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秀宮內,溫妃瞪著丹鳳眼,“此話當真?”


    宮女青梅跪地答道,“娘娘,這是主理事大人,親眼所見啊,宗人府的管事嬤嬤也能作證,事關重大,奴婢怎敢亂語呢?”


    宜嬪放下手中的鹽焙西瓜子兒,“溫妹妹還不知吧,那良貴人在做宮女時便勾搭上了裕親王。”


    “噢,竟有此事?”溫妃疑惑的問道,


    “今年的元旦節,那良貴人還在九間房當差,剛好暈倒在裕親王的懷裏,又找了李太醫去瞧病,多少雙眼睛都看到了。”宜嬪端起茶杯,繪聲繪色的描述著。


    “那便要更仔細的查一查,關係到龍子的血脈,可是不能有半點差池。”溫妃丹鳳含笑,“如若是真的,本宮便扳倒了兩人,也解了阿瑪的心寬。”


    “溫妹妹,此事還得從長計議啊,皇上對裕親王信任有加,前朝曾經出過果親王的事情,太皇太後必定壓製,妹妹弄不好要惹一身臊氣。


    依姐姐看,那林太醫和獄卒都有嫌疑,俗話講,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大牢之中,女子怎能清白安度呢?便是那落霜都未見得還是處子之身。”宜嬪頭上的大紅宮花晃動著。


    “待到中秋盛宴,人也齊全,人證、物證都在,這等大事,即使太皇太後有心袒護,也沒辦法啊,到時候看那裕親王會不會出來承認,如是認了,便皆大歡喜,如若不認,也必能除去良貴人和她肚子裏的孽種,豈不更好?”


    “好,還是宜姐姐的主意好,倒底看看她的命有多硬,誰還能救她?”溫妃眯著鳳眸,露出殺機。


    “姐姐哪有溫妹妹聰慧,隻不過入宮早了幾年,更知曉其中的厲害罷了。”宜嬪會意的推脫道。


    “昨兒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後請安,看到那延禧宮都已經煥然一新,工匠也都撤走了,那敏貴人卻沒有搬進去的意思,也不知佟佳貴妃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難道要敏貴人在長春gong的側殿裏生下皇子?”宜嬪將新鮮的西瓜子放入口內。


    “她能有什麽好藥,還不是牽製敏貴人看著良貴人唄,自己下不出蛋來,總惦記旁人的。”溫妃不屑的笑道,


    “這良貴人真是犯賤啊,惹了眾怒。”宜嬪吐出口中的瓜子皮兒。


    “你難道不怒呢?”溫妃盯著宜嬪,兩人心知肚明,無論在乾清宮的東暖閣侍寢還是在自己的宮殿,皇上那睡夢中句句飽含深情的嵐兒,任誰都痛恨的牙根兒癢癢。


    “辛者庫的賤人更為下賤,怎能有懷上龍子的命呢?定是與人暗結珠胎,蒙騙皇上。”宜嬪掐著紅豔的指甲。


    “讓她再得意幾日吧。”溫妃莞爾笑道。


    “賤人真是無情寡義,家中都被滅門了,竟還有臉麵苟活於世,又是一年荷花盛開時,送去些蓮子給她敗敗火吧。”宜嬪轉著眼珠,


    “這蓮子可是好東西,宮中的蓮子都是從西湖的塘荷結出的,有雷峰塔鎮著,沾著仙氣呢。”溫妃眨著丹鳳眼,


    “那豈不是正好。”宜嬪大笑,嬌紅的容顏宛如頭上的大紅絹花。


    宮女青梅也附和笑著,蓄謀的惡計,泛著寒光,一副道貌岸然的神色。


    ******


    “主子,這是德嬪娘娘送來的血燕燕窩,奴婢熬了小半天兒了。”落霜端著細瓷小碗來到花園中。


    嵐音手裏捧著藍花瓷瓶,盯著滿園的丁香花兒凝神。


    “主子,明日不要起那麽早了,這凝露,奴婢一人取著就是了。”落霜接過嵐音手中的瓷瓶。


    “凝露煮茶,味道便不同了?”嵐音好奇的問道。


    “主子,凝露煮茶,茶味淡雅,但也並未絕佳,這飲茶,便是意境,附庸風雅而已。”落霜笑著解釋。“煮茶桑苧,漁歌渺渺,不也正是道理。”


    嵐音點著頭,逗笑道,“落霜真是個女翰林啊。”


    “主子莫要取笑奴婢了。”落霜羞紅的臉。“今兒鍾粹宮的惠嬪娘娘送來了養胎的鹿茸膏,主子可要服用些?”


    嵐音搖著頭,惠嬪又存了什麽心思?


    看著落霜略為笨拙的雙手,心疼的問道,“手可好些了。”


    “師傅給的玉痕膏很是好用,疤痕淺了許多。”落霜的雙手上條條疤痕,觸目驚心。


    “落霜,待迴宮之後,再不能受此無妄之災。”嵐音緊握著落霜的手。


    “宮中來人問過了,過了立秋便派人來接主子迴宮,剛好趕上中秋節。”落霜迎著嵐音深諳的雙眸。


    溫潤的聲音入耳,“良貴人吉祥。”前來診脈的林太醫跪倒在地。


    “快起來,沒有旁人,不要虛禮了,林太醫多次相救,我真是無以迴報,如今你和落霜都是我最為依靠的人啊。”嵐音講道。


    “微臣承蒙良貴人厚愛,必當盡心盡力。”林太醫起身,不經意間滑過腰上的羊脂玉佩。


    覆上輕紗,仔細的閉目診脈。“良貴人氣血旺盛,體中的餘毒也悉數消退,小皇子已足三月,都是大喜。”林太醫挑眉道。


    “恭喜主子。”落霜喜上眉梢。


    “那德嬪如何了?”嵐音盯著石桌上的燕窩問道,林太醫曾講起德嬪與自己都被歹人下了毒,永和宮的小阿哥更是難保性命,自己的耳聾也是因此而成,嵐音充滿了恨意。


    “德嬪娘娘中毒頗深,沒有一年半載恐難清除體內的餘毒,小阿哥胎中便受毒性侵蝕,身子羸弱,毫無辦法。”林太醫低著頭。


    “到底是誰?”落霜痛斥著。“真是太狠毒的心腸了。”


    “此藥是宮外來的,是南方濕熱瘴氣的草藥,極為珍貴,毒性強烈。”林太醫解釋道。


    “那定是承乾宮做的。”落霜狠語,“佟佳氏出了好幾位都統大人,管轄蠻夷之地,定是他們送與承乾宮的佟佳貴妃。”


    “皇上如何講?”嵐音淡淡的提起皇上,眼底流露不出一絲情感。


    “皇上聽了微臣的稟告,並未多言,隻是讓微臣不要亂講。”林太醫迴憶著皇上的話語。


    “滿朝上下,佟佳氏占了半壁,皇上能將佟佳貴妃如何呢?”嵐音歎著氣,想起皇上在景仁宮時,貼耳的那句話,“從今以後,朕必不讓你再受苦。”如今看來真是可笑之極。


    九五之尊、一言九鼎的皇上,對她所有的承諾都成了一紙空言。


    “主子,”落霜知曉嵐音的失落,但皇上殷切的眼神怎是虛情假意,皇上到底隱藏了什麽?


    園子內一時靜寂無語,即使皇上知道又如何?他身上亦流著佟佳氏的血液。


    隻見落霜抬著頭,“皇上也是無奈啊,後宮最為忌憚的便是外戚壯大,為了保存太子的地位,皇上曾命奴婢用藥,打下了佟佳貴妃腹中的胎兒。便是防患於未然啊。”


    嵐音睜大了眼睛,她萬沒有想到落霜會做出如此事情,更沒有想到皇上竟親手斬殺了自己的血脈。


    林太醫雖是驚訝但很快便鎮定下來,心中更是欽佩皇上,對自己足夠狠辣才是明君。


    “當年佟佳貴妃入宮曾二次有孕,皇上寢食難安,最後才痛下決心,讓奴婢在貴妃安胎的補藥裏放了落胎的紅花,孝昭皇後也是如此。


    不久便準了太醫院的劉太醫告老還鄉,那劉太醫卻死在了迴鄉的途中。奴婢還是蒙得盛寵的,才能保全一命啊。”落霜閉上眼睛,迴憶著前塵往事。


    “哈哈。”嵐音冷笑,原來柔情萬種的皇上,竟是冰冷無情之人,比起皇上對佟佳貴妃和孝昭皇後的手段,對自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主子,奴婢並非有意隱瞞,宮中知道的太多,便更危險,如今主子即將迴宮,那宮中早已布滿陷阱,迎接主子啊。”落霜低泣,“奴婢隻想讓主子知道,這後宮之中,皇上也是無奈,沒有辦法的,隻能靠主子自己去爭去鬥,才能平安一生。”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良貴人經曆了如此多的艱辛,也定會想清楚其中的緣由,皇上心中定也惦記良貴人的。”林太醫規勸道。


    “落霜姑姑雙手受苦,在宮中被人調換了草藥的包裹,依微臣看裕親王的乳娘蘭嬤嬤最為可疑,那炭燒的果核好似青杏,青杏極為酸澀,山間之物,無人食之,聽太醫院的李太醫曾提起,儲秀宮的溫妃娘娘害喜的厲害,又用不下膳食,宮女青梅便想起入宮前的土方子,食用青杏。”林太醫心思縝密,傾情道出。


    “蘭嬤嬤曾在孝昭皇後身邊當差過幾日,難道真的是她?”落霜串聯著一切應道。


    “看來佟佳貴妃和溫妃都要害我,而皇上隻能看著,沒有法子。”嵐音簡短一句,點了要害。


    “我那苦命的弟弟,恐也是她們所為,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濫殺無辜,真是惡人。”嵐音憤憤而語。


    林太醫默不作聲,雖未親見衛家的滿門慘案,但他知道,嵐音全家的滅門定不是爭寵如此簡單。


    “主子,思則有備,有備而無患,如今主子身懷皇子,即使沒有皇上的寵愛,也是有依靠的,定不會讓她們得意忘形。”落霜抖著精神。


    嵐音端起石桌上的燕窩,想到永和宮德嬪那雙清澈的眼神中透過的不甘,如今在所有的真相麵前,才深深體會到德嬪的悲傷,內心感歎都是命苦之人。


    望著天上自由飛翔的雀鳥,淒涼萬分。


    情愛抵不過權勢,可憐楚楚抵不過暗影刀鋒,朱紅的城牆上滿是幹涸的血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隻能去爭去鬥,永不休止。


    “好生照料永和宮的德嬪和小阿哥。”嵐音懇切的講道。“還有鍾粹宮的通嬪。”


    林太醫愣住了,看著嵐音的堅定,急忙叩首,“微臣定會謹記良貴人的囑托。”


    落霜緩了口氣,主子終於邁出了第一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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