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上死氣的沉寂,仿佛能聽到蚊蟲的細吟,隨即太皇太後一聲訓斥,“楞著做什麽,還不給皇上包紮傷口。”


    眾人才迴過神兒來,宮宴上頓時亂作一團。


    “皇上息怒啊,皇上息怒啊。”台下鶯聲陣陣,低泣成群。


    林太醫更是手忙腳亂的為皇上包紮傷口。


    “退下去。”玄燁絲毫未在意手間的疼痛,重語趕走了身邊所有的太醫。


    嵐兒白皙的柳肩上的確有三顆靈秀的紅痣,每次歡好時,都令自己愛不釋手,誰知卻人盡可夫,玄燁陰暗的臉色中掛著絲絲遲疑之心,難道嵐兒真的蒙騙自己?如若果真如此,自己又該如何應對?


    從未想過會親口賜嵐兒死去,寧願自己背負所有罪孽。如若一切都是栽贓陷害,眾目睽睽之下,又如何還之清白。玄燁心亂如麻,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古人早已看透,情最傷人。


    廟堂之高,指點江山,卻依舊護不住心中的愛戀,淒涼、奈何?玄燁隻能隱忍不發悲哀的情緒,沉思凝神。


    跪倒在地的老太醫行著大禮,苦口婆心道,“皇上對良貴人一往情深,望良貴人潔身自好,勿要傷害皇上的一片真心啊。”老太醫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微臣對不住先帝,願追隨先帝而去。”老太醫嘴中吐盡黑血,踉蹌著倒地而亡。


    眾人驚慌失措,忘卻了唿喊,李太醫急忙拿出銀針,向前探取,銀針頓時間變為黑褐色,李太醫失色的跪倒稟告,“皇上,老太醫知道罪孽深重,已經事先服下毒藥,如今已經氣絕身亡。”


    老太醫以死明誌,更將嵐音推上了染血的刀尖之上。


    佟佳皇貴妃眼底盡是驕狂的目光,鋒芒畢露,此計謀周詳極致,必要置於賤人死地,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


    老太醫曾受過皇上親母孝康章皇後的恩澤,自然效力於佟佳氏,雖死而榮,後人子孫也必當受到善待。


    嵐音一時無語,麵對如此羞辱,隻能以死明鑒,隻是可憐了腹中的孩兒?嵐音輕輕拂過小腹,心中苦笑,也許孩兒早已遭受毒手,命喪黃泉。


    身後的落霜咬緊牙關,憤怒的掃向那一個個幸災樂禍的紅紅綠綠。


    “皇上,老太醫以死明誌,所講之言,必定是真的啊。”溫僖貴妃出言相勸,丹鳳含笑。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深藏不露的惠妃打著誑語。


    嵐音無助哀婉的望向玄燁,剛好迎上玄燁的一汪清泉,那目光卻寒徹凍骨,冰封萬裏,再無半分熱忱,嵐音低垂著頭,心如死灰。


    嫣紅的德妃凝神淡語,“良妹妹平日裏聰慧柔和,不是任性嫵媚之人,定是遭人陷害。”雖然句句關切,語調卻輕微如風,更有落井下石之意。


    “遭人陷害?世間竟有人寧願丟了性命而陷害她人,卻獨獨得不到任何好處,難道是活得不耐煩了?”刁蠻的宜妃裝腔作勢,細細迴道。


    嵐音望向那一個個虛偽至極的嘴臉,這光鮮的鳳袍金釵,卻不如山間布衣的村婦。


    “皇阿瑪。”默默無聞的太子,恭敬的跪落在地,嘶啞的喚著皇上。


    嵐音刹那間好似又看到了曾經那個風華無實的太子,卻僅僅是錯覺。


    “請皇阿瑪恕罪,兒臣不孝,竟然蒙蔽皇阿瑪。”太子一語將嵐音美好的念想兒無情的撕碎,遁入深淵。


    玄燁疑惑萬分的望向自己苦心撫育的太子,冷冽的語調,“講。”


    太子揚起灰暗的臉頰,“迴皇阿瑪,兒臣與良貴人被掠到山野木屋,兒臣因被劍氣所傷,時而清醒,時而昏迷,在模糊中,兒臣亦聽到男女間歡好的糜爛之音,而當兒臣再次清醒時,卻已經在賊人送兒臣迴關的馬上,而良貴人卻與賊人共乘一騎。”太子低低一語,毫無稚氣。


    佟佳皇貴妃喜上眉梢,突如其來的美事,更為圓滿,太子是最好的證人,賤人這次休想翻身逃脫。


    嵐音不願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死死盯住太子混濁的雙眸,痛訴胸中的悲憤。


    眾人皆知長春gong與毓慶宮的親密關聯,今日太子的逆轉,更是一石激起千層巨浪,拍手稱快。


    “良貴人對兒臣有救命之恩,兒臣對良貴人更是心存感激,兒臣不想良貴人受傷,卻沒有想到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兒臣不願做那不忠不孝之人,兒臣蒙蔽皇阿瑪,辜負了皇阿瑪的期望,兒臣願受懲戒。”太子跪地不起,麵帶哀色,低沉哭泣。


    若是老太醫之死隻是將嵐音打倒在地,但太子所訴確是將嵐音打入萬丈深淵,碾碎成泥。


    玄燁緊握手中的白玉碎片,鮮血再次汩汩流下,痛,的確很痛,但卻不及心中的疼痛,玄燁不敢想,也不敢望,隻能緊握雙拳,任由十指染血。


    都講十指連心,為何痛徹心扉的疼,卻轉瞬停止,曾經與嵐兒相牽的雙手早已麻木得不知所痛,那此時,嵐兒的心呢?


    冰清玉潔的嵐兒早已經離自己遠去,玄燁眼中一片氤氳,隱忍不發,卻雙眸赤紅。


    “太子如若有半分謊言,朕定會奪去東宮太子之位,泱泱大清絕對不能交到幼年便謊話連篇的小兒手裏。”玄燁如雄鷹般的雙眼射向太子。


    眾人大驚失色,皇上立儲至今,從未有過半分動搖國之基石的隻言片語,從毓慶宮的奢華便能看出皇上對太子的溺愛,今日為良貴人的清白之事,卻提出廢儲之言,聽得所有人膽顫心驚。


    太皇太後的麵容愈加陰暗,緊盯著玄燁的一舉一動,卻依舊沉默寡言。


    玄燁手間的豔紅刺痛了嵐音的雙眼,嵐音知道,大限已到,但求一死,隻是八阿哥該如何生存?難道要背負著辛者庫賤婢所生的烙印,被是世人恥笑終生?嵐音淚流滿麵。


    太子委屈的淚光閃在眼底,腦中僅存的一絲懊悔和不安皆一掃而盡,在皇阿瑪心中,孰輕孰重,已經顯露無疑,看來今日自己出手不但是對的,反而是出手太晚,太子之位是皇額娘拚盡氣力,留給自己最後的庇護,任何人都不能奪去,太子胸懷無限的憤怒和不甘,痛哭流涕道,“太傅曾教導兒臣,君子不打誑語,兒臣句句真言,望皇阿瑪明察。”


    “皇上,太子仁孝忠貞,乃是皇子們的表率,絕對不會欺瞞皇上啊。”降低位份的僖貴人一改往日的刁蠻,柔聲細語。“太子年幼,先前受了奸人蒙蔽,望皇上念在孝誠皇後的薄麵上,寬恕太子吧。”


    “九泉之下的皇額娘見兒臣難辨忠奸,也定會責罰兒臣,請皇阿瑪一並責罰吧。”太子深明大義,痛哭不止。


    玄燁眼前一陣眩暈,胸口隻有嵐兒兩字,無情的事實擺在眼前,到底該如何抉擇?


    萬裏層雲,千山暮雪,伊人不在。


    宮宴上隻聽得見太子低沉的哭泣聲,嵐音不願再多講一語。


    東西六宮的嬪妃難以抑製心中的歡喜,歎惋聲卻是彼此起伏。


    “良妹妹怎能如此糊塗啊,即使清白逝去,但亦要守貞,死後也是流芳萬世,如今良妹妹卻枉費皇上的真心,企圖混淆皇家血脈,便是連八阿哥也抬不起頭來。”佟佳皇貴妃連聲歎息。


    “當日良妹妹可是在宗人府大牢中有孕在身,八阿哥的身世或許和如今良妹妹腹中的孽種同出一轍,請皇上要慎重啊。”溫僖貴妃伺機報複,見縫插針。


    “溫妹妹此言差矣,八阿哥的眉眼與皇上極為相像,當然是皇家血脈。”惠妃反駁道,如今良貴人必死無疑,自己白得的皇子,可不能有半點閃失。


    “皇上與裕親王是同胞親兄,怎能不相像呢。”溫僖貴妃將話挑明。


    濃妝的宜妃恍然大悟,頭上的玉絡子微微晃動,“當日良妹妹迴關後,一再執意為那反賊求情,原來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宜妃見機而言的一句話,將事態推到至高無上的頂點。


    “住口。”玄燁痛斥,他的嵐兒如何能被人如此詆毀?


    嵐音移步生蓮,臉色帶著慘笑,跪落在地,“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臣妾隻求一死,望皇上善待八阿哥。”


    “不可啊,皇上,這都是陷害主子的圈套,主子天性善良,在後宮步步驚心,卻仍有人嫉妒主子盛寵,望皇上明察,還主子清白啊。”落霜淚流滿麵,聲聲痛斥。


    玄燁徐徐邁向嵐音,悲慟的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可有話對朕講。”


    嵐音張著幹涸的唇瓣兒,用力搖著頭,梨花帶淚,跌碎芳心,胸中千言萬語,喉間卻講不出一句話。


    皇上的問語已經清楚無比,皇上已經徹底相信了太子和老太醫,懷疑自己的清白,那自己又何必徒勞解釋呢?這原本便不屬於自己的地方,早該離去,嵐音心中釋然,逃離朱紅的宮牆隻有一死。


    玄燁見嵐音不語,麵如寒冰,依舊不依不饒,厲聲疾語道,“迴答朕。”


    嵐音臉上掛著淺笑,顫動的語調,更似自言自語,“世上萬般事,在於你信不信,而不在於他真不真,既然皇上心中已有定論,又何必再問臣妾。”(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康雍秘史之良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韻三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韻三十並收藏康雍秘史之良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