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台階前。


    一個人。


    風有點冷。


    露水掉在頭發上,很涼。


    有人提著燈籠來了,就坐在我旁邊。


    “師兄?”


    是李衍到了。


    “心煩?”


    我有點惱了。


    你明明能看得出我的心事?還來撩我?


    他哈哈笑起來。


    “想要變強,不僅是法術上,心理上也是。”


    “區區一個薛大膽不算什麽?他在六安鎮算是個人物,但是你以後眼界變大,他給你提鞋都不配。”


    我看著李衍。


    月色下,他的麵容很深刻,宛若雕塑。


    “師兄,你是不是也遇到過這樣的人?”


    “嗯,很多,但也有許多善心的人。”


    我精神振奮起來。


    就當被狗咬了一口,日後要當心。


    “師兄,我要去救許真。”


    他要是出了事,我良心難安。


    “走吧。”


    燈籠裏發出朦朧的光。


    剛鬧了匪患,韓陽夜裏頭很冷清,也沒幾個人出來。


    有兩個人擦肩而過。


    是虎賁營的士兵。


    他們像是看不到我一樣。


    “走,跟著。”


    我心裏也好奇,他們這麽晚出來,想要去哪兒?難道李衍知道?


    穿過幾條街道,就來到一個老宅。


    敲了門,兩人就進去了。


    我看著外頭。


    陳宅。


    李衍帶著我跟進去。


    這幫人對我們視若無睹。


    到了正堂,這裏亮著燈光。


    有個人在上香。


    是陳老頭。


    燈光黯淡,他像是一頭僵屍,幾乎沒有活人的氣息。


    來的士兵說:“薛營長叫我來通報,那個杜聰雲不會放棄,肯定會迴來搞鬼。”


    我氣的牙癢癢。


    真是翻臉不認人。


    “姓杜的是個醫生,沒啥本事。那個唐宇要小心點,他是青羊宮的弟子,法術很不錯。”


    還把我們的老底給兜了。


    陳老頭露出笑臉,像是個幹癟的老橘子。


    “替我謝謝薛大膽,嘿嘿,他要是來,我可得好好招待。”


    他的目光朝我投來。


    我心裏一跳。


    被發現了?


    他看過我,眼神沒有凝聚。


    我鬆了口氣。


    巧合罷了。


    等虎賁營的士兵走了。


    這老頭一個人待在正堂。


    他就這麽不動?


    過了會兒,他站起來,挪開了神像。


    底下有個暗格。


    他從裏頭拿出一個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了。


    是青銅碎片。


    “寶貝,寶貝啊。”陳老頭露出歡喜神色,但又帶著幾分害怕。


    我一下明白了。


    難怪他才四十幾,就老的不成形,是被青銅碎片害地。


    但是這碎片又給他帶來了力量,才讓人難舍難棄。


    “我一定要逼問出神足湯的藥方,這樣才能長長久久地活下去。”


    我心裏冷笑。


    有李衍在,殺了這廝,拿走青銅碎片,還不是手到擒來。


    李衍卻沒動。


    他看著角落,有些出神。


    那兒有一個盆栽。


    難得看到他這般模樣,我心裏好奇。


    “師兄,怎麽啦?”


    “沒有,看到這盆玉蝴蝶,想起了從前的事情。”


    他哈哈大笑起來,眉頭如劍飛揚。


    我捂著耳朵。


    太大聲了。


    不過陳老頭一點都聽不見。


    他笑著拍拍我,道:“我在陰間蟄伏許久,師父說過,我將來的小師弟是我命裏的福星,這話真是一點不假。”


    我被他誇得有點不好意思。


    我們走過去。


    這盆栽平平無奇。


    花還沒開。


    “玉蝴蝶十年才能開花,隻有一晝夜的功夫,就會凋零。”


    這種花很稀罕。


    李衍露出一絲笑意,卻帶著狠辣。


    “我想到一個好法子,讓當年那些人都不得安生。”


    我們來到後院,很快就找到了許真。


    他被捆了,丟在柴房。


    我把他拍醒了。


    這小子一陣激動。


    “別著急,我過幾天來救你。你忍著,我有法子收拾陳老頭。”


    他點點頭,眼裏重新燃起了鬥誌。


    我們出了陳宅。


    李衍掐著符咒,黑鳥飛來了。


    它受傷了,皮毛染血。


    黑鳥嘴裏噙著一張紙。


    這是一張藥方。


    屍神丹。


    這張方子好古怪,用各種毒物來入藥,提煉出一縷毒氣。


    劇毒。


    但是效果很大,能夠叫人身體青春,恢複活力。


    醫藥真是博大精深。


    李衍告訴我:“隻要用了青銅碎片,就會被詛咒糾纏,如同跗骨之蛆,然後會陷的越來越深,無藥可解。”


    這個藥方正好能對症。


    “師兄,你好厲害。”


    “不是我,是我找鬼求來的一個方子。他叫平一指,你以後遇到了,記得快點跑。”


    啊?我不禁咂舌。


    “我用一百個玉丸跟他換,那老鬼居然獅子大開口,想要敲詐我一筆。”


    李衍是什麽脾氣?


    你不給,那我就自己來拿。


    他的脾氣一貫霸道。


    “我不懂藥,你來。”


    李衍拿出一個香爐,伸手進去,然後抓了毒蛇,蜘蛛,蜈蚣出來,五彩斑斕,都是大毒的畜生。


    他都準備齊全了。


    我細細研究了方子,才開始配藥。


    雖然是邪物,但卻需要正陽藥來配合。


    可惜虎骨沒有買到。


    “無妨,先拿來試試效果,隻要有效,就能夠讓人聞風而動了。”


    先要準備一個香爐。


    我拿起一把銀刀,將毒蛇斬殺了。


    蛇尾埋入泥土中。


    各種毒物按照劑量,嚴格地裝入香爐裏頭。


    天亮時。


    我將剩餘的赤壤灑在院子裏,然後將香爐一半遮住,一半露出。


    太陽升起。


    第一縷光陽氣最盛。


    等它進了香爐,我拿著泥巴,把爐子給糊了。


    到中午,到晚上。


    我時時地看著。


    “取無根水來。”


    天一亮,李衍就走了,我喊來了阮青紅給我幫忙。


    我是男人,不能接觸無根水。


    阮青紅就不一樣了。


    一瓢水潑上去。


    不多不少。


    赤壤開始變色了。


    “好,就是這樣。”


    我已經大汗淋漓了,但是眼睛都不敢離開香爐。


    她拿著手帕,給我擦汗。


    中午一次,晚上一次。


    等到太陽下山,關鍵的時候就到了。


    我拿出了死屍的眼珠子。


    輕輕一擠。


    一點綠色的水滴出來,透著濃濃的腥氣。


    這麽一點,就能夠毒死一頭大象。


    香爐吸收了,然後噴出了一縷白煙。


    砰砰,外頭傳來了敲門聲。


    是誰?


    我心裏惱火,不是叫唐宇守著嗎?


    “哎,你們幹嘛?”


    他發出悶哼。


    門被粗暴地撞開了,幾個人闖了進來。


    是青袍男子。


    還有葉果,這廝指著我,大叫道:“大人,你看,就是這個小子。”


    阮青紅站起來,說:“有話稍後再說,請你們先退出去。”


    “哎呦,小子,躲女人背後算什麽?”


    青袍男子朝我走來。


    阮青紅攔著。


    她手裏抓著壓勝錢。


    這東西能打鬼,打人也很厲害。


    青袍男子丟出符紙,就變出兩個甲兵來。


    壓勝錢發出紅光,洞穿了一個。


    “好。”


    青袍男子叫了聲,又放出兩個來。


    阮青紅掐了個法訣,男鬼來了。


    他氣惱地瞪著我,叫道:“又是你小子惹出麻煩,總是連累了小姐。”


    我懶得理他。


    “去。”


    男鬼發出大叫,衝了過去。


    他們不是對手。


    青袍男子能夠操縱十二個甲兵。


    有好幾個越過他們,朝我衝來。


    我冷然道:“我在煉藥,可別怪我沒提醒,要是死了,就怪自己命不好。”


    葉果膽子小,哪兒敢第一個過來。


    青袍男子操縱了兩個甲兵,先來打頭陣。


    我拿起扇子。


    白煙向前飄去。


    兩個甲兵碰到了,然後僵住了。


    身體被腐蝕了,露出坑窪,然後解體了。


    “劇毒?”青袍男子驚訝地大叫。


    蛇尾忽然響了下。


    時候到了。


    成與不成,就看現在了。


    我拿起一個鐵鉗,把爐子掀開。


    砰。


    一縷白煙冒出來。


    炸爐了。


    難道失敗了?我瞪大眼睛望去,看到爐子的位置有一些紅色的泥巴。


    “哈哈,成了,我成功了。”


    我樂得哈哈大笑。


    這是沒有成形,我還要後期加工,把它們按照劑量分割,搓成藥丸子。


    一共五個。


    花了那麽多珍貴藥材,就取了五個藥丸。


    青袍男子眼睛發光,說:“剛才我聞了藥味,就覺得身體康泰。給我一個,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葉果叫道:“小子,快點把藥獻上來。”


    這廝真是討厭。


    “讓他滾。”


    青袍男子冷下臉。


    “大,大人?”


    “滾。”


    葉果怨毒地看著我,就跑掉了。


    我也想拿他來試藥,看看效果如何?


    我給了他一個。


    這人大喜,就要塞進嘴裏。


    “別。”


    我喊住了他。


    “這種藥裏有劇毒,這麽吃了,肯定會死?”


    這人神色忽然變了。


    “我很難受,身體裏古怪,就像是有蟲子爬來爬去地,恨不得拿一把刀把肉給割下來。”


    他急巴巴地看著我,說:“你肯定有法子。”


    我點點頭。


    “先去陳宅。”


    他神色古怪。


    “我聽說了昨天的事情,勸你不要動歪腦筋,我不會幫你地。”


    “誰要你幫忙,我自己能解決。”


    這不是說大話。


    “陳家有一株玉蝴蝶,你去討要了來,那是藥引,沒法子替代。”


    我得罪了陳老頭,他肯定不會給。但是青袍男子不一樣,他要一盆花,也就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


    他匆匆去了。


    這人前腳剛走,我就喊來了唐宇。


    “事情怎麽樣?”


    “放心好了,我買通了城裏的叫花子,給編成了順口溜。就在陳宅外頭唱了一整天,不怕他聽不到。”


    故事很簡單。


    虎賁營英勇斬殺土匪。


    青袍人大展神威,拿著碎片敗退大蛇。


    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我在嘿來客棧等著。


    這是李衍教的法子。


    我知道他在籌劃很大的布局,我不能壞了他的事情。


    時間有點長。


    唐宇不耐煩了。


    “這也太久了吧,都能兩個來迴了,幹脆我們先去睡覺吧,這麽守著累人。”


    我讓阮青紅先去歇著,兩個男人繼續守著。


    時間越來越久了。


    我心裏反而有了更大的把握。


    這事估摸著八,九不離十了。


    青袍男人迴來了。


    他臉色很難看。


    沒有拿到。


    我心裏大喜,卻倒了一杯茶給他。


    這人喝了半口,大概是心氣難平,就把茶杯摔得粉碎。


    “可惡,那老東西居然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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