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香。</p>
一品的蘭香自金銀花纏枝博山爐中嫋嫋而起，趙寧斜靠著軟榻，將書頁又翻去一頁。</p>
倚秋端來參茶，輕輕放在一旁的紅木小高幾上，說道：“大小姐，那些人又來了。”</p>
趙寧朝外麵望去一眼，說道：“這麽晚了。”</p>
“看來是真有所求，您看，是趕走還是……”</p>
“跟昨日一樣，上些茶點，他們愛呆多久便多久。”</p>
倚秋點頭：“是。”</p>
樓下別廳，辛順看著新端來的茶水，聽著管事推托敷衍的詞，便知又是一個閉門羹。</p>
他微微側頭看向身後，隨從當即俯身，他在隨從耳邊輕聲說了幾句，隨從點點頭，轉身出去。</p>
百步外一家已經打烊的客棧，隨從自後院進去，客棧大堂裏坐著三人，聶揮墨正在看書，隨從上前：“將軍，與昨夜一樣。”</p>
聶揮墨沒有抬頭，側容平靜，燭火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打了片陰影，另一半的臉在陰影之中。</p>
“知道了。”聶揮墨淡聲說道。</p>
對麵的蔡鵬義神情便沒那麽好了，他放在桌下的雙手擰巴成一團：“聶將軍，要不，我去找她？”</p>
“你不用去，”聶揮墨漫不經心的道，“她會把你扔出來的。”</p>
蔡鵬義便閉了嘴，他壯著膽子打量聶揮墨的神情，可著實看不懂他是什麽情緒。</p>
數月前，潢口官道關閉，他收到一個消息，帶人去攔截了一批十萬兩的貨，他身旁的小吏勸說他將這批貨據為己有，並同他分析利弊，稱眼下官道關閉，局勢正亂，其他人絕對不會發現。</p>
蔡鵬義被說動，便將這批貨偷偷藏起，不湊巧，七日後，他就被人舉發了。</p>
他當然否認，要人拿出證據，同時最快時間將這批貨出手，一個神秘商人就在這時出現，以極低價格問他要了這批貨。</p>
他不想給，但是對方同他保證，有足夠本事能讓這批貨在最短時間內離開他的貨倉。</p>
後來他才知道，勸他留下這批貨的小吏便是舉發他的人，並和這個神秘商人一起，都是趙寧的人。</p>
以及當初提供給他消息，稱有一批十萬兩的貨要經過他所管轄的道的那人，也是趙寧派來的。</p>
而那批貨，是嵇鴻和林清風師徒的。</p>
著實是個心機深重的女人！</p>
十萬兩的貨，她五千兩就給拿走了！</p>
蔡鵬義想到這，便渾身怒意燃燒。</p>
但更令他難以招架的，還是眼前這位不見情緒的聶揮墨。</p>
數年前，他得知在京城風生水起的趙大娘子正是他新娶的趙卉的姑姑，乃湖州趙氏失蹤已久的趙寧，他立即便去聶揮墨跟前說這件事，終於混到了聶揮墨身旁一席幕僚之位。</p>
而後，聶揮墨帶他去到京城，當時那麽好的機會，一旦事成，他在大成王那的地位絕對會大大提升。</p>
可是這趙寧，她真是一點都不好對付，他們帶來那麽多人，硬是掰不下趙寧一根手指頭！</p>
如今這局，設得他人頭朝不保夕，又是趙寧！</p>
蔡鵬義著實想衝過去，將趙寧那張缺了嘴唇的腦袋給砍下來，立即丟去喂狗！</p>
時間緩緩過去，燭火燃了半截，聶揮墨手裏的書已不知翻過去多少頁。</p>
蔡鵬義發現，他是真的看得很專注，似乎並不為趙寧的閉門羹而著惱。</p>
其實，十萬兩的貨，丟了便丟了，蔡鵬義當然知道那些貨有多值錢，可是，那僅僅對於個人而言值錢，對於大成王的千軍萬馬而言，那真的就是個毛毛雨。</p>
但聶揮墨知道這件事情後，卻放下手邊的其他要務，選擇來走這衡香一趟。</p>
這些年，聶揮墨不曾重用他，京城迴來之後，他就被聶揮墨身旁的陳慧東安排了一個小縣官，後來多次給聶揮墨寫信，都如石沉大海，沒有半點音訊。</p>
這一次的這批貨，卻直接將聶揮墨驚動了。</p>
外麵，公雞開始打鳴了。</p>
蔡鵬義朝微微泛亮的窗欞看去。</p>
漫長一夜，又這麽過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