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後姐姐去的早,太子如今年僅六歲,沒了皇額娘的太子一定是遭了賊人的惦記呀。”僖嬪再也隱忍不住心中的悲憤,放聲痛哭。


    “放肆,宮中還沒有出喪事,休要再痛哭流涕。”太皇太後怒瞪著雙眼。


    皇太後掩口重重的咳嗽著,蘇麻嬤嬤連忙端去了潤喉的熱茶。


    嵐音心疼的握著太子的小手,感受著太子所承受的痛苦。


    “啟稟皇上,太子嘔吐頭暈,好似食用錯了膳食,但梁公公和禦膳房的廚子都講,太子每日的膳食都極為相同,除了各式清淡的時節小菜,便是每日文火慢燉的補氣養身的人參雞湯,各種鮮果和甜點,太醫院的太醫將此膳食都悉數查過,毫無不妥之處。”李太醫跪倒在地。


    “為何用那棉繩綁住太子?”玄燁緊盯著追問道,


    李太醫對視著林太醫一眼,鬥膽講道,“微臣從太子的脈象上來看,脾胃受損,痰濁內聚,痰隨氣逆,陰不斂陽而生熱生風,太子殿下好似有癇症之兆。”


    “什麽?”玄燁瞪圓了雙眸?


    一語而出,驚起四座,皇太後更是久咳不停,憋紅了臉頰。


    “不可能,你這庸醫,治不得太子的病疾,竟口出狂言。”僖嬪暴怒的如林間的野獸,


    “僖嬪不得無禮。”佟佳貴妃沒有以姐妹相稱,怒斥著僖嬪的驚慌失禮。


    嵐音看著胡言亂語的太子,想起宗人府中太子天真的笑語時,窩在眼眶中的淚水,終於無聲滑落。


    濃妝淡雅的惠嬪意味深長的望著龍床上的太子,臉上不經意的笑容。


    “休得胡言亂語,太子聰慧,前幾日在上書房還給朕背了《論語》,短短幾日怎麽便得了癇證?”玄燁不信太醫所言。


    “迴皇上,此癇證為隱疾,不疑發覺,或是從娘胎中帶來,或是情緒受到波動,太子想來注重仁孝,是不是中秋佳節,太子過度思念過世的皇後娘娘所引致呀?此疾病,發作一次隻要服用安神湯後,再服用些許清心解鬱之藥後,便如同常人,日後沒有大喜大悲也很難發作,但都是因人而異。”林太醫言簡意賅的講道。


    “能否治愈?”佟佳貴妃挑眉問道.


    林太醫搖著頭,“此病來勢洶洶,終究會蝕心而亡。”


    “不會的。”玄燁踏步走到太子床前。


    嵐音含著淚站立,望著焦心的皇上喚著太子的名字,“礽兒,父皇來了。”


    太子卻絲毫沒有動靜,緊閉雙眼,不停的抽搐。


    “此事不宜外傳,擾了大清的根基,從即日起,太醫院的宮直,日夜守候毓慶宮,必須寸步不離。”太皇太後老淚縱橫,密布皺紋的眼角,一道深深的溝壑。


    “良貴人啊,太子素來與你親近,便辛苦你陪護吧,這滿院的太醫,必會照顧你周全。”


    “臣妾必當盡心盡力。”正順了嵐音的心意,本就放心不下太子。


    玄燁低著頭,知書達禮、儒雅清秀的太子,卻身患重疾,如何能繼承大統?難道還要廢黜太子之位嗎?


    自古立嫡立長為祖訓,太子胤礽為嫡妻所出的長子,赫舍裏氏留下唯一的血脈,自己更是傾注心血,擇了最好的翰林來傳道授業,百年之後,便要將這萬裏河山傳給他,難道要功虧一簣?


    玄燁實在接受不了這一連串的殘酷事實。


    “暗中廣招名醫,隻要能治愈太子的隱疾,授予一等公,世襲罔替。”玄燁堅定的開啟金口。


    “皇上寬心。”眾人見皇上竟如此厚祿懸賞名醫,足見對太子之事真是心痛欲絕。


    太皇太後知曉皇上心中的苦悶,並沒有阻擋這荒唐的懸賞。


    滿地的太醫麵麵相覷,不敢言語,生怕龍顏大怒,丟了性命。


    佟佳貴妃迴應的看著身著素雅的榮嬪,晃過沉穩,憂心曼語的勸慰道,“望皇上、皇祖母、皇太後勿要憂慮,孝誠皇後泉下有知,必會庇護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吉人天相,皇家龍子定會熬過一劫。”


    玄燁舒緩的微點著頭。


    福全揪心的望著龍床上的太子,後宮風雲詭計,難道太子真的是自帶隱疾,並非受人陷害?這悠悠大國的一國儲君怎能是患有癇症之人?這豈不是自亂陣腳,無需賊人的推拉,而拱手讓出寶座?


    如今的索府定是已經亂作一團了,福全瞄著各宮的嬪妃,一副副虛偽的麵容之下,都是壓製不住的內心狂喜和譏笑,紅顏嬌媚卻又冷酷無情。


    太皇太後拄著龍杖,憂傷的望著虛弱的皇太後,“每到這個季節,你的身子便不好,先迴去吧,太子這隱疾也不是急於一時之事。”


    皇太後點頭,拭淚悲痛,“後宮嬪妃迴到各自宮中,定要為太子誦經祈福,大清的根基不能亂呀。”


    “是,臣妾謹遵皇太後教誨。”鶯鶯語語,眼中都冒著豔麗的光澤。


    玄燁望著焦慮的嵐音,傳遞著真摯而信任的眼神。


    嵐音內心卻在波蕩,如若太子的隱疾是從娘胎中帶來,可是曾經遭人陷害?聽


    落霜講起過,當年孝誠皇後血崩而亡,皇上悲痛,為給孝誠皇後和太子積德恩澤,放逐了些許宮人,所以孝誠皇後近身之人如今已經所剩無幾,這崔公公原來便是坤寧宮中的老人兒,受孝誠皇後遺命,照顧太子的。


    這六載不長不短,足矣湮滅罪惡,紫禁城中,從來不缺少算計,即使是高高在上的皇後貴妃,還是位份低微的貴人常在,都逃脫不開那隱藏在暗處拿著刀劍的雙手。


    嵐音期盼著太子早日好起來,無論對於皇上,對於大清,對於自己,都不能失去太子。


    撫著腹中的胎兒,如若自己可以抉擇,寧願他身康體健、一世無憂的生活,也不要卷入這生生不息的爭鬥。


    然而現實總是那般殘酷,八阿哥的日益崛起,嵐音才知曉,距離欲望的一步之遙,任誰都不會甘心,隻能放手一搏,而成王敗寇,承受了榮華,也要品嚐痛楚。但所有人都看不穿罷了。


    毓慶宮內因眾人的離去,變得沉寂,服過藥後的太子漸漸睡熟了,嵐音輕輕將捆綁太子手腳的棉布繩索一一解開,揉搡著捆綁的痕跡。


    崔公公傷心欲絕的跪倒在,“多謝良貴人。”


    “起來吧。”嵐音歎著氣,有時後宮中的親情常倫卻不及忠心耿耿的奴仆,真是可悲。


    崔公公卻仍然跪倒在地,“良貴人,奴才不知,太子此隱疾到底是不是從胎中而來,但奴才可以確定,當年孝誠皇後是受人陷害而薨啊。”


    嵐音震驚的站立起來,左右遙望,確定無人後,緊張的問道,“崔公公,何出此言?”


    崔公公悲憤道,“內情奴才也不是十分清楚,但當年主子身子強健,馬上功夫極好,年紀也相當,太子又不是頭胎,怎能出大紅呢?主子生下太子後,奴才在外麵侍候,還聽見主子郎朗的笑聲,那話語有力,絕不是虛弱之兆。


    隻是一炷香功夫,穩婆便出來大喊,主子出大紅了,坤寧宮頓時亂作一團,當時正值皇上平叛藩王,朝中形勢危急時刻,皇上、太皇太後、皇太後和各宮嬪妃都是隨後到的,但那時主子已經隻剩下一口氣了。”


    時隔多年,崔公公仍然記得當年的情景,心中仍然記得主子的音容笑貌。


    嵐音曾聽落霜講起過這位孝誠皇後,赫舍裏家的格格,文武騎射樣樣精通,是滿家女兒的楷模。


    但女子生孩子都好似從鬼門關上走一遭,也是命中注定,也不足為奇,便疑慮的問道,“那穩婆和太醫如何講?”


    “怪就怪這裏。”崔公公抹著淚水,“那穩婆和太醫都一口咬定主子是因血崩而薨,當時藩王叛亂來勢洶洶,又有朱三太子禍亂宮闈,皇上悲憤不已。


    在太皇太後的提議下,便立下了太子為儲君,主子才閉上了眼睛,但後來奴才與索大人講起此事後,索大人曾派人暗中查處,卻得知,當年的穩婆和太醫都因病而亡,坤寧宮昔日的宮人在宮外也是不得善終,好似有人殺人滅口。”


    嵐音暗想著曾經驚心動魄的一幕,真的另有隱情?


    “如今宮內,坤寧宮的老人兒,隻有奴才一人了。”崔公公講道。


    嵐音暗吸一口涼氣,“當年孝誠皇後在宮中可是與何人有過節,觸動了何人?”


    “奴才仔細想過,當年宮中的嬪妃不多,位份略高和極為得寵的隻有孝昭皇後、惠嬪娘娘、榮嬪娘娘三人,隻不過當年她們還不是今日的身家地位。


    當年為除鼇拜亂黨,太皇太後破了規矩,定下了立主子為後的旨意。而孝昭皇後為鼇拜認下的幹女兒,鈕鈷祿氏一直窺視後位,而惠嬪娘娘和榮嬪娘娘出身不高,主子對她們更為寬容重視,她們對主子也是服服帖帖。”崔公公細細講訴道。


    “公公的意思是?”嵐音盯著崔公公。


    “索大人也是這般認為。”崔公公恨恨道,“此番太子隱疾,也定和儲秀宮脫不開關係。”


    嵐音不動聲色,聽宮人們講過孝昭皇後曾經多次小產,直到薨去,都未留下一子,難道是索府所為?


    中秋宮宴過後,宮中所有人都知曉長春gong與儲秀宮已經勢如水火,勢不兩立,此番崔公公一言,難道是受了索府所托,有意拉攏自己?


    嵐音望著沉睡的太子,原來紫禁城中由不得有半分真心,那本是純潔無暇,毫無雜念的情誼,都會被熏染上陰謀的血腥之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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