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當第一抹晨曦透過書房的窗紙投在子硯臉上時,他醒了。從書房的地麵上站起身來,子硯伸了個懶腰,沾在身上的困乏被甩去了許多。忽而,子硯感到頭微微的有點而脹,昨夜的宿醉還未全醒。為了緩解頭疼,子硯無奈地用雙手的大拇指揉著太陽穴。片刻後,子硯的頭有些輕了,便在書房裏踱起步來。幾步間,子硯的腳踢到了昨夜的空酒壇。酒壇發好粗了“嘣”的聲音,怕響聲驚醒了仍在熟睡中的福安,子硯忙上前攔住了滾動的酒壇,將它挪向了旁處。挪完酒壇後,子硯來到了書房的門邊,雙手用力打開了書房的門,放進了黎明的晨曦和清新的空氣。晨曦,暖了書房。清新的空氣,驅散了昨夜的酒氣。書房內一下子又恢複了往日的模樣。迎著晨曦,子硯做了幾下深唿吸,而後便迴到桌案前翻看著昨天日裏未看完的書冊。


    晨曦,雖沒有正午的陽光般刺眼,卻也足夠掀起福安柔弱的眼瞼了。子硯手中的書冊還未翻看幾頁時福安也從熟睡中醒來了。醒來後的福安,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身上覆蓋著的子硯的披風。耀眼的明黃色,一下子趕走了福安還未全消的睡意,福安的心頭一陣不安,一個鯉魚打挺從地麵上站了起來。


    起身後的福安,立在了子硯的旁側,他的臂彎上搭著已被整理好的子硯的披風。福安的心,仍未平複,一直在努力迴想著昨夜的細節。飲酒,談話,那一幕幕鮮活的情景跳躍在福安的心頭。可那之後呢,我真的醉倒了嗎,真的是主子替我覆上他的披風的嗎?福安揣測著。其實,福安的揣測都是多餘的。昨夜,書房裏隻有福安和子硯兩個人,不是子硯,又能是何人呢?福安的宿醉還未消透時,他的胸腔內又擠入了對子硯的感激。福安的雙眼,有種想落淚的不爭氣,福安都在努力地控製著。淚,雖說是感激的淚,但淚終究是憂愁的水,也終究會照出憂愁的影兒。目力,努力,福安憋足了一口氣,隻想把倆忍住。淚,忍住了 。福安的心頭不安稍減了一分,調控了一下心情後,他望向了子硯。


    恰時,子硯也抬起頭來,他的目光不經意間迎上了福安的視線。福安的來年上,幾絲倦意仍淩掛著。福安的鬢發,淩亂,散在晨光中的幾根在風中飄搖著。看著福安的模樣,子硯的心頭飄起了蒼涼。幾多風塵,浸沒了少年情懷。頓時,子硯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輕柔,向福安傳遞著深切的關懷。


    子硯的眼神,再次驚擾了福安那稍顯平複的心靈。一時間,複雜的情思在福安的心中纏成了團。福安,窮究了所有的語言也未能夠找出恰當的表達,詞窮壓彎了福安的透露。福安的頭,向下低,低了又低,低到靠在胸口。陽光,空氣,遮沒了福安,福安就如化在空間般沉靜。沉靜,是無奈何下的寂寞。可福安的心,他的心,歉意在刹那間偏程了。多少迴思緒的翻轉,福安依舊呆立著。隻在迴眸間,他伸出了右臂,將理好的披風放在了書案上,而後,而後又沒入了沉寂中。


    “福安天色不早了,洗漱下陪我上朝去吧!”子硯說出了一句話。那句話,打破了兩人間凝固已久的靜,也將福安拉迴到了現實中。


    “是,”福安應道。落音時,他心中所有的複雜又化為了簡單。奴仆,主人,奴仆應該遵從主人的話兒。福安習慣性地點了幾下頭,而後支身退出了書房。


    朝堂上,離紙高居龍位,俯瞰著殿上的眾朝臣。眾位朝臣,仍像往日般,各居各位,頭壓得很低,隻是側耳聽他人的表奏。沒有多餘的動作,也沒有多餘的眼神。人生的多少歡娛都溺死在了這一潭死水中。有人陳奏結束,龍位旁的太監便會高起一聲“朕已曉,卿家歸位”。也隻有這一聲,才能讓那些站得發麻,聽得耳朵起繭的朝臣鬆動些。動動頭,挪挪腳,大概就是他們最寬裕的娛樂了吧!朝臣中,唯有子硯不屈於這些舊俗的約束,敢於抬高了頭掃視著殿上的眾人。子硯看到了離紙,他的二哥。他的手,仍是那麽蒼白,搭放在龍椅的扶手上,龍椅的金黃襯著蒼白,是那麽的刺眼。他的身子,仍在顫抖,盡管大殿裏已供了裝滿了紅紅的炭薪在燃燒著的暖爐,可他的後背仍在向後傾,直至貼在龍椅上。愁、苦、悶,子硯的心頭盛滿了。子硯看到了毫,他的三哥。他的身子,筆直,頭似低非低。他的臉上,沉著,冷靜,層層地堆砌著,湮沒了所有人情的表達。子硯,又似乎看到了毫的內心——他的思緒,高速的迴轉,盤算著,盤算著。子硯的心,有點兒堵,想嘔吐,卻又吐不出來。堵在子硯心頭的是三個大字——為什麽。


    早朝,終於結束了,子硯在目送過值守的太監攙扶著離紙走入後宮後也離開了大殿。沿著漢白玉雕砌而成的階子向前走。望穿了宮廷所有的繁華,子硯也尋不到一丁點兒暖。伺守在側的宮人,一聲聲問候,也未能驅散他心頭的寒。行著,行著,行至宮門處,子硯看到了等候在那裏的福安。福安的身子,在秋風中挺拔如鬆。見到福安,子硯又一下子無語了,想不出該吩咐些什麽。子硯的頭扭轉了,眼神又望向了宮禁。


    許久,子硯才迴過神來,向侍立在旁的福安吩咐道:“走,我們去禦花園。”


    福安,向前走,走在朝向禦花園的石階上。子硯隨身在後,他的心仍在想,想那些舊事,想那些為什麽。


    將近禦花園門口,子硯和福安與途經此處的太監總管沈明打了個照麵。見到來人是子硯,沈明忙彎了身子給子硯打躬行禮。就在沈明的這一禮將要完成時,子硯伸出了右手托住了沈明下沉的身子。同時,子硯的臉上也擠出幾絲笑容來,向沈明說道:“沈公公免禮。”


    “那奴才就不客氣了,”沈明答完子硯的話後,止住了下沉的身子,站直了立在子硯的旁側。


    “敢問公公,我父皇和母後什麽時候能出巡返京?”


    “國主和皇後返京的日子也就在這一兩天了。明天就是重陽,照舊例國主會在重陽夜大宴群臣,為水墨圓祈求來年安和。應該不是今晚就是明日了。怎麽,六皇子有什麽要事找國主嗎?”


    “不,沒有。我隻是因父皇和母後出巡的日子久了,過於掛念而已。對了,沈公公,禦花園中的黃金菊開了嗎?”


    “真為國主和皇後有您這麽一位慈孝的皇子高興。不過六皇子您也不必過於掛念國主和皇後了,他們返京在即,奴才想他們在路上也會感念到您這份孝心的。禦花園中的黃金菊,開了,開得正盛呢,真是‘一片金黃壓群芳,十裏香熏美人羞’。”


    “看來公公的文采大有長進啊!”


    “那也是沾了六皇子您的靈氣啊,奴才可不敢貪功啊。您看奴才這張嘴,隻顧著念叨了,耽誤了您賞菊花,真是該死,”說著沈明揚起了右手作勢向自己的嘴上掌去。


    子硯忙伸出右手,扯住了沈明的右手,同時說道:“沈公公,不礙的。”


    沈明一下子又迴複了剛才的勁頭兒,看著子硯陪笑了幾聲。笑過後,沈明臉上又平靜了下來,襯得眼角的幾道皺紋格外的深,掩不住的歲月的痕跡忽然間放肆起來。頓了一下,又續道:“隻是……隻是……。莫問前事莫問愁,秋風隻許菊花枝。”


    “莫問前事莫問愁,秋風隻許菊花枝”,一句詩令子硯很是費解。他怎麽也想不明白沈明念這句詩的意圖。趁子硯還在猜想之際,沈明道個安後離開了。


    隨著沈明的離開,子硯的心頭也止住了思考。他不再掛念沈明的那句詩了,而是開始掛念起了菊花。菊花,去年也曾開過,也是“一片金黃壓群芳,十裏香熏美人羞”。那一年,一家人在重陽夜歡宴宮中。可是今年呢?重陽依舊,菊花依舊,人也依舊,那時的歡樂也依舊嗎,二哥和三哥還能對座把盞嗎?子硯又陷入了一片愁中。前事,愁,真得要莫問嗎?秋風,難道就隻許菊花枝嗎?是啊,菊花,那裏有盛開的菊花,那裏有往昔的影子。迴想間,子硯步入了禦花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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