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玄如實道:“一名黑衣人未死,欲從後門逃走向姒紀通風報信。”


    自然是他動手殺了他,鳳蘇聽罷扇著扇子,興趣盎然笑掃了眼他身上異常多的血跡:“殿下隻殺了這一個人麽?”邊說邊從身旁包袱中取出塊紋理精致的錦帕給他遞過去。


    商玄抬起沾滿鮮血的雙手接過,垂眸不徐不疾擦拭著:“還有五十名禁衛軍和所有仆人。”


    一旁正閉目恢複元氣的辛槐驟然睜開了眼,擰眉沉聲道:“他們並非姒紀的人,為何要殺?”他們全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庶民。


    商玄轉眸見他眸底強壓的震驚怒意,淡然平靜問:“五十名黑衣人慘死宅院,大火焚燒毀屍滅跡,惟獨留禁衛軍和仆人活口,什麽人才會如此做?”


    辛槐怒憤不甚明顯的麵色怔了一怔,黑衣人是姒紀的手下,皺了皺眉沉默細思,半晌後,他平複下心緒:“此人必視姒紀為眼中釘,但卻與禁衛軍和仆人毫無利益牽扯,故才會隻鏟除他的勢力,而不動隻聽命於王令的禁衛軍和無辜百姓。”


    商玄微微笑了笑:“大火滅後收斂屍首,裏麵少了兩個人,姒紀定能想到有一名黑衣人被活捉,姒王愛民如子,非嗜殺之人,留禁衛軍和仆人性命極為符合他行事風格,姒紀除了懷疑爭位的其他公子外,必會對姒王之死下意識產生疑竇。


    此前姒紀一直偽裝賢明尊禮,扶靈迴去後明處暗處皆未開棺驗屍,今日的事情發生後,姒紀隻怕等不得,要開棺安心。


    現在王位尚不穩,他最忌諱的對手是名正言順繼位的姒王,其他人無異於跳梁小醜,他尚不放在眼中,親眼看見姒王的屍首後他便可徹底放心。”


    辛槐眸底憤怒散去,卻是難解心頭沉重:“現在絕不能開棺。”


    商玄看他如此神色,一絲精芒在眸底閃過,笑著道:“不是不能開棺,而是現在還不到時候。這五十名禁衛軍和仆人同死,姒紀便不會懷疑到姒王身上,暫時不會將注意力放在姒王身上。隻按部就班得舉辦喪事。”


    辛槐點了點頭,亦認同他所言:“殿下考慮周全。”隨即便垂下了眸歇著,沉肅抿唇,心頭控製不住暗沉了下去。


    商玄此人行事狠辣不拘一格,可畏可怖,王上與他同在一條船上時萬事無虞,來日若要分道揚鑣,戰場相對,不知會麵臨何種兇險處境,他們現在便該未雨綢繆了。


    一旁坐著的鳳蘇慵懶靠在車壁上,自始至終笑扇著扇子,在商玄說完話後懶散闔住了眸,閉目養神。


    商玄看著手上還殘留擦不去的血跡,放棄再擦,反轉手挑起簾帷將絹帕扔出了窗外。


    染血的帕子飛出許久,才緩緩隨風飄落在巷子內,微亮的天色下,上麵的血跡在青磚上異常清晰。


    闔住眼的鳳蘇幕然輕笑一聲:“殿下將帕子扔到外麵,不怕被姒紀的人發現麽?”


    商玄淡然道:“送他一塊能顯示商國太子身份的帕子,他定會喜歡,我隻怕無人發現。”


    鳳蘇手中扇子一頓,睜開眸挑起簾帷,向大火焚燒的宅子望了眼,喃喃笑歎道:“殿下真是唯恐天下不亂。”果然他這次來商國目的並不隻是要助弦弦,還有對他至關重要的那件事……


    商玄淡淡笑了笑,反又垂眸將身上染血的黑衣脫下,一並扔到了街巷上。


    一個時辰後,天色大亮,鴉雀無聲的王都漸漸有一縷一縷的嫋嫋青煙飄動,街巷上亦有了人聲,腳步聲,店鋪開始開門。


    突然一陣震耳的恐慌敲鑼聲響徹了街巷內:“走水了!走水了!……”


    此時剛剛出宮路過街巷的馬車陡然停住,簾帷掀起,露出了裏麵的陸雲,他抬眸望了眼漫天大火,眸底精芒一閃,當即對馬車夫下令:“去那宅子!”


    兩個時辰後,剛剛過了午膳時間,桂長宮書房內,劈裏啪啦得茶杯碎裂聲刺耳響起。


    書桌旁姒紀死死盯著桌上染血的帕子,一身已經血跡幹涸的黑衣,緊繃的臉色鐵青駭人:“這商國太子府的織錦帕子和織錦黑衣,你讓寡人如何處置?商白不是五日後才能到麽,他如此做究竟是什麽意思?”


    司監未曾料他竟懷疑到了商白身上,想是氣糊塗了,還算冷靜提醒道:“王上,此事太過刻意,留下這兩樣東西的人分明是有意讓王上以為幕後之人是太子。若當真是太子所為,他怎會留下蛛絲馬跡讓我們知曉?這定是有人要嫁禍於他,讓王上對太子生了嫌隙。”


    姒紀聞言怒火騰得燒紅了雙眸:“嫁禍?他們為何要嫁禍於商國太子?商白與姒國毫無瓜葛,嫁禍於他,除了得罪他,能得到什麽好處?姒國的王位與商國之人毫無關係。”


    剛說到此,他猛然間想起了盛怒下忽視的事情,還震怒的麵色驟然驚變。


    司監亦想到了相同的地方,刷得抬眸對上他的視線:“可是與商太子合作的事情泄露了,那人以此來恐嚇擾亂王上?”


    他的話音尚未落盡,姒紀聽後卻猛得又被提醒,想到了其他可能,盛怒的麵色又突然恢複了平靜,諷刺冷冷道:“絕無可能。姒國與商國王都相隔千裏,孤的堂兄弟們如何能得到商國太子府的東西?這種織錦在商國隻有太子能享用,他們縱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在太子府安插暗人。探聽商國的消息,對他們沒有絲毫用處,除非他們瘋了,才會將僅有的勢力放在無用之地。”


    司監聽罷皺了眉,細思片刻後,心頭不由得警鈴大作,看著姒紀意有所指道:“難道商白合作的人不止是王上?他贈王上的織錦亦同樣給過其他人?”


    姒紀聽到此,好不容易好轉的麵色頓又發沉:“這亦不無可能。”


    司監說完又搖了搖頭,有什麽地方被他忽視了,沉默著垂下了眸,不由細細去迴憶次次與商白見麵時的情形。


    良久後他才抬眸,肅沉凝視姒紀:“此事非同小可,火滅後找出的屍身數目少兩人,臣猜測缺少的必是辛槐和暗衛首領。辛槐是擁護先王遺腹子的人,暗衛首領是王上的手下,此人目的恐怕想要一箭雙雕,將先王血脈和王上同時除掉。


    姒國誰做王上,對太子而言並無區別,太子已有王上誓死效忠臣服,目的達到,毫無必要再大費周章支持他人,將時間和精力浪費在姒國,臣方才推測有失偏頗。”


    姒紀擰眉看著他道:“若如此想,此事便隻是那些人要與孤爭奪王位。但終究多少牽扯上了太子,又不能如此下定論。”


    司監點了點頭:“王上所憂極是。”說完微頓話音,轉眸凝在錦帕和染血的黑衣上,不知過了多久,暗沉的眸光突然一閃,當即看向姒紀拱手道:“臣方才想到一策,可解王上憂慮。”


    姒紀撩起王袍衣擺坐下,抬眸直對他:“說!”


    司監道:“不如直接將這兩樣東西送給太子,看他如何反應,隻要太子那裏有了答複,王上便可據此知曉放火陰謀者目的何在,亦可推斷太子心思。


    王上書信中隻需如實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不必有隱瞞,好讓他做出判斷。此事攸關他和王上合作信任,此舉顯露王上對他的信任,商太子要想洗脫嫌疑,絕不會等閑待之,亦會給王上一個明確的答複。”


    姒紀略一思索,嗯了一聲,當即提筆蘸墨:“事到如今,隻能如此,關鍵時候,孤和太子之間絕不能互相懷疑中了他人算計,孤寫好書信後,你立即去辦。”


    司監領命:“是。”


    此時鳳蘇府邸內,鳳蘇等人正在平靜用著午膳,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了房門口,管家的聲音隨後響起:“主人,太醫令陸雲來訪。”


    鳳蘇眸光詫異一亮,頓住手中竹箸笑道:“稀客啊稀客,快快有請!”


    陸雲雖知曉了他和弦弦的關係,偶有消息互通,但來他府裏的次數也屈指可數。選在辛槐失蹤,府宅大火的時候前來,究竟是巧合,還是會有什麽驚喜?


    一旁坐著的商玄麵色不變,依然平靜的用著膳。


    管家走後,鳳蘇斜瞟一眼他,夾起素菜放入口中:“殿下不要迴避麽?若看見,弦弦身邊就又多了一個知曉殿□份的人,不知這陸雲會帶來什麽好消息。”


    商玄抬眸看他淡然道:“他的手下足夠忠心,沒有我示意,自不會讓他知曉。碧淵昨夜入宮受了驚嚇,姒紀要宣禦醫,非醫術聞名姒國的陸太醫令莫屬。陸雲會臨時變更當初擬定的計劃,借此時機便進入給姒王服下解藥。有我授意,碧淵見到陸雲會如實告知入宮內情。姒王亦因陸雲知曉碧淵入宮,辛槐安危便成了他關切之事,陸雲來此的目的之一。”


    剛剛說到此處,房門從外打開,沒有通報沒有敲門,商玄停住了話音,和鳳蘇一同向房門口望去。


    陸雲一襲布衣帶風走近,視線直直落在了陌生的商玄麵上,依然不改他一貫的冷沉麵色:“見辛槐確實是我此行目的,殿下算無遺策,昨夜一切皆如所料。我今日來此的第二個目的便是告知王上昨夜的安排。”


    此人做事目的性極強,直接幹脆,不喜拐彎抹角,商玄淡淡笑伸手讓他入座:“辛槐安然無事,現正在臥房休息,詳細情形,待他醒來,你可以親自一問,但是現在,最好不要打擾他靜眠,陸醫令直言姒王的部署吧。”


    陸雲未問為何便“嗯”了一聲,入座後凝視商玄將那夜姒離的安排悉數告知。


    商玄邊用膳邊若有所思聽著,陸雲說完後,他忽然笑了笑,眯眼盯著桌上的飯菜,重複了一次:“一部分保護公卿大夫麽?”


    陸雲聽他意味不明的聲音,眉心暗動,輕“嗯”一聲等著他接下裏的話。


    鳳蘇聽這話音眸底精明笑意浮現,幹脆放下了竹箸,懶懶笑支著頭意味深長盯著商玄。弦弦這次肅清黨羽解決內憂越來越有趣了。


    他臉上沒有一絲參與爭權奪位算計的嚴肅,好似他完全是局外人。商玄看到了他興趣盎然的眸光,分明將他和姒離間的排兵布局當做了一場好戲,淡笑轉眸看向陸雲問道:“姒王的部署命令發出去了麽?”


    陸雲不知他意欲何為,但亦未欺瞞,點了點頭道:“巫起出宮後便找到丞相秘密發出了命令,今晚就能收到。”


    商玄笑道:“還不晚,你離開這裏後,立即去告訴巫起和周問,我要剩下的那部分精銳軍隊,暫時隱瞞姒王這部分軍隊動向。”


    陸雲麵色陡然一沉:“不必與丞相互通消息,陸某便可拒絕此要求,姒國軍隊隻能吾王指揮調動,除非吾王下令允許,否則無人可將軍隊交予殿下。”


    從無將軍隊交由他國的人指揮之理,商玄身為一國王子,不會不知這道理,怎會提出如此荒唐越界要求,他當真將姒國當做了屬地,將王上當做屬臣,任由他隨意支使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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